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倒在他身旁不遠處的一位小兄弟顯然已領悟到他話里的用意,趁眾人的目光都在領頭小將身上,便悄悄自腰間取出竹制飛/刀,出其不意地擲向梁錦棠。 傅攸寧在高處看得分明,見對方有人突襲,梁錦棠卻不知為何巋然不動。在電光火石間,她只能立即調(diào)轉(zhuǎn)弩機所指—— 弩/箭離弦,疾如閃電般穿透春夜山林間的草木芬芳,準而狠地將那枚竹刀凌空截下。 木質(zhì)弩/箭與竹刀相撞,悶聲輕響。 北軍小將訝然失色,良久后,才喃喃道:“梁大人你……竟還有弩機手!” 他以為,以梁錦棠之強,理當不會刻意去組滿五人隊,更想不到竟還會將弩機手藏起來!jian詐啊jian詐。 梁錦棠笑了:“若是真的戰(zhàn)場,你方才頭一個被她定點狙殺?!?/br> 在場眾人皆毛骨悚然地想,梁大人你話里話外那突如其來的自豪是什么鬼!那弩機手又不是你家的! 與此同時,百里束音快速上前,須臾間已揮拳將出刀者及領頭小將一一打昏。 面對滿地北軍獵手震驚的目光,她泰然自若道:“若是真的戰(zhàn)場,對偷襲者……我會補上一刀,而不是一拳?!?/br> 北軍小將在徹底昏過去的瞬間,腦中想的是—— 河西軍的兄弟你們要為我報仇! 另外……這個穿繡衣衛(wèi)女官袍的家伙是誰?。?/br> 許多年后,當百里束音以新任執(zhí)金吾的身份出現(xiàn)在帝京時,彼時已是內(nèi)衛(wèi)大統(tǒng)領的前北軍小將崔盛,依然能想起望歲九年光祿府春獵的第一個夜,在屏東茂密的山林間,自己被梁大人與“疾風百里”聯(lián)手碾壓支配的恐懼。 21.第二十一章 到了梁錦棠說的那個獵戶備口糧的山洞,見存著些處理過的獵物、柴火、一缸清水及簡單的炊具器皿,一行五人的神情都略微輕松了些。 這才是春獵的頭一夜哪。 僥幸的是,首次交手的是北軍的一小隊菜鳥,打得并不算辛苦,僅孟無憂左臂輕傷,成了唯一掛彩的。 這讓孟無憂覺得很郁悶。 “行了,總沒有上年被人打到抬回去更丟臉?!彼髟绿}連安慰人的話說起來都如此戳心。 說完她就利落地跟進去,動手幫著生火。 孟無憂不太敢惹她,便習慣地回頭找傅攸寧撒氣:“喂,你臉色那么白是要生了嗎?明明受傷的人是我,怎么你看起來比我還像重傷不治?實在弱雞?!?/br> 此時傅攸寧唇上沒什么血色,只是抿唇笑笑,右手緊緊按著腰間暗袋,脊背僵直挺立,分明腳步虛浮,身形卻穩(wěn)如青松。 孟無憂抬手壓著左臂的傷口,回頭嘲笑:“我可算明白為何總瞧你不像個姑娘了。你瞧瞧,哪怕名聲兇殘如索大人,素日無事也不會站得如你這般直內(nèi)方外……” 見她始終不回嘴,只以手壓著腰間緩步前行,孟無憂忍不住詫異地伸手去戳她:“跟你說話呢!你怎不……” 話音未落,百里束音風一樣閃身過來,將孟無憂的手死死扣?。骸澳銊e動她!” “啊啊啊放手放手!我沒……”孟無憂疼得哇哇大叫,到最后話都說不出來。 正在生火的梁錦棠與索月蘿不解抬頭,向洞口看過來。 只見百里束音滿臉怒意將孟無憂的左手反折,傅攸寧立在兩人身后一臉慘白。 梁錦棠蹙眉,正要起身,卻聽傅攸寧輕聲道:“束音,別鬧。” 她的聲音里有極力壓制的輕顫。是在忍什么?方才受傷了? 見百里束音應聲放開孟無憂,傅攸寧笑意無奈地越過那兩人,直直進來,走到剛生起的火堆旁坐下。 “抱歉……可能暫時幫不上手了,”她在對梁錦棠與索月蘿說話,目光卻有些散,“晚上我來守夜盯哨。我……先瞇一會兒,稍后吃東西的時候煩請務必要叫醒我?!闭f完便緩緩傾身,就地躺倒。 話都說不清楚了,還是沒忘記要吃東西,怎么比我還餓不得似的。 孟無憂悻悻的,也在火堆旁坐下。才剛領教了百里束音對傅攸寧的維護,此時再咕囔,也知道不出聲了,只以嘴型過干癮。 梁錦棠并不理會其他,只是神情冷肅地起身過去,一言不發(fā)地在傅攸寧身旁蹲下,小心地以手背貼上她的額頭。 體溫并無異常,看起來也不像受傷。莫非是……毒發(fā)? 他一時也有些亂,見她正正躺在風口上,便想將她抱到角落背風的位置。 百里束音伸手攔住他,聲輕但堅定地制止:“梁大人!莫動她,她就是困了?!?/br> “以往出外做事時也曾如此,她仿佛體質(zhì)很弱,”索月蘿朝火堆里添了些柴火,點頭證明百里束音所言不虛,“據(jù)說睡一會兒就好?!?/br> 梁錦棠將信將疑,垂眸看著側(cè)躺在地、蜷成蝦狀的傅攸寧,見她已氣息平緩,像是當真睡著。想了想,便在她跟前坐下。 已近子時,風口處春風料峭,山間暮春夜的寒意簌簌撲人。 眾人便在洞中取些處理好的山雞野兔,就著火堆烤起來。 孟無憂仍是難以置信地偷偷打量傅攸寧,一時沒忍住,又開始多嘴嘀咕:“這家伙當真倒下去就能睡著?又不是豬。指定是偷懶裝睡不想干活……” 他話還沒說完,就意識到其他三人都在瞪著自己,百里束音更是滿眼氣憤,一副很想揍人的樣子。 “孟無憂,我原以為你就是小一號的尉遲嵐,”索月蘿一臉“神醫(yī)難救無腦人”的鄙視,認真翻烤著火上的食物,“這回我才肯定,你可比他蠢多了。”簡直人嫌狗憎,不會看天色,還不會看臉色??? 孟無憂聽索月蘿這樣一說,雖不明白她在說什么,但總覺著是發(fā)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卻又很厲害的事。 被百里束音那快要噴火的眼神轟成焦炭,接著梁錦棠冷冷的一瞥眼又將他凍到瑟瑟發(fā)抖,于是他縮在火堆旁默默低下高貴的頭顱,暗暗發(fā)誓自己再也不要說話了。 rou類被炙烤出的油漬滴進火中,在靜謐的山洞內(nèi)發(fā)出“滋滋”聲響,倏然乍亮起一簇簇明亮的小火光,繼而又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