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趙瑕只覺得腦子里轟隆隆地響,胸口像是被熱流不斷沖擊一般。 煢娘對他好,趙瑕并非沒有感受到,她對他逐漸加深的感情他也能感覺得到。他甚至也聽過煢娘對德太妃說過她喜歡他,可這些話,她從未親口對他說過。 趙瑕盯著煢娘的雙眼,似乎有一點點顫抖:“阿眠,你……你再說一遍?!?/br> 煢娘眨了眨眼,她借著這點醉意,說著平日里絕對不好意思說的話:“你聽著,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讓別的女人給你生孩子,我也不允許你去奪走別人家的孩子,可是我更不允許你一個人扛著所有的壓力,對抗群臣的彈劾?!?/br> 她拋棄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拋棄了對穿越回去的執(zhí)念,甘心陪他留在這深宮中。這么多年的生活逐漸將她的銳角打磨圓滑,可終究還是保留了她最珍貴的東西——坦蕩。 “你若不喜歡孩子,不想留下后代,我便陪著你一起去接受群臣的彈劾,但若不是……”煢娘吸了吸鼻子,“我告訴你,我想過的,如果以后我們有孩子,一定會長得很漂亮,我們一起照顧她長大,對他好,卻又不溺愛他……” 她不想騙趙瑕,那就不騙他,她心疼他,她其實想要有和他的愛情結(jié)晶,那也告訴他。他們本就是兩情相悅,為什么要走虐戀情深的路子?她能夠為趙瑕改變,趙瑕難道不會為她改變嗎? “我擔心你啊,我好害怕有一天你會在壓力下崩潰,到時候我怎么辦?”煢娘喃喃道,“你是我這輩子、上輩子、上上輩子唯一喜歡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撫你心里的害怕,我不想你再這樣下去了,我害怕……趙瑕。” 趙瑕摟著煢娘腰的手臂越發(fā)收緊,他從來沒有想過,煢娘心里一直埋了這么多東西。他一直以為自己長大了,能夠好好的保護她,可如今,依舊是她在保護自己。他以為他待她好就是愛她的方式,卻不知道連最重要的安全感都沒能給她。 趙瑕將頭埋在煢娘的頸窩中,低聲道:“對不起……阿眠,對不起……” 他的阿眠分明已經(jīng)陪在了他的身邊,他卻總是被過去的記憶所桎梏,他這樣軟弱,又何談要好好保護著阿眠呢? 煢娘感受到他的悔恨,心中也有些酸酸的,她幾乎是毫不留情地將趙瑕的傷疤給揭開,逼著他去面對他最不想面對的東西,她幾乎能感覺到趙瑕的痛,可是……把傷疤揭開了,傷口才會慢慢愈合。 只要能夠走出來,都會越來越好的,對吧? 第八十七章 煢娘知道不是一次兩次勸說就能夠解開趙瑕的心結(jié), 但她還是十分有信心。她本就不愿意用“為你好”這樣的理由隱瞞自己的愛人, 畢竟隱瞞就有可能造成誤會,而一次誤會就很有可能給他們的關(guān)系劃上一道深深的裂痕。 煢娘很珍惜他們之間的這段感情, 因為實在是來之不易, 所以她寧肯多花一些時間, 好在這段時間趙瑕總算軟化了一些,她也不著急。 而長寧長公主陪著德太妃重新回到了慈安宮。 德太妃回想著這一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 也是感慨萬千。 長寧陪著她在慈安宮中慢慢地走著, 許久,才道:“母妃,我已經(jīng)和舅舅說了, 讓他過幾日就和陛下請求告老還鄉(xiāng)?!?/br> 德太妃沉默了一會:“你舅舅如何說的。” “自然是不愿意,不過經(jīng)過女兒的勸說, 舅舅還是深明大義地同意了?!?/br> 知女莫若母, 德太妃很清楚她這女兒的勸說是怎么回事,多半是把她那舅舅罵的狗血淋頭, 這才讓他不得不同意了, 德太妃心里憋著一股氣, 忍不住道:“你畢竟還是姓趙?!?/br> 長寧只覺得心里一涼,面上卻淡淡道:“并非我姓趙,而是這天下姓趙?!?/br> 德太妃說出口就知道自己這話有問題, 但又不肯承認自己有錯,便咕噥道:“行了,既然你舅舅都答應了, 你也該放心了吧?!?/br> 長寧輕笑一聲:“女兒自然放心,待到舅舅榮歸故里,女兒也該回去了?!?/br> 一聽見長寧說要離開,德太妃頓時顧不上其他了,抓著她的手,急道:“你怎么還要回去,你就留在燕京不好嗎?” “母妃,駙馬還在等著我呢。” 德太妃抿緊了唇,低聲道:“當初我就不贊成你嫁給一個武將,你若是聽我的,嫁一個文臣該有多好!” 長寧嘆了口氣,將原本要說的話都咽了下去,只是安慰德太妃道:“再過幾年,待到邊關(guān)平定了,我自然會和陛下請求回燕京的,母妃放心吧?!?/br> 德太妃還能怎么辦,只得答應了。 長寧又陪著她說了一會話,才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 沒過幾日,章閣老果然向承平帝請求告老還鄉(xiāng)。