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聽她說完,我即刻氣定神閑地舒了一口氣。心想如今雙方證人各持己見,太后總不能強扣一個掐她的帽子給我吧? 不想這一口氣還沒舒到底,這顧小姐立馬站起來指著小玉道:“姑媽你聽,連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都說見著她拉了我一把。”說完又伸手將臉捂住,嚶嚶嗡嗡地哭訴:“皇后娘娘就是拉我的時候下的毒手!” 那聲音,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和小玉齊齊震住了,紛紛怒道:“你血口噴人!” 太后將顧小姐拉到一邊,自個兒從座椅上站起來:“是不是她血口噴人我自會判斷,皇后,你還有什么話說?”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斷定我對她下毒手了? 我氣呼呼道:“正的歪的都被你們說全了,我哪還有什么好說?”這事兒擺明了是你們姑侄倆合伙欺負人嘛。 太后眉頭一展,威嚴道:“好!既然你無可辯駁,那就給茗兒道個歉作罷?!?/br> 我心里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竄:“道歉?我被她誣陷還要給她道歉?你們未免也太欺負人了吧?”我掃了掃顧氏與太后二人,這兩張臉不僅長得相,連此時的臉色也都差不多,果然是同氣連枝的一家人。 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我仰頭道:“太后您是一國之母,也是皇上之母。我敬你重你,也知道你不喜歡我,但聯(lián)合自家侄女兒來誣陷我這種手段也太失身份了吧?我走了,不用送!”語畢拉起一旁的小玉就往外走。 哪知才剛剛走到殿門口,太后她老人家怒火攻心,一拍桌案:“給我抓住她!” 我止住步伐,冷冷地瞧著殿門口幾個躍躍欲試地侍衛(wèi):“我是皇后,誰敢!” 幾個侍衛(wèi)一聽,倒真是沒敢動了,為難地看看我身后,又哆哆嗦嗦地瞧一瞧我。 我眉頭一皺:“小玉,我們走!” 話音剛落,太后突然又大喝一聲:“抓住這個婢女!皇后哀家管不了,管個宮女還是綽綽有余!” 原先不敢妄動的侍衛(wèi)得令,即刻就將小玉給架了起來。 小玉驚恐地向我求救:“娘娘,救救奴婢!” 這可真是惹火我了,堂堂太后,不僅黑白不分,所言所行就跟市井潑皮沒什么兩樣。當年我保護小谷子時是怎么做的來著? 說時遲,那時快,我立馬脫掉鞋子,對著幾個侍衛(wèi)的腦袋一頓猛砸。這宮鞋都是沉重的木底,就不信砸不上幾個包出來。 幾個侍衛(wèi)吃痛,一面抓著小玉,一面左躲右閃,將她扯得東倒西歪。 瞅準了一個機會,我就將小玉整個人攥了出來,仍掉鞋子便打算來個勝利大逃亡。 不料這太后已然氣極,瞧著我們要跑了,立馬再補了一句:“飯桶!把她給我抓回來!” 這氣勢十足的一吼,四面八方的侍衛(wèi)立馬一個一個地竄出來,不多久就將我與小玉團團圍住。 我一面護著她,一面左顧右盼地瞅。心里悔恨得很,方才就不該將鞋子扔了,現(xiàn)在倒好,面對這么多人,一把稱手的武器也沒有。 小玉顫抖地扯扯我的衣袖:“娘娘,要不就讓他們將我抓走吧?!?/br> 我搖頭:“不成!他們那么惡毒,抓了你還不整死你么?” 她哭喪著臉:“要是跟他們打起來,死得更快?!?/br> 我一巴掌拍上她的腦門:“有我保護你,你怕什么。坐在地上,別動?!?/br> 不等她反應,我就將她推倒在地上坐著,自己則整個人將她抱在懷里。為了不輕易地被侍衛(wèi)拉開,想了想,干脆再用雙腿將她的腰身死死纏住。 既然侍衛(wèi)們不敢動我,那我就用整個身體將小玉包裹著,看他們還能如何。 里三層外三層的侍衛(wèi)見此,果然就傻眼了,除了將我們團團圍住,再不敢上前一步。 我湊在小玉耳邊道:“看吧,他們不敢動了?!?/br> 小玉冒出腦袋喘了口氣:“娘娘,我快被您給勒死了。” 我恨鐵不成鋼地將她勒得更緊一些:“被我勒死總比被他們抓住打死強,你再堅持一會兒,好歹咱們也要撐到皇上過來?!?/br> 才剛說完,外圍突然傳出竇忠一聲響亮的高嗓:“皇上駕到!” 一聲喊完,周圍站立的侍衛(wèi)頓時“嘩嘩嘩嘩”地矮了一半,齊齊朝陸澈下跪行禮去了。 