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這不按套路來的一記暴擊啊。 傅攸寧被驚得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難得氣急敗壞地沖頂頭長官大吼:“瞎了你的狗眼才吐不出象牙!” 被氣得,都語無倫次了。 “我被人一路從真沄追殺到帝京,又遇毒發(fā)失明,幸虧梁大人仗義相救!梁大人清風(fēng)明月!義薄云天!” 尉遲嵐復(fù)又托腮坐回雕花椅上,嘿嘿嘿笑著,抬手指了指床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我只聽過梁大人面冷心黑,殺人如麻。嘖嘖,你自個兒瞧瞧那被子疊得多端正。噢對了,忘了你瞎了瞧不見的?!?/br> 傅攸寧還沒來得及辯解,又聽見他那賤賤的笑音不疾不徐地補(bǔ)刀:“以在下畢生所學(xué)來看,你既瞎了,那被子自然只有梁大人才能疊得那樣整齊吧?” 傅攸寧只恨自己此刻不能吐出一口老血來:“那是我自己疊的!” 話音一落,她自己先愣住了。就在這電光火石的霎時,她已然意識到自己的破綻。 尉遲嵐果然一副“被老子抓到了吧”的神情,不屑起身,以手背輕撣衣上的小褶皺:“既如此,不如自覺拆掉蒙在你眼睛上的那玩意兒,明日起就給我老實(shí)滾回光祿府點(diǎn)卯!”想裝瞎騙休不上工,做你的大頭夢去吧。 陰險!狡詐!猥瑣!下流!不要臉! 傅攸寧此刻只想上問蒼天,下問大地,自己是否十輩子沒做過好人,以至今生竟攤上個如此神鬼莫測不按套路來的頂頭上官。 此時若去京兆尹衙門前擊鼓鳴冤請求更換頂頭上官,不知是否可行?! 5.第五章 雖說尉遲流嵐當(dāng)場抓包了傅攸寧意圖拖延復(fù)工的蠢行,到底還是在她沒臉沒皮的苦苦哀求下,最終寬限一日容她休養(yǎng)。 廿八日晨,傅攸寧回光祿府點(diǎn)卯后,尚未及向少卿復(fù)命,便先自覺跟著索月蘿進(jìn)了繡衣衛(wèi)詔獄的刑訊室。 “不必害怕,只是慣例甄別,”索月蘿與她對桌而坐,唇角慣例帶起一抹清冷笑意,“你我畢竟還是同僚,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動刑?!?/br> 索月蘿與傅攸寧素?zé)o私交,自也無私怨。雖兩人同在繡衣衛(wèi),職銜又相當(dāng),平日里卻各行其是,所攻不同,并無臺面上的沖突。 今日提審傅攸寧不過是循例,終究這趟差事到最后出了風(fēng)波,她在回總院復(fù)命之前接觸了第三人,雖那人也是同為光祿府官員的梁錦棠,但按例仍需由索月蘿稽核甄別,以防出現(xiàn)機(jī)密外泄或變節(jié)之事。 “我懂的,索大人請?!?/br> 索月蘿以目光淡淡掃過她面上,見她滿眼誠懇,無比配合,這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熟練展開案前的卷宗。 “你與尉遲大人前往真沄的前情我已閱過卷宗,”索月蘿下筆如飛,頭也不抬地道,“你們分頭返京前的詳情我也同尉遲大人核實(shí)過了。現(xiàn)下我想問的只是,那些人何故追殺你?” 傅攸寧對這個問題只能苦笑:“其實(shí)我也……不太確定,想來是我無意間看到不該看的?!标P(guān)于她所見之事,相信索月蘿早已從尉遲嵐處得知,此刻再問,也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 “所見之事與你們此行前往真沄所查案情是否相關(guān)?” “應(yīng)是……無關(guān)的?!备地鼘幷媸腔诓划?dāng)初。 怎么那夜好端端地就忽然想少走點(diǎn)路呢?怎么就一時沖動非要從那座宅子的房頂上過呢? 天知道江寧王為何會在那座宅子里。也只有天知道燕十三為何會坐在江寧王床邊! “照此推論,你被追殺一事,也應(yīng)與你們本次所查案情無關(guān)?”索月蘿再次確認(rèn)。 “我想,是的吧?!?/br> “那關(guān)于你被追殺一事,是否需提請少卿大人派人接手去查?” 