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輕遠定定看他：“有時候，人未必狡猾得過動物，何況動物還有獠牙和利爪?！?/br>
    戚言嘴角勾起：“只要人想狡猾起來，這世上就沒有物種能壞過我們了?！?/br>
    小伙伴們心頭蕩起微妙漣漪，明明不太像好話，可是莫名就覺得振奮?。?/br>
    宋同學心頭驚濤拍岸，分手之后還覺得前男友帥是一種病，不，是他媽絕癥！

    每次有新情況，1班小伙伴們都會像這樣坐下來開個研討會，已習以為常。但2班同學第一次參加，嚴肅活潑團結緊張的會議氛圍讓他們印象深刻，獲益匪淺，何之問甚至問1班借來了筆和半張紙——小伙伴們只從超市里帶出來一個小筆記本，撕一張少一張，故而無論自用還是外借都比較節(jié)約——記了一些關鍵點，準備回去給黃默和傅熙元科普。

    夜已深，隨著氣溫漸低，窗外再不見喪尸蹤影。

    2班四位同學帶著分得的快遞點戰(zhàn)利品，順著班里遞下來的繩子，安全返回。

    1班八個小伙伴們抖落開一件件御寒衣物，鋪床的鋪床，洗漱的洗漱，唯獨戚言落在另一端，對著于梓晟的尸體發(fā)呆。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與喪尸尸體有關的活成了戚言的專屬領域，清洗檢查棄尸一條龍。

    嘆口氣，戚言走到尸體頭頂，彎下腰認命地把手伸到尸體腋下，往上一提。原本只應該上半身離地的尸體忽然全身離地，戚言敏銳地感覺到手里重量的變化，一抬頭，發(fā)現(xiàn)對面宋斐不知何時過來了，正幫他抬著尸體的雙腳。

    “看我干嘛，”宋斐被戚言傻乎乎的表情逗樂了，催促道，“走啊?！?/br>
    戚言回過神，連忙往窗戶方向走。

    宋斐配合著他的腳步，一點點移動。

    轟轟烈烈的戰(zhàn)斗未必不能全身而退，休整喘息的瞬間卻有死亡如影隨形。于梓晟的變異帶來的不僅是九死一生的苦戰(zhàn)，更是再不敢有一刻松懈，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繃緊神經的窒息。

    戚言不知道他們還能堅持多久，但他希望這個時間能長些，再長些：“我們都要好好的?！?/br>
    宋斐搖頭，露出白牙：“不是要，是會?！?/br>
    戚言怔住，然后笑了。他的笑容很淺，卻溫柔到了眼睛里。

    宋斐別開臉，只恨自己不是裁判——這種笑容絕逼犯規(guī)，就該一笑黃牌警告，再笑紅牌罰下！

    二人合力將尸體扔到窗外，關窗的時候，聽見喬司奇在那邊和周一律探討——

    喬司奇：“為什么每次都讓我勾引喪尸？難道穿得越多責任越大？”

    周一律：“不是?！?/br>
    喬司奇：“體重越輕，責任越大？”

    周一律：“也不是?！?/br>
    喬司奇：“跑得越快，責任越大？”

    周一律：“更不是。你看問題能不能不要只看表面，我們從來都不是那么膚淺的人！”

    喬司奇：“那到底是因為啥啊？”

    周一律：“財富越多，責任越大?！?/br>
    喬司奇：“……”

    友好探討已經發(fā)展成抱作一團，中間還夾帶捶打和撕扯之不雅動作。

    宋斐收回目光，沉默良久，低聲道：“我覺得他絆了喬司奇?！?/br>
    戚言想了想，模棱兩可道：“或許吧?！?/br>
    “也是，”宋斐苦笑，有點不好意思，“人都走了，追究這些也沒什么意義?！?/br>
    戚言拉住想往回走的宋斐。

    宋斐疑惑挑眉。

    戚言靜靜地說：“無論他有沒有絆喬司奇，如果喬司奇摔倒的時候他不是跑回來，而是像你一樣選擇救人，或許再爬窗戶的時候就未必會遇見那個喪尸，未必會回手打那一拳，未必……會感染。”

