第4節(jié)
“您、您好?!崩罹S斯感覺自己有必要做個正式的自我介紹,開口的時候不知不覺用上了敬語,“宗先生,我是……” “reeves?!弊阢懡由狭怂脑掝^,說,“你好,我是宗銘?!?/br> “您叫我李維斯就行?!崩罹S斯猶豫了一下,伸出右手,“我在唐人街長大的,習慣叫中文名?!?/br> 宗銘伸手與他相握,道:“好。” 未婚夫夫的第一次見面,場面貌似有點崩潰,好在宗銘一看就是經(jīng)常搞大新聞的人,而李維斯對奇葩事物的接受能力又特別地強,所以滿地刀槍棍棒和情趣手銬什么的并沒有引發(fā)他們的尷尬,大家愉快地握起了小手。 “您的傷沒事嗎?”李維斯感覺宗銘的手很涼,掌心有一層薄薄的冷汗,不禁有些擔心他的身體,“腿怎么樣?還能走嗎?” 宗銘顯然不是個矯情的人,直接說:“硬了,不能走了?!?/br> 李維斯耿直地問:“哪里硬了?” 宗銘下眼瞼抖了抖,說:“腿,僵硬的硬?!?/br> 李維斯恍然大悟,立刻貢獻出了自己還算結實的肩膀:“我背您上樓?” 宗銘卻搖了搖頭,從褲兜里摸出車鑰匙給他,道:“去把車開進來先?!?/br> 李維斯接過鑰匙,將他價值一百萬美金的超級越野開進車庫,和自己價值三千美金的檸檬黃吉利熊貓停在一起。 差距貌似有點兒大……李維斯安慰地摸了摸熊貓頭:“別自卑,起碼你油耗小。” 回到客廳,宗銘已經(jīng)坐到了沙發(fā)上,正在拆右腿上箍著的金屬支架。李維斯不得不承認他這破褲子選得很好,穿著雖丑,但拆支架倒是十分方便,都不用脫! 宗銘將支架整個卸下來,長長舒了口氣。李維斯看到他小腿靠近膝蓋內側的部位有一個放射形傷疤,應該是槍傷,時間不長,疤痕還是新鮮的,也不知道骨頭里面打了多少鋼釘,看著都替他覺得疼。 宗銘仰靠在沙發(fā)上閉目休憩,李維斯給他倒了杯水,他抬了抬眼皮,修長的手指在沙發(fā)扶手上叩了兩下,表示感謝。 柔和的燈光打在他臉上,他的面孔長得并不精致,起碼比起李維斯這種四分之一混血兒要顯得粗獷得多,屬于典型的西北爺們,眉骨微凸,高挺的鼻梁帶著微微隆起的駝峰,下頜線條剛毅,整個五官有一種微妙的深刻,不像白人那么咄咄逼人,但自有幾分含蓄的凌厲。 李維斯莫名想起了冰箱上的“朕就是這樣漢子”,這話簡直就像是為宗銘度身定制。 休息了一刻鐘,宗銘恢復了一些精神,頭上的汗也散了,這時李維斯注意到他耳后的紋身不見了,大約那是用傳說中的鴿子血紋的,見水或情緒激動才會顯現(xiàn)。 這人的內心得多悶sao啊! “恐怕要請你幫我一個忙?!弊阢應q豫了一下,開口道。 李維斯受寵若驚,忙道:“您說。” “不用對我使用敬語。”宗銘說,“我的車后備箱里有樣東西,你幫我扛進來?!?/br> 李維斯問:“什么東西?!?/br> 宗銘說:“你打開就看見了?!?/br> 李維斯覺得他表情有點奇怪,但沒有多想,拿著車鑰匙去了車庫,打開后備箱才傻眼了。 這叫什么東西?這不是人么?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蜷縮著側躺在后備箱里,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睡著了,眼睛緊緊閉著,鴉翅似的睫毛蓋在下眼瞼上,一動不動。 李維斯深深覺得自己這婚結得有點草率,宗銘這種人,光聽名字都知道是個腥風血雨的主兒! 然而現(xiàn)在后悔也晚了,李維斯扎煞著雙手糾結半晌,牙一咬,將后備箱里的人抱了出來,扛進了客廳。 宗銘見他進來,掏出一把鑰匙丟給他,說:“一事不煩二主,麻煩你幫我直接把他扛三樓去吧?!?/br> 李維斯無語凝噎,只好扛著人上了三樓。 打開橡木門,里面是一個短短的過道,有點像玄關,盡頭立著一扇屏風。