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指指那書冊上的記錄：“圣主顯然信了《四方記事》所言，便令梅花內(nèi)衛(wèi)全力追殺寶云莊的人，如此一來，禍水引到江湖，京中剩余的南史堂弟子總算就被保住一些。”

    原來如此啊。

    小姑娘如醍醐灌頂，頻頻點頭：“那韋孝嚴與尉遲嵐又是怎么回事呢？他們死時已是七月，南史堂叛國案已有定論，梅花內(nèi)衛(wèi)全力在追殺寶云莊，怎的轉(zhuǎn)頭又扯回京中了呢？”

    少年對此也有些困惑，不過他顯然比小姑娘懂的多些，便盡力絞盡腦汁。

    “韋孝嚴是太史門的人，我在正堂那些牌位里瞧見過他的名字。我猜，是梅花內(nèi)衛(wèi)在追查南史堂時，發(fā)現(xiàn)太史門也曾暗中插手過鄒敬之事，圣主大約是怕太史門也得知了自己的秘密，便順手將韋孝嚴除去了？”

    畢竟，太史門與當時的東都老世家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圣主定然也不便像對南史堂那樣大張旗鼓對太史門下手，只能造出韋孝嚴自城樓失足跌落的樣子，即便有人懷疑，也不會公然撕破臉。

    “尉遲嵐這個就很厲害了，”少年忽地有些興奮，卻又有無比的惋惜，“據(jù)南史堂自家的記載，尉遲嵐本有可能接掌南史堂的！可到了七月，他的身份不知為何被發(fā)現(xiàn)了，于是有人偽造了他因貪腐被告發(fā)而自盡的假案！”

    少年閱過南史堂及這藏書樓內(nèi)的相關(guān)史料，尉遲嵐本是南史堂在京中藏得最深的，又天資過人，任繡衣衛(wèi)武官中郎將期間，與各方勢力相交友好，還創(chuàng)了繡衣衛(wèi)鳥語暗號，甚至，連后來的劍南鐵騎名將沈蔚，都曾在尉遲嵐麾下任過三年武卒呢！

    “啊，我想起來了，咱們無隱樓的開宗祖師之一的傅攸寧，也曾是他手下的總旗！”小姑娘驀地驚呼。

    此刻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頭。這樣的一個人，絕不會去貪腐，即便貪腐，也絕不會畏罪自盡。

    只怕是……被毒殺的吧。

    小姑娘長長嘆氣后，又問：“那后來民間開始流傳南史堂叛國案有冤，導致康王、安王起兵討逆，這個消息是誰傳的呢？”

    “應當是南史堂自己傳的吧，”少年握緊了拳頭，重重往桌上一錘，“南史堂確是含冤不假，意欲叛國的也只是鄒敬，本與南史堂無關(guān)?？傻降走€是有些不分輕重了！”

    南史堂那時大約也是被殺怒了，死了那么多弟子，最后還得了個叛國之名，必不甘心，于是才刻意將圣主登基的秘密流傳了出去。

    “他們那時想必也是一時激憤，”小姑娘有些百感交集，“畢竟他們不會知，后來會引發(fā)那樣的大亂?！?/br>
    后來，圣主登基的秘密昭然在全天下面前，康王與安王趁勢起兵討逆，三皇子李元賀領(lǐng)兵鎮(zhèn)壓，內(nèi)亂一起，敵國成羌就趁虛而入了。

    “這些事，當真很難說出個對錯?！鄙倌暌彩前傥峨s陳的。

    之后，太史門在齊廣云與傅攸寧的安排下，果斷放出假史料，攻擊南史堂所記有誤，畢竟太史門那時還是史家同行中一塊極有信譽又超然的招牌。

    此舉很快平息了天下物議，將康王與安王的“討逆”名頭打下去，助三皇子一舉平叛。

    雖他倆未必就多認同三皇子，但少年總覺得，是因那時有外敵入侵，他倆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才決定先助力平息內(nèi)亂，讓朝廷可全力應對來犯之敵吧。

    可此舉后來被史家同行所唾棄不恥，太史門在五十年后就土崩瓦解，剩個秉筆樓勉力傳承，再至如今的無隱門，就徹底成了世人眼中的魔教了。

    想想也挺有趣呢。

    “后頭的，都清楚了嗎？”少年指了指書冊。

    小姑娘點點頭：“大致就都清楚了。后來名將梁錦棠回到河西戰(zhàn)場與河西軍主帥蕭擎蒼一同扛敵，最后揮師踏出西南邊境直搗成羌王城，與劍南鐵騎聯(lián)手將成羌滅國了?！?/br>
    “好在你還肯略動動腦子，這不挺聰明嘛？”少年嘉許地再拍拍她的頭。

    小姑娘笑眼彎彎地回視他，又道：“望歲十三年冬月初九，那位圣主去祭天罪己，是真心悔過嗎？”

    書上說，他是突發(fā)心絞，于祭天臺上驟然薨逝的，這聽起來，又像是當真在悔過的。

    少年撇嘴笑笑，無奈攤手：“是否真心悔過，除了他自己，誰又能清楚呢？總之他算一代雄主，一生做過對的事，也做過錯的事，咱們知道這個，就行了。”

    望歲年間這場大亂中，許多人都做過對的事，也做過錯的事。

    如今兩百多年過去，一切也都塵歸塵，土歸土，任憑后人蓋棺定論吧。

    本書由 霎紫明嫣】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nèi)容版權(quán)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