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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成潘金蓮怎么破~在線閱讀 - 第3節(jié)

第3節(jié)

    還能怎么樣?順著他的話頭,唯唯連聲,做小伏低地來了一句:“奴都知道了?!?/br>
    好在武松看在武大的面子上,也沒有把話說得太直白,只是點到為止,說畢,捧上酒杯:“既然如此,請飲過此杯。家中諸事,還煩請嫂嫂費心照料?!?/br>
    還是熟悉的劇情還是熟悉的味道。潘小園心里不太舒服,不能按著既定的劇本任人宰割。

    她輕輕一咬牙,接過酒杯,卻不喝,而是帶著歉意,輕聲說:“奴前幾日摔跌下樓,一直頭暈不止,大夫也不讓喝酒,恐加重病情。還請……還請叔叔不要見怪?!闭f畢,把酒杯放到武大面前桌上。

    武大和武松都吃一驚。武大眼里滿是心疼,武松則閃過一絲歉疚之情。畢竟是自己害得嫂子摔下樓,這么大個事兒,不能裝記不住。

    潘小園定了定心,以一副自己也深信不疑的口吻,繼續(xù)道:“叔叔不信時,盡可問你哥哥。奴這幾日昏暈不斷,夢中見到王母娘娘點化,說奴家此前被狐仙附體,舉止失常,若是再不得救治,恐怕性命都難保。這么說來,還多虧叔叔那次當頭棒喝,驅走了邪魔,還了奴家的魂魄……”

    她頭一次覺得封建迷信是個好東西??吹轿渌梢荒樚綄さ纳裆?,干脆推開了面前的大魚大rou,攬過一碗麥飯,訕訕笑道:“所以叔叔你看,奴現(xiàn)在潛心向佛,吃齋茹素,一點兒葷腥也不敢沾,以保邪魔不侵?!?/br>
    有了昨天跟武大打的那遍草稿,這話說得格外有底氣。武大在旁邊也虔誠地跟著點頭。潘小園垂了垂眼,又大膽張眼望了一下武松,擺出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你哥哥信了”的氣場。然后悄悄咽了咽口水,把那盤蒸全雞推得更遠些了。

    武松點頭道:“原來如此?!?/br>
    潘小園松了一口氣,卻又聽他放低了聲音,不緊不慢地來了一句:“原來王母跟佛祖是一家人,武二今日長見識了?!?/br>
    片刻寂靜。潘小園有一種想把自己舌頭扔去回爐重造的沖動。

    武大沒太聽懂,憨憨問道:“什么、誰是一家人?”

    潘小園和武松目光一對,各自思考了一下這話該怎么接。突然門外一響,一個衙役完美地解了圍:“都頭,都頭,那個……知縣大人請你過去一趟?!笨戳丝次渌傻纳裆?,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是……是關于縣里頭治安……”

    武松這下推辭不得,便起身邊說:“曉得了。我這就走。”

    武大還詫異:“這、這么快就不吃了?”

    武松從容離坐,吩咐帶來的衙役收拾行李,自己綽了腰刀,拎起打好的行李,推開大門,忽然又回頭:“我雖然不在此間住,但以后會?;貋砜茨愕?。左鄰右舍,哥哥也莫要低頭不見,該賣餅馓茶,人情往來時,不要怕費錢,今日我在縣衙領了第一份俸祿,一石米面、一貫錢,我留下糧食,剩下的現(xiàn)錢,不放心讓衙役送來,便干脆自己過來了。哥哥收好,慢慢把債還了,別讓鄰里說閑話?!?/br>
    武大更不好意思了:“哎呀呀,這怎么使得!這是你半個月的盤纏呢!”一面推辭著,一面把錢珍而重之地收進小匣子里。

    此時民間還不流通銀兩,一貫錢拿出來,便是好幾斤的重量,武大接過的時候,整個人都沉了一下子。

    潘小園眼見武松大踏步走入風雪里,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覺得整個房間里好像突然暖了好幾度,屋角那盆炭火也似乎變得旺起來了。

    武大連忙追出門去,悵然若失地站了好久,直到武松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了,才回過頭,神情又是不甘,又有些不滿,猶豫了片刻,開口道:“娘子,我這兄弟是極好的,有他住在家里,誰還敢看不起咱們!你為什么連留也不留他一聲……”

    潘小園看著這張方方正正的丑臉,心里突然一陣焦躁。果然是被欺侮怕了,只想著拿兄弟來掙臉面!要不是老娘恰好穿過來,你那真正的媳婦早晚得給你下砒霜。我救了你一命,你還抱怨?