轉過屏風,眼前豁然開朗,整個三層竟然是打通的,沒有墻壁,沒有隔斷,只有幾個方形立柱作為承重。 空闊的空間里,靠墻打著一排高及天花板的原木書架,靠窗則是寬大的書桌,舒適的搖椅。中間進深二十多米的地方,靠門這頭擺著一組亞麻沙發(fā),沙發(fā)后面鋪著一張巨大的羊毛地毯,地毯上散落著各種書籍雜志、筆記本電腦以及游戲手柄,竟然還有古老的九連環(huán)、音樂盒之類,拆得七七八八,零件都盛在一個方形的紙盤子里。 房間深處擺著一張四柱大床,沒有掛床帳,亂糟糟堆著被子枕頭,床單皺巴巴的,仿佛上面剛剛有兩只老虎打過架。 “放沙發(fā)上?!弊阢懼糁照雀谒砗筮M了門,說。李維斯依言將人放下,想了想又給他腦后塞了個靠墊。 宗銘放下拐杖,脫下身上臟兮兮的t恤丟在地上,推開一個書架,原來那背后是衣帽間。他跳著腳進去換衣服,李維斯站在那里不知道該不該離開,猶豫著問:“這人是誰啊?” 衣帽間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宗銘悶聲說:“王浩?!?/br> “哈?”李維斯驚呆,“他、他不是被什么刑事偵查局抓走了嗎?怎么被你帶回來了?” 宗銘從衣帽間里出來,將書架推回原處,道:“有些事情要問他,在局里不方便?!?/br> 不方便就能帶回家審問嗎?這是什么神邏輯?李維斯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五好青年,心里有點哆嗦:“這、這不是非法拘禁嗎?警察也不能把人犯帶回家審問吧?” “對啊,我好像是違反了相關規(guī)定啊?!弊阢懙f,坐到了沙發(fā)上,“那你還要和我假結婚嗎?” “……”李維斯張口結舌,貌似假結婚也是違法的…… 可要是知道他是刑事偵查局的處長,自己吃瘋了也不會跟他假結婚?。±罹S斯內心的彈幕都能突破天際了,宗佳玉也太坑了吧?刑事偵查局算什么“非營利機構”? 好吧,他們貌似確實不盈利。 “行了,開玩笑的?!弊阢懸娝荒樸卤频谋砬?,勾了勾嘴角,道“這里就是刑事偵查局,超案十一處,我在這里審問他,不算違規(guī)?!?/br> “哈?”李維斯深覺今晚自己的智商有點不夠用,“這、這里不是你家嗎?” “嗯哼。”宗銘理了理衣領,兩條長腿往茶幾上一搭,恍若帝王,“我跟你說過這里是我的辦公室啊。我是處長,我在哪里,超案十一處就在哪里,see?” 鈷藍色襯衫掩去了他身上那種獨特的匪氣,做工精良的長褲蓋住了他腿上恐怖的疤痕,李維斯甚至懷疑自己之前看見的那個破衣爛衫農(nóng)民工一樣的宗銘只是一個幻覺。 此刻他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玉質金相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宗銘,超案十一處處長。 第6章 s1.e6.冒險家 凌晨四點半,李維斯在廚房里煮面。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世界上心最大的男人了,宗銘在三樓和一個看上去很基的妙齡男青年共處一室,而自己這個“未婚夫”則在廚房給他們做宵夜,這賢惠勁兒也是沒誰了。 雪上加霜,巴頓還戴著脖套在他腳邊打轉,要求投喂。李維斯給它倒了半碗狗糧,它非常嫌棄地嗅了嗅,不吃,立起來扒在冰箱門上拍了拍留言紙。 “別敲黑板了,你主子今天沒力氣顯靈?!崩罹S斯咬著一支和路雪可愛多,含糊道,“連‘jian夫’都是我給他扛上去的呢?!?/br> 巴頓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一聲,趴在冰箱下面沖他搖尾巴。 “怕了你了,這就給你煮病號飯?!崩罹S斯嘆氣,往滾開的雞湯里下了一把掛面,取了一塊雞脯rou切片煮狗飯。 不知何時,一個輕盈的腳步走進了廚房,李維斯一低頭,驚訝地發(fā)現(xiàn)巴頓旁邊多了一只貓。 那貓長得十分霸氣,一身黑灰相間的虎皮花紋,眼睛很大,眼角兩道下垂的斑紋,小小的貓臉自帶教導主任氣場,看人的時候仿佛在說“背誦并默寫全文”。 李維斯將切好的雞rou和南瓜放進巴頓專用小奶鍋里,蹲下好奇地看著貓:“你誰家的???” 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整張臉宛若一個大寫的反問句。李維斯發(fā)現(xiàn)它脖子上戴著一個皮項圈,和巴頓的很像,伸手摸了一把,果然上面也刻著一行字母——rommel。 “隆美爾?”李維斯好笑地摸了摸它的腦袋,宗銘這真是要湊齊二戰(zhàn)名將啊? “咪?!甭∶罓柹硢〉亟辛艘宦?,不高興地躲開了他的手,前爪撥拉了一下巴頓的食碗,嫌棄地一腳踢開,一臉冷漠地做了幾個刨坑的動作,仿佛在埋屎。巴頓焦急地“嗚嗚”了兩聲,竟不敢阻止,龐大的身軀反而縮成了一團,似乎十分忌憚它。 隆美爾渾身洋溢著天然的大反派氣場,跳上餐臺舔了舔李維斯沒吃完的可愛多,一腳踢開,埋了兩下屎,最后蹲在了奶鍋旁邊。 “你也要吃?”李維斯將灑在地上的狗糧撿回碗里,把可愛多丟進垃圾桶,摸了摸隆美爾的頭。 隆美爾搖頭擺尾地躲開了他,繞到奶鍋另一邊繼續(xù)蹲守。李維斯覺得好笑,隨手撕了一截透明膠往隆美爾后脖子一貼,這下這貨老實了,像被點了xue一樣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讓李維斯摸了個夠。 “小樣,跟我斗!”李維斯jian笑兩聲,取出一大一小兩個食碗,將煮好的狗飯分成兩份放在地上,撕了隆美爾脖子上的透明膠,“吃去吧!” 隆美爾重振雄風,抖了抖威武的胡子,怨毒地剜了李維斯一眼,而后跳下流理臺,大眼睛沖巴頓凌厲地一掃。 巴頓立刻慫了,連連后退讓開位置。隆美爾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在大碗里吃兩嘴,又在小碗里吃兩嘴,等吃飽了,才沖巴頓“咪”了一聲,示意它來撿剩。 “不愧是沙漠之狐??!”李維斯一邊撈掛面,一邊嘖嘖道,“這么霸道!” 隆美爾蹲在他腳下洗臉,聞言歪著嘴“咪”了一聲,轉身跳出窗口,在黑夜里幾個縱躍便消失在了院墻外頭,傲嬌的背影宛若一個標準的浪子。 李維斯這下明白宗銘為什么只囑咐他喂狗,不囑咐他喂貓了。 “嗚嗚……”巴頓看到隆美爾走了,居然殷勤地過來相送,站在窗口搖了半天的尾巴,還用前爪在窗臺上扒拉著什么。李維斯過去一看,只見窗臺上放著一只昏迷的松鼠,顯然是隆美爾之前叼進來的,它竟然給巴頓帶回來一個玩具! 一個寵物還知道養(yǎng)寵物……李維斯?jié)M心吐槽,將松鼠拿下來交給巴頓,端著兩碗雞湯掛面往樓上走去。 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碜阢懙穆曇簦骸斑M來。” 李維斯打開門進去,看見宗銘坐在沙發(fā)后面的地毯上,身邊堆滿了卷宗,仿佛在研究什么案子。一些照片凌亂地散落在他周圍,有些是環(huán)境取景,有些則是受害人的特寫,畫面極為血腥——那些尸體仿佛被什么東西啃過,傷口慘不忍睹。 李維斯一陣作嘔。 “放那吧?!弊阢懓l(fā)現(xiàn)他表情不對,將照片歸置起來理成一疊,拄著拐杖站起身來。 李維斯壓著強烈的不適感,將雞湯面放在茶幾上,看了看沙發(fā)上還在沉睡的男青年,問:“他還沒醒嗎?” 