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黑色云層》的試鏡地點定在s市，以后也準備在這里拍攝。

    這支劇組雖然只準備拍攝一個小成本的人物傳記電影, 可是在布景道具方面卻一點都沒有含糊。容栩從進入劇組以來, 便看到許多工作人員在不斷忙碌, 布置場景和制作道具。等他進入試鏡房間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六個人。

    已定主演, 編劇，制片人，投資方和導演。

    這通常就是一個普通試鏡的面試官的組成了。

    然而在《黑色云層》的試鏡房間里, 卻坐著六個人。最邊上的一個女人容栩并不認識, 對方戴著一副黑色墨鏡, 淺麻色的圍巾遮擋住了小半張臉，只讓人覺得氣質(zhì)優(yōu)雅, 卻看不清真實模樣。

    視線在那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容栩很快轉(zhuǎn)開目光。他笑著向所有面試官問了一聲好, 接著便聽坐在中央的梁導開口說道：“你的形象很優(yōu)秀, 氣質(zhì)也不錯。容栩，直接試鏡吧, 你抽到的應該是第三段戲, 我們很期待你的表演。”

    梁導說話的語氣很客套, 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 前一天晚上容栩得到消息, 原來《黑色云層》的劇組不止給自己遞來了試鏡邀請，還向兩位一線小生——焦景山和凌臻——送去了邀請。

    焦景山本身就是s市的人，聽說昨天已經(jīng)完成試鏡, 成績非常優(yōu)秀。而凌臻則剛從英國趕回華夏，據(jù)說今天下午才能到s市來試鏡。

    所以，容栩是第二個試鏡的人。

    聽著梁導的話，容栩有禮貌地應聲，然后廢話不多說，直接走到了房間中央設(shè)置好的一塊道具墻壁前。他先拿起了地上擺放著的吉他，稍稍試了一下音色，接著伸手將自己的頭發(fā)捋得更加亂了一些。

    這個動作映入六位面試官的眼中，唯有梁導和那個神秘女人微微一動，坐直了身體。

    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當少年再睜開眼睛時，他的目光里多了一絲迷茫，但是唇角卻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他后仰著靠在了墻壁上，左手按著琴弦，右手輕輕撥弄。

    下一刻，清越和煦的歌聲從這個看似單薄的少年身上發(fā)出。

    吉他是一種非常好學的樂器，可以說是最好入門的樂器之一。只要你想學吉他，幾個月就可以彈出一首曲子來，很多男生都爭先恐后地去學吉他：因為女生們都很喜歡彈吉他的男生。

    就如同現(xiàn)在，明亮耀眼的燈光打在少年的身上，將他的影子徐徐拉長，在墻壁上倒映出一個孤獨搖曳的影子。他認真地唱著，唱得很大聲，似乎一點都不膽怯，但是有些閃躲的眼神卻一直不敢抬頭。

    梁導沉思地看向容栩的腳，忽然發(fā)現(xiàn)，他居然雙腳并攏，十分拘束地站著！

    不止是這樣，這個少年還緊繃著渾身的肌rou，如果細細觀察還能發(fā)現(xiàn)，他彈撥吉他的手指也有一點微弱的顫抖。他在緊張，他在忐忑，又或者說……他在害羞！

    “夏天過了一圈，等你又多了一年。”

    “黑色云層飛過天邊，回首之間遇到你的笑臉……”

    什么是初戀？

    凌霄的很多歌迷說，從他的歌中，他們聽到了初戀。

    《黑色云層》擁有一個看似很陰暗的名字，但是這卻是一首十分溫柔的抒情歌。男孩愛上了一個女孩，他們在噴泉前一天天默契地見面，等到夏日的最后一天，男孩又來到了噴泉前，卻沒有見到那個從來沒有說過話的女孩。

    于是他又等了一年，等到了下一個夏天。然后在夏日的最后一天，他看到天空被黑色云層遮蔽，他唱出了這首歌。他沒有一點痛恨，沒有一點悲傷，只是在為自己曾經(jīng)擁有過那么好的回憶而感到高興。

    然后當黑色烏云慢慢飛離，他一個轉(zhuǎn)身，又遇到了那張明媚燦爛的笑臉。

    這首歌的旋律很簡單，歌詞也并不多么繁復華麗，但恰恰這樣簡單純樸的東西最能打動人心。當凌霄用他清澈干凈的聲音唱出《黑色云層》時，每一個歌迷都會情不自禁地微笑，想起自己的初戀，想起曾經(jīng)的一段感情。