    這話畢竟不敢公然說出來。她不愿搭理武大,跺一跺腳,進門回屋。外面可真冷。

    剛邁步,卻聽到街上外面一陣男人的喧嘩,由遠及近一路傳進來。

    “哎喲喲,好一塊羊rou,倒落在狗口里!嘻嘻嘻!哈哈哈!”

    第4章 sao擾

    潘小園心中一顫。這臺詞,怎么這么耳熟呢?原著故事里,潘金蓮風流嬌俏,又喜歡喬模喬樣的立在屋檐底下拋頭露面,引來一干浮浪子弟天天sao擾,說的不就是這么一句話嗎?

    趕緊回頭,只見五六個年輕閑漢正哄笑著往自己身上指。領頭的那個歪戴一頂新盔的玄羅帽兒,身上穿一件半新不舊的天青夾縐紗褶子,雙手攏在袖里,瞇著一雙眼,正肆無忌憚地朝自己身上打量。街上的行人見了,也放慢了腳步,笑瞇瞇的看熱鬧。

    武大臉色青白,拽著她袖子,一個勁兒的往屋里拉,“娘子,快回去吧!”

    潘小園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武松前腳剛走,后腳就被小流氓欺負到家門口。難不成每次都是關門躲清靜?做人窩囊到這份上,無怪過去的潘金蓮嫌棄看不上!

    那為首的閑漢馬上又欣賞起了武大的緊張樣子,夸張地嘿嘿嘿笑了幾聲,拉長聲音問:“大郎,你家小娘子氣色還是不太好,聽說病了?是不是晚上沒得滿足啊?你要賣力些啊,哈哈!”

    后面幾個小的一齊起哄:“應二哥真是慧眼啊,嘻嘻嘻!這好一塊羊rou,恐怕他啃不太動喲!娘子,你說是不是?”

    還有的道:“哼,瞧她現(xiàn)在裝著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兒,背地里欲求不滿,不定怎么sao呢!聽說病得也莫名其妙……”接著是不堪入耳的嘟嘟囔囔。

    潘小園只氣得渾身發(fā)抖,頭腦一陣陣的懵,第一反應竟是摸手機撥110。隨即才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求助般四處望,只看到鄰家一家簾子下面的孕婦,坐小凳子上低頭紡線,眼睛看鼻子鼻子看紡錘,連耳朵根子都不帶動一下。另外一條簾子悄悄掀開小縫兒,后面閃著幾張興奮好奇的面孔,眼睛里是瞧不夠的熱鬧。對面銀鋪里探出個圓臉婦人,一副了然的神情,轉頭跟后面的丫頭竊竊私語,不時偷偷笑著。

    新搬來的武大娘子招蜂引蝶,又不是第一次了,看她那張俏臉兒紅的!被撩到了吧!叫她穿那么窄的衣裳!

    猥瑣不堪的眼神,蒼蠅鼻涕一般粘在她身上,偏生那幾個流氓自得其樂,余光看到街坊們無人制止,更是有恃無恐。武大娘子越是尷尬無助,越是讓他們心滿意足。

    “哈哈哈,小娘子快回去罷,你家老公在床上等你呢!哈哈哈哈……三寸丁谷樹皮……”

    潘小園走也不是,回也不是,簡直快忍不住罵人了,但不能出聲……一旦說出什么奇怪的詞,自己可就完了……

    那紡線孕婦終于后知后覺地聽見什么異動,凳子往前挪了挪。但馬上里間就有人大聲呵斥,讓她別亂看熱鬧。那孕婦慌忙拉了簾子,回去了

    武大終于鼓起勇氣邁出一步,一張臉脹得通紅,使勁扯著潘小園衣袖,眼里露出乞求的神色。

    那幾個流氓呢,等的就是要看美女和侏儒手拉手腰并肩,居然開始吹口哨了。

    潘小園覺得自己眼淚快出來了,一時間想不出什么應對之策,只得裝作什么都沒聽見,隨著武大進了屋。心里頭憋屈,手上用力,砰的一聲,把嘲笑和口哨關在門外。

    盡管知道被猥褻的對象并非“自己”,可心里仍是說不出的委屈。原來的潘金蓮有多風流,已經(jīng)不重要。如此姣好的姿色,配了武大這樣一個三寸丁谷樹皮,本身就是她的原罪,任憑誰見了,都會忍不住評頭品足,生出各種聯(lián)想。而街坊鄰里本就看不起武大,更瞧不起她,樂得瞧個熱鬧,誰愿意幫她說話?