陸澈在人群中掃到我,急急忙忙地踱過來。瞧著我的模樣愣了一愣,蹲下來道:“你這是做什么?” 我還沒來得及答話,太后她老人家就在顧小姐的攙扶下盈盈而出:“皇兒,你看看你的好皇后!”眼皮掃到我此時的動作,登時眼角一跳,有些詞窮:“這這這……堂堂皇后,這跟市井潑皮有什么兩樣?” 我想這人真會惡人先告狀,我都沒說她什么呢,她倒先說起我來了。 我看著陸澈:“他們誣陷我不成,想抓小玉?!?/br> 陸澈蹲在地上左看右看,看完扯一扯我:“你先下來?!?/br> 我“哦”了一聲,趕忙在他的攙扶下從小玉身上退下來。 待大伙兒都站定了,陸澈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了一遍。雖然這件事是由“受害者”顧小姐來陳述,但畢竟還有我這個“竇娥”在場,言語上倒是沒吃什么虧。遇到意見不合的地方,也還有機會辨上一辯,只是最終沒辨出什么結果。 陸澈傲立人群,聲音不輕不重地道:“僅憑皇后拉了她一下就斷定這傷是皇后掐的確實有些牽強,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此話說完,我和太后她老人家登時就不高興了。 我不高興的是,他沒能替我洗刷冤屈,更沒有讓蓄意誣陷的顧小姐付出應有的代價,而太后她老人家不高興的是:“皇后伙同身邊的婢女大鬧瓊華殿一事也就這么算了?” 我立馬是怒上加怒:“這不是被你給逼的么?你不叫侍衛(wèi)抓我們,我們能跑么?” 陸澈趕緊將我拉到身后:“皇后性情剛烈,好打不平,對待宮人也是如此。況且此前受了冤屈,沖動一些也是常事。母后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計較了吧?” 太后臉色一沉:“她受了冤屈?那就是說此前哀家與茗兒合伙誣陷她了?” 陸澈垂首:“兒子不敢?!彼币谎垡慌缘念櫺〗悖骸暗@件事本就蹊蹺,至今也尚無定論,說皇后冤屈也不足為過吧?” 太后不悅地望向別處:“就算她覺得冤屈,但也不能作為大鬧瓊華殿的理由。主子犯錯都是奴才的不是,哀家不罰她,就罰她身邊的這個宮娥?!?/br> 我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再往上一竄,立馬就想站出來。 小玉趕忙在一旁扯了扯我,死命搖頭。 只聽陸澈道:“那就罰小玉三個月俸祿,二十下板子吧?!?/br>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作惡的人不懲治,受委屈的人還要被罰? 我站出來道:“……” 我什么都還沒來得及道,小玉搶先道:“謝皇上,謝太后,奴婢這就去司正司領罰。” 我登時氣得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一肚子氣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 陸澈不幫我討回公道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幫著太后懲治小玉?小玉不讓我為她說話也就罷了,還自個兒跑去乖乖領罰? 敢情我鬧了半天都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顧氏此時得意得臉都要笑歪了,太后也一副“你再囂張一下看看”的模樣。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我這兒,恨不得手舞足蹈地宣揚這場仗打得多么漂亮。 我憋著一口氣,轉身就走。 什么告退行禮,什么狗屁規(guī)矩,統(tǒng)統(tǒng)都顧不得了。心里又氣又委屈,只恨當初貪財好色,想出什么一賭定終身的法子贏了陸澈。更恨陸澈來了卻不幫我,反跟著他們落井下石! 一路怒不可揭地回到鸞鳴殿,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垂著頭,生怕動作大些就被我逮著機會出氣。只有小喜子一人心急火燎地問我:“娘娘可是在太后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下午奴才一聽說您被太后請了去,就立馬通知皇上去了,皇上他可有趕去瓊華殿?” 