    沒有悲傷，只有感謝：感謝你，讓我擁有那樣美好的回憶。

    容栩就算再怎樣全能，也不可能在嗓音上超過凌霄。他上輩子也唱過歌，發(fā)行過很多唱片，在歌壇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然而當昨天晚上容栩親耳聽到這首《黑色云層》的時候，跨越二十多年的聲音從音響里傳出，讓他忍不住動容，也讓他為對方感到惋惜。

    上輩子容栩自己是演戲出道，后來演而優(yōu)則唱，也得到了幾次歌曲金獎。他的嗓音并不算多么獨特，可是他付出得足夠多，他用豐富的技巧來彌補了自己先天上的平庸，并且花費數(shù)年找出和嗓音契合的要點，開發(fā)出了獨特的唱聲。

    那天在和唐夢嵐合唱《戰(zhàn)聲》的時候，容栩也想試一試自己上輩子一直使用的發(fā)聲方法，可惜一下子嗓子沒能契合，差點唱歪一個音，所幸被他及時糾正過來。但這一次為了試鏡，容栩已經(jīng)專門練了幾天，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唱出上輩子的聲音了。

    和上輩子相似的嗓音，再用上輩子練習數(shù)年找到的發(fā)聲技巧，這一切容栩駕輕就熟，他絕不輸給任何一個歌手。

    試鏡房間里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凝神聽著這首歌，而那個站在房間中央的少年似乎慢慢地放松下來了。他的雙腳不在并攏得那么緊，手指也不再顫抖，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就好像在寬敞空曠的地鐵口里演唱。

    為了讓自己的歌能被更多人聽到，他克服了羞澀，來到人流如潮的地鐵站。為了能被人聽到歌聲，他放聲大唱，讓自己的聲音成為早高峰時期每個來去匆匆的工薪族的主題曲。

    漸漸的，他的臉上多了一絲愉悅，他閉上了雙眼，更加高興地唱了起來。

    婉轉(zhuǎn)輕快的歌聲好似清泉撞擊山石，流水叮嚀作響，那種歡樂明朗的情緒在空中形成了溫暖的顏色，幾乎可以直截了當?shù)馗腥久恳粋€人。

    他唱得真誠真摯，他唱得也愉悅舒暢，當這首歌的結(jié)尾落在了那一句“或許有一天，我們可以走到人生最后的站點”時，忽然！他睜開了雙眼，笑著看向面前不遠處的面試官們。

    凌亂交錯的黑發(fā)落在那雙澄澈的眸子上，遮擋住了他飽滿的額頭，卻讓干凈期待的目光掩映在發(fā)絲之間。那種閃爍希冀的眼神，令梁導不由微怔，等到他回過神時，這個少年已經(jīng)唱出了最后的一個字，然后起身、鞠躬。

    這一幕，容栩試鏡結(jié)束！

    梁導畢竟拍了二十多年的戲了，他很快淡定下來，道：“挺好的，你可以先回去了?！?/br>
    容栩也不像一些新人演員一樣，忙不迭地去問導演自己的試鏡結(jié)果，而是笑著點了點頭，禮儀十足地鞠了一躬，道：“謝謝，那我先離開了?！?/br>
    這樣的態(tài)度使得房間里的六個人都不由多看了他幾眼，等確認容栩真的離開后，制片人拍了拍手，道：“就心態(tài)而言，這個容栩比昨天的焦景山還要好啊。昨天焦景山表現(xiàn)得沒他沉穩(wěn)，這對比下來，還真看不出來，焦景山出道八年，這個容栩才出道幾個月?！?/br>
    “他演得不錯。”梁導說道。

    眾人一致點頭：“他唱歌也唱得比昨天的焦景山好多了，唱得好，演得也非常好。”

    試鏡前梁導說，容栩抽到的是第三個題目，但事實上，哪里有什么試鏡題目？在這里，劇組耍了一個滑頭，他們的所有試鏡題目都是讓演員表演凌霄在地鐵口唱《黑色云層》的場景，沒有例外。

    就此而言，容栩樣樣都非常出色，連本來非常不信任他、認為他是個新人的制片人都滿口稱贊，但是編劇卻認真地說道：“長相不符合。”

    眾人一下子緘默。

    凌霄長得不丑，但卻根本算不上好看，只能說是大眾臉。氣質(zhì)給他加了分，他的性格也讓他的朋友都覺得他很好，但是容栩的外表實在太過出挑，很難和凌霄聯(lián)系在一起。

    想了想，投資方說道：“下午那個凌臻，長相也不大符合吧？”

    編劇卻道：“凌臻長得沒這個容栩這么艷麗外放，這個容栩太張揚了一點。不過最符合的是焦景山了，他演技一向不錯，長相在小生里也不是很出色?！?/br>
    五個人又說了一會兒，就連梁導也慢慢地被編劇說服了，但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坐在邊緣一句話都沒說的神秘女人卻慢慢起了身，向門口走去。