    來不及感慨世道不公,便看到一盞熱茶端在了自己面前。一低頭,那茶杯后面是一張方方的丑臉,小胡子翹著尾巴,眉毛耷拉著,帶著討好的笑。

    “娘子消氣,吃茶?!?/br>
    潘小園一怔,不由自主地接過來,道了聲謝。

    武大聽到她一個“謝”字,又露出昨天那受寵若驚的神色,連聲道:“娘子說什么話,娘子不惱我,我已是知足啦?!?/br>
    潘小園吃一驚,趕緊咽下一口茶,“我、我怎么惱你了?”

    武大訕訕道:“以前被閑人說嘴的時候,娘子不是每次都要把我罵一頓嗎?我知道我沒用,娘子可以罵我……”

    潘小園怔了好一陣。原先那個潘金蓮暴躁得可以!不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好青春和這么個人拴一輩子,誰不怨呢?隔三差五就有一幫要多猥瑣有多猥瑣的閑漢,在門口怪里怪氣的sao擾,王八才能忍!

    眼下自己不過是初來乍到,對武大,也是同情多于厭惡。然而誰知道三年五載過去,自己會不會被折磨成原主潘金蓮的樣子?

    只聽武大又鼓起勇氣,跟她講道理:“娘子,外面街上亂,以前我就叫你別多出門,你看,招惹多少是非……你、你生得這么好看,可不是讓外面的渾人胡亂看的,是不是?”

    言外之意,娘子你這副樣子,出門也是撩人,待在家里,只讓我做丈夫的瞧,不是很好嗎?

    這番話像是在他心里翻來覆去好久了,吞吞吐吐的的說出來,頗有些一家之主的模樣。其他人家里,丈夫都應該是這樣對妻子說話的吧?

    潘小園不敢茍同這樣的價值觀。直載了當?shù)囊痪湓捯嘶厝ィ骸按蟾?,奴這幾日也想通啦,與其這么別扭著過日子,不如大家都放手,落得干凈,咱們……”頓了頓,祭出了寫小說時的常用句式,“和離!你與我一紙休書,咱們好聚好散,也免得多少是非口舌?!?/br>
    說畢,拿出氣場,目不轉睛地盯著武大。

    武大卻像燙了一般,一下跳起來,連連擺手,道:“你你,你又來了!不成,不成,那怎么成!……”

    潘小園心中一動,敢情她不是第一次提離婚了!

    武大還在絮絮叨叨的說:“我活了三十歲,才討到娘子這么好的媳婦,那是、那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你看我都這樣了,再沒個繼承香火的,以后都沒臉見祖宗!娘子你可憐可憐我……我、我為了給你治病招魂,花了……花了……”

    潘小園狠下心來,轉頭不去看他可憐兮兮的眼神,踱開幾步,道:“可憐你?誰可憐我呢?”

    武大拙于言辭,翻來覆去的也就這么幾句話,見說不動她,慢慢居然也強硬起來,上去拉住潘小園衣襟,好像生怕走丟的小孩子,固執(zhí)地說:“反正你是我娘子。我就不放你。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不寫休書。死也不寫!死也不寫!”

    潘小園眉毛一豎,強壓住心頭怒火,還要再爭,武大卻放軟了語氣,說道:“況且你的娘家人都不在了,我若休你,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婦人家,靠什么生活?娘子就別異想天開啦,以后我多賺錢,一定能供得你好。咱們生一堆兒子……”

    這一句霸道的“我養(yǎng)你”,在潘小園來,卻有如當頭一棒,頓時清醒了。她一個婦道人家,又沒經(jīng)濟收入,驟然間離了婚,靠什么吃飯?恐怕過不了多久,就得去縣東頭的麗春院體驗人生了。

    她長嘆一口氣。經(jīng)濟不獨立,吃人嘴軟啊。過去的潘金蓮一次次試圖離婚沒離成,十有八九也是這個原因。

    于是淡淡道:“大哥想什么呢,我也不過是被那些閑漢氣著了,隨口說說。”眼看著武大轉悲為喜,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得趕快給自己攢些錢,才是正道?!?/br>
    武大只道她打消了離婚的念頭,喜上眉梢,興沖沖地說:“我去準備今日的買賣,不能再耽擱了——今天不用做飯,娘子去樓上歇著吧?!闭f畢,順手抄起她喝完的茶杯,往后面廚房去了。