    宋斐緩緩搖頭：“就算再來一次，他也不會救喬司奇。危險面前，優(yōu)先自己，從宿舍到超市，從超市到食堂，他都是這么過來的。”

    “所以我才說如果?！逼菅钥催M宋斐的眼睛，輕輕嘆息，“但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如果。”

    同樣的絕境里，為了生存，有人選擇狠心，有人選擇良心。沒辦法判斷哪個更有效，因為都能創(chuàng)造生機，也都蘊藏危險。

    只能說，我們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第55章 月下潛行

    惡戰(zhàn)讓所有人精疲力竭，卻也讓大腦再沒余力胡思亂想，1班八個小伙伴以最快速度收拾好衛(wèi)生，便蓋著快遞點繳獲來的御寒衣物，在久違的溫暖中，沉沉入睡。

    一夜酣眠，無夢到天明。

    翌日，小伙伴們在暖融融的米香中蘇醒。這香味初聞恬靜淡然，可久了，又有一種醇厚悠遠的回味。它是如此的親切，以至于讓人產生出時空錯置的恍惚感，仿佛正躺在自己臥室的小床上，沐浴著窗外明媚多時的陽光，垂涎著順門縫飄進來的，廚房里母親的粥香。

    七個人陸續(xù)睜開眼，一水不銹鋼材質的桌案灶臺鍋碗瓢盆，用自身冰冷的光澤將他們拉回現(xiàn)實。

    唯一能夠中和這寒意的，只有站在不遠處灶口前的林娣蕾。

    塞著耳機哼著歌，勺子鍋里撥一撥，活潑可愛，明媚輕快。

    最初的呢子大衣早被換掉，這陣子她一直裹著帶著毛毛邊帽子的羽絨服。參差不齊的短發(fā)被她別到耳后，露出白皙側臉，在百葉窗透進來的光影里，透著那么的好看。

    七個男同學陸續(xù)坐起來，地鋪空間有限，沒人移動，于是這會兒就是個一字排開肩并肩齊眺望的集體造型。

    “有個女生，真好……”羅庚雙眼放光，心馳神蕩。

    向來走小資情調逼格路線的周一律早就看不慣他這樣了：“你別一天到晚色狼似的。就你這個猥瑣樣，我是小地雷我也不搭理你?！?/br>
    “我說的都是心里話，怎么就猥瑣了?！绷_庚一臉不解，眼神正直而無辜，“有個女生在隊伍里，又養(yǎng)眼，又暖胃，還總香撲撲的，就像屋里擺了鮮花。我贊美兩句，發(fā)自肺腑，真心實意！”

    “哎我發(fā)現(xiàn)一碰上小地雷，你這語言表達能力突飛猛進啊?！蹦挠袩狒[哪到的喬司奇攜彈幕強勢插入，“我承認小地雷確實很好，但你也不能為了夸她就打擊我們這些兄弟吧。啥叫有個女生真好，你讓哥兒幾個多傷心?！?/br>
    羅庚語塞，表情糾結，好像想跟喬司奇解釋，又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

    “他的意思是說有個女生更有家的感覺。”王輕遠領會了羅庚的精神，替他開口。

    喬司奇皺眉：“全男生就沒家的感覺了？”

    “你可以試試，”王輕遠聳聳肩，下巴朝林娣蕾的方向輕輕一揚，“想象現(xiàn)在那邊煮粥的不是林娣蕾，而是趙鶴。”

    喬司奇：“……”

    王輕遠：“輕哼小曲，輕扭小腰，唇邊含笑，目光溫柔。”

    其他人：“……”

    王輕遠：“感覺如何？”

    全體戰(zhàn)友：“誓死保護小地雷！”

    二樓，韓餐后廚。

    趙鶴：“阿嚏——”

    黃默：“感冒了？”

    趙鶴：“沒，鼻子忽然發(fā)癢?！?/br>
    馮起白：“有人想你了?！?/br>
    趙鶴：“……呵呵。”