宗銘坐到側面的沙發(fā)上,將手里的照片放在茶幾上,深深嗅了嗅面條冒出的熱氣,愜意地嘆了口氣,說:“馬上?!比缓笠膊恢浪沽耸裁捶ㄐg,沉睡中的男青年忽然抖了一下,發(fā)出一聲細弱的呻吟。 李維斯親眼目睹他“顯靈”,不禁十分激動,有超能力的人真的存在! 怪不得宗銘所在的處叫“超案十一處”,莫非他的手下都有超能力? 鄉(xiāng)土xman賽高! “你去休息吧?!弊阢懓l(fā)現(xiàn)他眼神有點兒雞血,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說,“折騰了一晚上你也累了,早點睡覺?!?/br> “沒什么要幫忙的嗎?”李維斯十分想留下來看他怎么使用超能力,“要煮點咖啡給你們送上來嗎?需不需要我?guī)兔ψ龉P錄?” 宗銘下眼瞼抖了抖,說:“你出去睡覺,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了!” 被嫌棄成這樣,李維斯也不好再舔著臉待下去,只好往門口走去,剛打開門,就聽宗銘道:“收起你的好奇心,天亮之前不要靠近三樓,最好連樓梯都不要上來。” 李維斯的小心思被他看破,遺憾地垮了垮肩膀,乖乖應了聲“是”。 回到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碗掛面,李維斯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將筆記本電腦搬下來,打開搜索引擎輸入了王浩的名字。 這名字簡直像張三一樣普遍,所幸西堰市科技大學只有三名,大四生則只有一個,李維斯一邊吸溜面條,一邊點開網(wǎng)頁仔細瀏覽。這個王浩還挺有名,是科技大機器人隊的隊員,連續(xù)四年在國際大賽上拿過個人獎。再往前推,他在高中時期也頗為厲害,是西堰市一家著名奧數(shù)培訓機構的招牌高手,曾經(jīng)代表機構拿過全國大獎。 這樣一個超級技術宅,出身居然十分令人唏噓——他母親早逝,父親王建是個慣偷,公案網(wǎng)上“三進宮”成就赫然在錄,到現(xiàn)在本地網(wǎng)還能查到他十年前的犯案新聞。 不過貌似王建在十年前,也就是王浩上初中以后便金盆洗手了,此后在西堰市建材市場開了一個小門面,專賣木材、電料之類,在分類網(wǎng)上還能查到他店里的廣告,生意不錯的樣子。 總之,就公開信息看,這父子倆雖不算人生贏家,但也屬于草根奮斗的典范,父親浪子回頭,兒子品學兼優(yōu),完全看不出為什么會和“惡性殺人案”扯上關系。 李維斯百思不得其解,將吃完的面碗隨意丟進水槽,抱著筆記本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宿沒睡,精神卻有點亢奮,李維斯趴在床上開始查詢最近一段時間的本地法制新聞。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原來西堰市上半年真的發(fā)生了一件聳人聽聞的連環(huán)殺人拋尸案! 從今年一月到八月,公安機關在西堰市附近發(fā)現(xiàn)了四具尸體,死者都是年輕的男孩,最大的二十二歲,最小的才十九歲。他們都是被暴力毆打致死,丟在野外由野獸啃咬之后,又被人清洗尸體,縫合創(chuàng)口,用白棉布裹起來埋在城市周邊的荒地里。 官方新聞的照片比較克制,只有一些遠景鏡頭,描述也比較程序化。李維斯好奇心起,便注冊了幾個懸疑愛好者論壇、貼吧之類,進去搜索了一下“西堰市連環(huán)兇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