    潘小園心中暗自慶幸。原來每天都是潘金蓮燒火做飯。而今天,家里恰好有武松設宴剩下來的魚rou酒飯,讓那衙役收拾過,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于是今天做飯的任務就省了——也幸虧如此,否則她連古人的廚房都沒去過,兩眼一抹黑,恐怕連一鍋湯都燒不熟。

    想到這兒,趕緊跟著武大去了廚房。先熟悉一下里面的布置和器具,免得以后做飯的時候穿幫。

    廚房里黑漆漆的煙熏火燎,透出發(fā)酵面粉特有的醇香氣。一個碩大的磚灶挨墻砌著,上面堆了五六扇竹篾條蒸屜,想必是武大每日做炊餅的地方。潘小園以前寫文的時候做過考據(jù),宋時的炊餅,相當于現(xiàn)代的發(fā)酵饅頭,是北方相當常見的主食。原本叫做“蒸餅”,后來為了避宋仁宗趙禎的諱,才改為炊餅。有些版本的《水滸傳》電視劇里,武大郎挑著擔子賣芝麻夾rou燒餅,絕對屬于原則性錯誤。

    和蒸炊餅的磚灶連著的,是一個二尺來高的小土灶,想必是夫妻倆日常燒飯做菜用的。灶上架著一口鐵鍋,灶洞里全是草木灰,幾塊發(fā)紅的木炭還沒熄滅,土灶周圍比別處溫暖了許多。

    潘小園看著這爐灶,忽然想到,倘若自己沒穿越,那么幾個月后,藥死武大的那碗毒藥水,便是在這個灶臺上燒的。禁不住渾身一顫,下了幾滴冷汗。

    第5章 欠債

    爐灶對面一條又矮又長的木桌,桌子上擺著些陶碗陶罐。角落里是兩個半人高的大缸。揭開木質蓋子一看,一個缸里是清水,水缸邊緣掛著一個舀水的瓢;另一個缸里則是半缸面粉。潘小園被揚起的面粉一嗆,鼻子一癢,側過頭去,打了個石破天驚的噴嚏。趕緊把蓋子又蓋上了。

    武大已經(jīng)挽起袖子,見她打噴嚏,趕緊過來,說:“娘子,你怎么不上樓去?平日里你不是最不耐煩看我做炊餅嗎?”

    潘小園“哦”了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處之地,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古代廚房,而是大批生產(chǎn)炊餅的民間小作坊。這間房子,若是原樣搬到現(xiàn)代的博物館去,一定會被視若珍寶,配備單獨的展廳和講解員。

    這么難得的機會哪能輕易放過,潘小園好奇心起,忙道:“我今日乏味得緊,想看看大哥做炊餅。你若需要幫忙的,叫我就行?!?/br>
    說完一句話,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沒能完全融入古代女性的身份,一口一個“我”,連“奴家”都忘記說,真可謂無禮之至??墒俏浯髤s沒在意,嘿嘿一笑,說:“好。”

    只見他從灶洞里摸出一個陶罐,揭開蓋,微微發(fā)出酸氣,倒進些溫水,用篩子濾了,把水倒回海碗里。潘小園心知那大約是發(fā)面用的東西,隨口問了一句,套出來,是麥麩拌水發(fā)酵而成,在沒有酵母粉的古代,這東西便叫酵子。武大隨后拎出個大木盆,舀了半盆面粉,搓了一小把鹽進去,用手攪攪勻,揀出里面的幾顆沙粒兒。那面粉微微發(fā)黃,顆粒也略顯粗糙,不像現(xiàn)代市場里那種純白純白的精粉。

    只見武大左手拿起溫的酵子水,慢慢往面粉里倒,右手熟練地伸進去攪拌……

    潘小園失聲叫道:“喂,你怎么不洗手!”    武大吃了一驚,放下酵子水,搔搔腦袋,莫名其妙地說:“我手不臟啊。”

    潘小園簡直不知該怎么和他解釋。他手上當然沒有明顯的泥污,但剛剛和他弟弟武松推杯換盞,拉桌子拉椅子,末了又伸到灶洞里掏摸,雖說最后把手在褲子上使勁蹭了蹭,但手上的細菌絕對已經(jīng)歡快的八世同堂了好吧!這雙手做出來的炊餅,就算是倒找錢她也不買!