其實他還正在年富力強的時候,比他年紀大得多的謝、楊兩位閣老都不曾退,但這里頭內(nèi)情有不少人都知道,所以并不算太吃驚。 趙瑕象征性地挽留了幾句,便同意了,并大方地給了加封和賞賜,而同時,身處慈安宮的德太妃也得到了賞賜,她恭恭敬敬地道了謝,再沒有從前張揚跋扈的模樣。 章閣老帶著賞賜榮歸故里,卻也刺激了朝上的一干人等。因為歷朝的規(guī)矩,這內(nèi)閣之中至少要有三名閣老,如今章閣老下去了,讓出了一個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一時之間,盯著皇后那邊的人自然就少了。 趙瑕也算是松了口氣。 長寧把事情都解決了,便也向趙瑕請辭離開燕京。在她離開那天,趙瑕攜皇后,又帶了文武百官相送,給足了她這位長公主的面子??砷L寧卻知道,這是趙瑕投桃報李,他以此不僅表示對她這位長公主的看重,也是給她的母家撐腰,那些以為章閣老退下,德太妃被厭棄,章家無依無靠的人,就該要好好掂量一番。 兩人上演了一場姐弟情深、君臣相得的美話,她才出京而去。 前朝在為閣老之位爭執(zhí)不休,而后宮就明顯要和平很多。 煢娘手里拿著兩封信件,一封是來自于傅靈均,一封來自于賀菀娘。 如今淮海衛(wèi)作為一個大的港口,地位和從前一比簡直是天差地別,里頭人員混雜,想要管理起來自然也很麻煩。傅靈均是個武將,讓她打仗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讓她管理這些事情,那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好在葉聞清跟著她一起過去了。 葉聞清有狀元之才,這些年雖然一直在書院呆著,但他的才能毋庸置疑,若說一開始他還有些生疏,但很快就能做到得心應手,如今傅靈均和他一同管理淮海衛(wèi),雖然在傅靈均在信中只是輕飄飄地帶過去,但煢娘還是隱約覺得自己聞到一絲jian情的味道。 如果是真的,她當然是為自己的小伙伴高興的。她從來就不覺得一個女人追求事業(yè)的同時就不能擁有愛情,從前傅靈均不嫁人是因為沒有碰到合適的,要是她真的和葉聞清在一起了,煢娘也會非常高興地祝福他們的。 放下傅靈均的信,煢娘又打開菀娘的信。 菀娘的確是很有經(jīng)商天賦的,當初她想要離開賀家去淮海衛(wèi)的時候,賀閔本是不許的,他是不在意這個庶女,可不在意不代表他會允許對方如此叛逆,不僅離開家門,還去拋頭露面、自甘墮落去經(jīng)商。若非有煢娘給她撐腰,她根本就沒法去到淮海衛(wèi)。 而自從來了淮海衛(wèi),對于菀娘來說,簡直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只是淮海衛(wèi)畢竟不是燕京,哪怕有傅靈均幫忙照顧,但商場如戰(zhàn)場,菀娘一開始還是吃了不少的虧,但她并沒有消極氣餒,反倒是不斷地吸收著養(yǎng)分,在這樣一個商業(yè)的國度中不斷地成長著。 煢娘看著她在字里行間流露出來的自信,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賀菀娘除了做生意,同時還開了一個慈善堂,救濟一些孤寡老人和孤兒,還有一些身患殘疾的人。 煢娘的表情柔和下來,這是當初菀娘在離京之前,說想要報答她,她便說,如果菀娘有余力,就力所能及地幫助一些沒有生活能力的人。 這件事煢娘在嫁給趙瑕之后就一直在做,只是從不曾張揚。 她有趙瑕的私庫和木清等人做后盾,在京郊的慈善堂一直都運轉(zhuǎn)的很好。她不僅僅只是讓這些人吃飽穿暖,也會根據(jù)他們的本性和特長,讓他們學習一些往后可以謀生的技能。 當初菀娘說要報答煢娘,煢娘便這么說了,實則也并沒有想過讓她真正去做些什么,只是她沒想到菀娘不僅做了,還做的這樣好。 趙瑕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煢娘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他忽然心頭一動。 煢娘也看到了他,她放下信,走到趙瑕身邊來。趙瑕握著她的手,一臉溫柔。 滿宮的宮人已經(jīng)習慣帝后時不時就撒狗糧了,全都當沒有看到。 煢娘將傅靈均和菀娘的事情告訴了趙瑕,末了感慨道:“若這天下所有人都如葉聞清一般,能夠平等地看待女子就好了?!?/br> 趙瑕雖然知道她早就對葉聞清沒有什么了,但還是忍不住吃醋:“你夸葉聞清之前,難道不應該先夸夸我嗎?” 煢娘哭笑不得:“這種飛醋你也吃?”怕他胡攪蠻纏下去,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對了,最近我怎么老看不見木清,你怎么又把他叫去做事了?” “他是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我有事自然該找他?!