我伸手接過宮娥端過來的一杯茶,“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去了,但還不如不去呢!小玉此時正在司正司挨板子,還罰了三個月的俸祿?!闭f完將茶杯扔到一邊:“這什么破茶?一點都不解渴!” 遞茶的小宮娥顫顫巍巍地道:“這可是宮里最好的雨前龍井了,娘娘您昨日還說好喝來著,特地命奴婢每日備上一壺?!?/br> 我正要發(fā)作,小喜子慌忙將那宮娥趕了出去:“糊涂東西,娘娘不過氣頭上隨意說一句,你頂什么嘴啊!” 語畢又轉頭看著我:“那娘娘怎么一個人回來了?皇上呢?”問完再掃一眼我腳上沾了泥土的足衣,驚訝道:“娘娘的鞋呢?跟去的宮人也太不懂事了,竟然讓娘娘光著腳走回來!” 雖說知道他是在關心我,但總覺得小喜子今日格外話多。 我揉了揉發(fā)緊的太陽xue,強忍著怒意:“是我自個兒要走回來的?!蔽疵猱攬霭l(fā)作,連忙不耐地揮揮手:“先別管我了,趕緊去把小玉接回來?!?/br> 他急忙點頭:“是是是,挨了板子走不得路,奴才這就著人去接。” 看著他出了殿門,我心想這下總算清凈了。 不料沒一會兒,外頭就傳來宮娥太監(jiān)給陸澈請安的聲音:“皇上萬安?!?/br> 我捂了捂額頭,揣著一股小火苗從圓凳上跳起來,立馬就想去關門。 哪知道起得太急,一個沒注意就撞上了跟前的小幾子。桌面猛烈搖晃之下,方才扔掉的茶杯順勢滾動,滑出邊緣,“砰”地一聲跌得粉碎。 我則重心不穩(wěn),在半空抓了幾下沒抓住,膝蓋處“嗵”地一聲悶響,手腕就磕在了破碎的瓷片上。 鮮血急速浸出,眨眼的時間就在青石磚上血流成河。襯著雪白的瓷片,血珠子看起來格外的奪目鮮紅,甚至還有些駭人。 我想今日還真夠倒霉的,也不知是不是跟這皇宮犯沖。 還來不及爬起來,陸澈已聞聲奪門而入,當先一步奔到我跟前,將我手腕的傷口死死握住?;鹆乔榧遍g,朝竇忠大喊一聲:“快叫太醫(yī)!” 一聲落下,整個宮里的太監(jiān)宮娥都瞬時忙活起來。大伙兒奔走相告,找紗布的找紗布,翻傷藥的翻傷藥。 我懵懵地坐在地上,手腕被他狠狠一捏,立刻驚呼:“啊,痛痛痛?!?/br> 他額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jié)瘢浑p鳳目狠狠地盯著我道:“現(xiàn)在知道痛了?你倒是真對自己下的去手!不過是身邊的婢女挨幾下板子,竟然就要割腕自殺?”他盯著我的傷處喘了口氣:“好在沒割對地方?!?/br> 我暈了一暈,恨不得從地上跳起來:“誰說我是割腕自殺了?” 陸澈將信將疑地瞪我一眼:“那你說說,這手是怎么回事?” 我生氣地將頭扭到一邊:“不過是不小心撞到桌子摔了一跤,我才不會做那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br> 雖然這世上最愛我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即便是真的自盡也沒有人會在意,但我是個有骨氣的人,就算死撐著這口氣也絕不讓顧氏一家如愿。 跟我結了這么大的梁子還想封妃?下輩子吧! 陸澈抽了抽嘴角,又伸手來揉我的腦袋,有些寵溺地道:“這么大的人了,走路還不長眼睛。” 我還在氣頭上,見他如此親密地過來摸我,身子一偏,從他的魔爪下躲開了。 他手里抓了個空,面上一愣,輕聲問我:“還在生氣?” 我火大地盯著他道:“你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不僅不幫我討回公道,還幫著那些人打小玉板子。這樣做跟斷定我掐了顧氏有什么區(qū)別?” 他皺眉:“這根本是兩碼事?!?/br> 我好笑地看著他:“什么兩碼事?這件事由我被誣陷而起,罰了小玉就等于認定是我錯了。你沒看見太后和顧小姐當時那得意的樣子,就恨不得殺雞宰羊的慶祝了!還說什么無論如何都會在我背后支持我,結果呢?結果關鍵時刻你卻幫著他們落井下石!” 陸澈瞧著我的眼神有些郁郁:“我這是在幫你!即便你受了冤屈,但大鬧瓊華殿也是事實,小玉若不受那二十板子,你以為這件事還能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