傅攸寧想了想,尷尬笑笑,沉吟片刻,最終小聲開口道:“還是,算了吧?!?/br> “那就多謝你的體恤,”索月蘿停筆抬頭對上她的目光,輕笑以略表感激,隨即又道,“不過,傳言你是繡衣衛(wèi)最無血?dú)獾能浭磷樱徽\不欺我?!?/br> 光祿府開府?dāng)?shù)百年來出了許多朝中肱骨,說是朝廷智囊候補(bǔ)集中地也不為過;而光祿府最高掌事者光祿少卿,更可直達(dá)天聽。 說穿了,此次追殺傅攸寧的無論是江寧王的人,還是燕十三的人,若是光祿府堅持要查,陛下最不濟(jì)也會默許。畢竟繡衣衛(wèi)的人被追殺,折的是光祿府的顏面。 不過話又說回來,牽涉江湖勢力其實(shí)沒什么要緊,要緊的是中間有個江寧王。若真要查起來,難免生出許多麻煩。故而索月蘿比傅攸寧更希望得到個不查的結(jié)果,不然這極有可能變成她索月蘿的活計,于她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過,在傅攸寧這個苦主本人的立場來說,竟能膽小到連替自己討個公道都不敢,當(dāng)真懦弱到感天動地。 傅攸寧在光祿府的名聲一向是不與人爭長短的,此刻被索月蘿當(dāng)面譏誚,照例也沒什么爭辯,只是好脾氣地笑道:“人生在世嘛,還是以和為貴的好。不過,我在被追殺途中所奔的落腳躲藏之處,多是繡衣衛(wèi)從不曾啟用的暗房,可對方皆能追上……也許索大人需斟酌,看有無必要循線內(nèi)查?!?/br> 索月蘿點(diǎn)點(diǎn)頭,重又低頭提筆:“廿四夜你入城時已經(jīng)被毒針?biāo)鶄???/br> “是,那時毒性尚未完全發(fā)作?!?/br> “你中毒,被人一路追殺了三日兩夜,”索月蘿語氣輕描淡寫,依舊低頭奮筆疾書,“當(dāng)夜卻能躲過城門衛(wèi)及巡防的光祿羽林,一路暢行至梁大人宅邸門口……如此看來,光祿府上下對傅大人的武功修為,竟是全看走眼了?!?/br> 這是道送命題?。?/br> 雖已料想到以索月蘿縝密的心思,以及她那顆總是會想人所不想的腦袋,今日這場甄別訊問必定會有出其不意的殺招,卻不曾料到竟是在這兒等著呢! 傅攸寧驚得一個哆嗦,忙不迭地解釋道:“我于拳腳刀劍上并無天賦,只擅輕功與弩機(jī),這是闔府皆知的。當(dāng)初前往真沄時,為免引人注目,尉遲大人讓我將弩機(jī)留下,是以我這一路幾乎無還手之力,才會被人一路追得跟狗似的??!至于守城衛(wèi)與羽林巡防……以我的輕功,若非當(dāng)日中毒,他們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 為何要說這么多呢?因為索月蘿一步步問下來,顯然懷疑是梁錦棠幫她入城的! 索月蘿終于又一次停筆抬頭,麗色的眉眼微微上挑,眸中全是精明的碎碎星光:“那,廿五日我到梁大人宅邸要人,你為何避而不見?” “因為尉遲大人有交代,此行所查案件事關(guān)機(jī)密,若是我先抵帝京,則務(wù)必等他回來匯合歸總后,再由他前往少卿大人處復(fù)命;若他半道遭遇不測,我需在確保安全無虞時單!獨(dú)!面見少卿大人!”傅攸寧慌得開始冒冷汗了。 索大人拜托你不要一直試圖牽扯梁錦棠喂!梁錦棠他當(dāng)真只是見義勇為啊! 若因此給他惹來什么麻煩,她覺得,真是不死一死都不足以感謝人生。 被索月蘿似笑非笑的目光鎖定,傅攸寧心中狂跳,忙竹筒倒豆子似的:“那時我一路被人追殺,已疑心京中有內(nèi)鬼,廿四日夜里潛進(jìn)城后又目力漸失,也不知身后的尾巴是否甩掉,怕有差池便沒敢回自己住處,也不敢貿(mào)然回光祿府,想著萬一內(nèi)鬼就在府中,那我就可能以身許國了。” “后蒙梁大人出手相救,我便打定主意,就在梁大人那里等尉遲大人的消息。至少,以梁大人的赫赫威名,定可保我不會悄無聲息橫尸街頭不是?那日聽說來的是你,我猜到尉遲大人尚未抵京,不知他那頭是否有狀況,也不知你是否可信,這才沒敢相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