    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禍害整個陽谷縣居民。潘小園眼珠一轉,想出個說辭:“奴曾聽說,但凡民間百業(yè),雖有貴賤之分,但都是得靠灶王爺一手護佑……”抬頭余光一掃,果然看到磚灶上面供著個小小神龕,過去還真沒白考據(jù),趕緊朝那里努努嘴,“所以制作面食,雖不像官家祭天拜地那般需要齋戒沐浴,但動工之前濯一回手,也能顯出心誠,灶王爺便會格外保佑你生意興隆,做出來的炊餅比別家的都好吃?!?/br>
    倘若對面聽話的是武松,潘小園萬萬不敢這般信口開河??蛇@幾日的相處下來,她早就看出來,武大確如書中所說,不僅“面目丑陋”,而且“頭腦可笑”,換句話說,智商比較捉急。她潘金蓮說出來的話,他還從來沒有不信過的。

    這話把武大哄得一愣一愣的,忙道:“家有賢妻,見得極明!難怪這一陣的生意不太好!”舀出一瓢水,仔仔細細的把手洗了。雖然沒有肥皂洗手液的加持,但潘小園覺得心里畢竟不那么膈應了。

    武大的手指又短又粗,指甲扁平得出奇,有點像青蛙的蹼,可是揉起面來卻出奇地熟練。倒完了酵子水,又一點點加溫清水。面粉很快結成了塊,又凝成了小面團。最后,又點了些鹽鹵,木盆里揉出一個大大的面團,胖乎乎的墩在中央。

    潘小園看得新奇有趣。武大嘿嘿一笑,把木盆搬到溫暖的土灶旁邊,取過一塊濕布整個蓋上,撅著屁股,將那布理得平平展展的。潘小園也頗有些烹飪知識,知道這便是要等面團發(fā)酵?,F(xiàn)在是冬天,把面團放在溫暖的地方,便發(fā)酵得快。

    她試探著問:“大哥,你這手藝,是……是什么時候學的來著?奴忘啦?!?/br>
    她和武大剛剛“成婚”不久,還在互相增進了解的階段。這些細節(jié),以前的潘金蓮就算知道,大約也不會花心思記住,因此這句話問得模棱兩可,武大肯定不會起疑。

    果然,武大臉上堆滿了自豪,說:“沒告訴過娘子嗎?自從父母歿了,我便在清河縣做了學徒,專學做炊餅手藝,一年便出師,上街做買賣,養(yǎng)我兄弟。”

    武大這輩子唯一一件得意之事,大約就是供養(yǎng)出了這么一個高大威猛的弟弟。逮著個機會就開始憶苦思甜——小時候生活怎樣艱辛,怎樣受人欺負,武松怎樣說服他,要出去學本事,發(fā)家致富,回來把這些欺負過他們的人一一報復回去。

    潘小園打了個冷戰(zhàn)?;貞浧鹞渌傻囊谎砸恍校y道他是回來報仇的?

    武大笑道:“不過是說說而已,哪能當真呢?我兄弟可是個識法度的明白人。他說這幾年在外面拜了什么高人做師父,再回來的時候,就跟我說什么行俠仗義,什么自強什么的,我也聽不太懂……不過反正他是做官啦,有出息得緊,嘿嘿!我就說嘛,外面江湖上有什么好,還是回家來安穩(wěn)。唉,他怎么就不愿意在家里住呢……”

    武大說話纏夾不清顛三倒四,潘小園對這兄弟倆的過去也只停留在一知半解的程度。兩個人好不容易投機了幾句,卻又聽到門口有人叫門。

    武大滿手都是面團,答應了一聲。潘小園出去開門一看,只見是個翠巾裹頭、紅脂搽面的婦人,一張肥肥胖胖大白臉,一雙描得細細的眉毛,頭頂上一支和她體型完全不符的細銀簪子。相貌十分眼熟,想起來是對面銀鋪掌柜姚二郎的渾家,武大一直管她叫姚二嫂。方才小流氓sao擾的時候,她一直在外面看熱鬧。

    潘小園只能裝作熟稔,跟她見了禮:“二嫂……”

    姚二嫂眼皮子耷拉著,往門里瞧了一眼,拖長了聲音道:“看娘子氣色大好啊。望門口兒一站站半天,怪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