    吳洲：“呵你妹啊，都說了讓你問樓下借個面罩，這他媽一噴嚏口水鼻涕全進鍋里了！”

    趙鶴：“你行你上??！”

    吳洲：“我菜名接龍又沒輸?！?/br>
    趙鶴：“有能耐比掰手腕！”

    傅熙元：“大哥，有嚷嚷的工夫就多攪和攪和粥，我聞著好像都有糊味了?！?/br>
    何之問：“放蔥可以去糊味。”

    趙鶴：“哪有蔥啊。辣白菜行嗎？”

    黃默走到窗口，于晨光中靜靜眺望遠方——當男同學們自告奮勇要為你分擔廚房辛苦，卻最終用決斗方式選出執(zhí)行者時，你就該知道，一場災難要來了。

    尸潮爆發(fā)的第二十天，武生班小伙伴們不約而同都在清早煮了粥，樓上煮的白米，樓下煮的八寶——這天是臘八節(jié)。

    失去了信號的手機，唯一還在向前流動更新的只剩下時間和萬年歷。

    晝伏夜出毫無規(guī)律的混亂作息，和外界充滿不現(xiàn)實感的恐怖環(huán)境，都在模糊著小伙伴們的五感，好像不知不覺就漂浮到了半空，只有在看見確切變動著的日期的時候，恍惚的心才會踏實下來。

    晚上六點，趙鶴、吳洲、馮起白與何之問，如約而至。

    樓下這邊的宋斐、戚言、周一律和喬司奇，也已裝備完畢。

    ——啟程去格物樓的時間，就定在今晚。

    盡管昨日剛去了快遞點，回來之后又打了那么一場，但小伙伴們再不愿意多等?；蛘哒f，客觀環(huán)境也不允許他們從長計議。在這種隨時可能有突發(fā)狀況，甚至是死亡的生存戰(zhàn)里，時間，就是生命。

    八個人全副武裝，面罩，護目鏡，武器，雙肩包——趙鶴他們從宿舍逃出來的時候，也都背了書包。

    如果說一樓后廚倉庫里有什么東西是最讓小伙伴們驚喜的，那就是各種罐頭了——午餐rou罐頭、豆豉鯪魚罐頭、紅燒豬rou罐頭等等，每種都是按箱計。相比其他還需要烹飪的食物，罐頭這種體積最小，密度最高，攜帶和吃起來最方便的東西，自然是長途遠征必備佳品。

    除此之外，林娣蕾還給眾人烙了一些餅。也是便于存儲又頂餓的東西，雖然吃起來有點噎，或許要多費些水。

    “其實如果順利的話，一來一回最多兩個晚上，沒準一個晚上都行，”宋斐掂掂被迫塞得八分滿的背包，有些哭笑不得，“不必要裝這么多吧?！?/br>
    林娣蕾堅持：“有備無患。”

    宋斐無奈妥協(xié)，不過：“但愿用不上?！?/br>
    如果真等這些儲備糧耗盡才能回來，那可真是西天取經了。

    可如果這些儲備糧耗盡他們還沒有回來呢……

    用力搖頭，甩掉不好的想法，宋斐退到七個人的隊伍里，沖著剩下的四個小伙伴道：“等著我們勝利的消息吧?！?/br>
    “無論能否找到收音機，”王輕遠一字一句道，“都請你們務必要回來?！?/br>
    宋斐定定看著他，忽然咧開嘴：“但最好還是能找到吧？”

    王輕遠回他一個笑，難得的調皮：“當然?！?/br>
    北風凜冽，夜正寒。

    空蕩的校園靜得可怕。無論主干道還是小路，舉目所見，皆無人影。唯有路燈無聲地亮著，卻更添詭異，仿佛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間蒸發(fā)了，只剩下空的路，靜的樓，還有愈發(fā)冰涼寒冷的空氣。

    八個人小心翼翼地藏在路燈陰影里，沿路向東，朝著院系樓區(qū)勻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