壁w瑕絕不會承認他是看到木清一直圍著煢娘轉(zhuǎn),有些看不順眼,這才將人調(diào)開的。 煢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你不是說他已經(jīng)卸下了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職,交給旁人了嗎?” 趙瑕目光一閃,邵祁之前在齊王府沒有找到赤山,一路循著蹤跡追了出去,在沒找到赤山之前,他自然是當不上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不過這些話他沒打算和煢娘說,只是含糊道:“這之中出了些問題,所以暫時這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還是木清。” 他這么說,煢娘也不好指責什么,倒是趙瑕問道:“你找木清做什么?” 煢娘便道:“都是一些小事,他不在就算了。” 趙瑕也不以為意:“你有什么事找魯安道也是一樣。” 煢娘應了一聲,也就過去了。 而此時,邵祁一路循著木清的蹤跡來到了淮海衛(wèi)??吹窖矍胺比A熱鬧的城鎮(zhèn),邵祁卻是眉頭緊鎖,在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想要藏起來實在是太容易了,更別提淮海衛(wèi)是海港,每天都會有數(shù)不清的船只離開這里,如果木清上了船,恐怕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邵祁沒有辦法,只得去了將軍府,直接找到傅靈均,報出了自己的來意。 傅靈均與木清關(guān)系不錯,與邵祁也算是熟悉。 邵祁知道,在這樣一個地方,就算是暗衛(wèi)本事再大,也不如地頭蛇來的有用。 傅靈均聽完之后,一口便答應了。 有她牽線,果然很快就來了消息。 邵祁謝過了傅靈均,便朝著約定的地點而去。 第八十八章 對方約在了一家酒樓, 邵祁如約而至。 對方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 對他十分客氣,邵祁出手闊綽, 一看就是懂規(guī)矩的。對方笑得見牙不見眼:“邵大人, 您說的這人, 小人的確見過。” 邵祁精神一振:“請說。” “如今想進淮海衛(wèi)的人不少,此人一進來小人便注意到了, 練了縮骨功還能活到今日, 是個下墓摸金的好苗子,可惜他不識抬舉,拒絕了。”那人嘿嘿一笑, “不過這小子油滑,被他給跑了?!?/br> “跑了?” “大人放心, 他就算跑了, 也在這淮海衛(wèi)之中,您要想抓他易如反掌。” 邵祁這才稍稍放心, 只要人沒有逃到海上去, 在這陸地上, 他是決計能把人給抓回來的。只是他卻沒有表露半分,只是淡淡道:“若是這般輕易,你們怎么還沒有將人抓住?” 那人為難一笑:“小人雖然在這地方有幾分面子, 但這淮海衛(wèi)中有三人,小人也是不敢得罪的,他們名下的地方, 小人就更不敢打擾了?!?/br> “哦?” “這其一就是傅將軍,其二是一個燕京來的小娘子,雖是行商,但據(jù)說其姐是當今皇后,再加上有傅將軍罩著,若是商場較量還好,但凡小人敢使些什么招數(shù),傅將軍能把小人扔淮海里喂鯊魚。” 邵祁眉頭微皺,他能找傅靈均幫忙,但若是最后查到了傅靈均頭上,對方照樣不會給他面子,還有那皇后的meimei,他是知道陛下有多看重皇后的,他若是惹了對方,也不知是何結(jié)果。這么一想,他不由得問道:“那第三個人是誰?” “第三人是當時淮海上的大海盜古爺,他縱使金盆洗手,小人也不敢惹他,他名下的場子小人更是不敢去碰?!?/br> 對方說的明白,這三人哪個都不好惹。可邵祁沒有辦法,到了這地步,無論如何都該查下去,他謝過了人之后便走出去。 他的下屬圍了上來:“大人,該如何做?” 邵祁沉吟片刻,他覺得以傅靈均的謹慎,應該不會收留不明不白的人,所以他將目標放在了賀菀娘和古爺身上,決定從最簡單的賀菀娘開始著手。 賀菀娘雖然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但行事十分妥帖,邵祁查了她周邊的人,確認沒有問題,就將目光投向了她開的慈善堂。 因著是做善事,所以里頭都是些孤兒寡母和一些身有殘疾之人,也沒人會將目光放到這邊。赤山會縮骨功,裝個小孩子躲在這種地方還是很容易的。 邵祁擔心人會跑掉,所以直接派人圍了慈善堂,他帶人闖進去,將孤兒們都帶出來一個個辨認過去,赤山會縮骨功,所以他的關(guān)節(jié)處和旁人不一樣,只要一摸就能摸出差別來。 邵祁帶了刀,一群人兇神惡煞的,自然沒人敢惹他們,哆哆嗦嗦地聽了他的命令,一群孤兒猶如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