    梁導一下子愣住：“馨柔？！”

    神秘女人緩緩轉(zhuǎn)過身，終于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墨鏡。當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房間里的其他五人都一下子愣住。只見那雙明亮柔美的眼中繼續(xù)著一層淡淡的水色，這雙眼睛美極，眼眶有一些發(fā)紅，似乎強忍著淚意。

    若是容栩現(xiàn)在還在這里，他一定能喊出這個人的名字：何馨柔。

    十五年前，溫璇才剛剛出道，那時候華夏最火的女星便是何馨柔。何馨柔拿了三次金鳳獎影后，一次奧斯卡最佳女配，一次柏林影后，曾經(jīng)是風靡一時的女神，但是最近幾年卻漸漸息影，很少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

    有人說她是過氣了，害怕下一部電影的票房出現(xiàn)滑鐵盧，所以不敢再拍戲，但她的影迷卻不理會這種說法，一個都沒有離開。

    而此刻，何馨柔便站在這里，用堅定的話語一字一頓地說道：“容栩就是凌霄，焦景山不行，下一個試鏡者我也不想再看了。我要求，讓容栩來演凌霄！”

    當天下午，容栩和羅振濤留在s市等待試鏡結(jié)果。如果試鏡結(jié)果通過，那他自然不用離開，需要直接跟著劇組準備開機和拍戲。而在b市，一個男人已經(jīng)收到了一條短信。

    【徐晉：容栩試鏡通過了，何馨柔點名要他?！?/br>
    看到前半句話，秦呈滿意地點頭，看到后半句話，他俊眉一蹙，回了條短信過去：【何馨柔為什么點名要他？試鏡的時候，何馨柔對他什么反應，有做出什么越界的舉動嗎？】

    【徐晉：……】

    不過多時，徐晉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你想得也太多了吧，你難道就沒發(fā)現(xiàn)，何馨柔一直喜歡凌霄么？我以為你以前和他們兩個人一起參加過好幾次頒獎典禮，應該早就發(fā)現(xiàn)了啊。不過凌霄好像不喜歡何馨柔，這次《黑色云層》就是何馨柔組織策劃的，她這幾年息影應該就是被凌霄的突然病逝給打擊到了。”

    聽了這話，秦呈淡淡地“哦”了一聲，仿佛剛才那個大驚小怪的人根本不存在。

    徐晉沒想太多，下意識地說道：“你那么關(guān)心容栩，好像有點過了啊，秦夫人讓你連他的私生活都關(guān)注？而且就算何馨柔是看上他了才點名要求他演，那也沒什么吧。怎么說何馨柔現(xiàn)在也才三十八歲，保養(yǎng)得很好，雖然容栩……咦，他好像是小了一點，但要是兩情相悅，也沒什么吧?！?/br>
    凌厲的雙眸倏地一瞇，秦呈冰冷的聲音順著聽筒傳了過來：“原來你喜歡姐弟戀?！?/br>
    徐晉：“……我有女朋友的好么！”

    秦呈：“哦，原來你已經(jīng)姐弟戀了?！?/br>
    徐晉：“我女朋友比我小兩歲?。。　?/br>
    秦呈：“哦?！?/br>
    徐晉：“……”

    突然這么冷淡，到底是想干什么?。。。?/br>
    徐晉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然而某個男人回給他的話，只剩下一句又一句的“哦”。順著這一句句的“哦”，徐晉居然還奇異地聽出了一絲……殺氣！

    本想著趕緊掛電話報平安，但就在徐晉打算掛電話的時候，卻聽見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他們什么時候開機，似乎直接留在s市了？明天你給我訂張去s市的機票，我先去和劇組交涉一下?！?/br>
    徐晉心中一抖：“你要交涉什么？”

    秦呈理所當然地說道：“交涉我要演的戲份?！?/br>
    徐晉：“……”怎么總有種不詳?shù)念A感……

    抱著這種“好像不大對勁，可是要是問出口總覺得會戳穿什么不對的東西”的詭異心情，徐晉十分快速地訂了機票。猶豫到最后，他也給自己訂了一張，防止自家這位向來不負責任的大少爺又去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等到晚上的時候，容栩才得到了《黑色云層》劇組的通知，確認試鏡通過。他沒什么太大的反應，羅振濤卻高興地開了一瓶酒來慶祝。

    焦景山得到結(jié)果，只是失望了一陣，便將這件事拋到腦后。

    而在s市某家五星級酒店里，一個英俊帥氣的青年氣得將杯子摔在地上，砸成粉碎。

    “容栩？怎么會是那個容栩？上次他演的那個破爛垃圾的《埋伏》居然收視率比我的《夏天的真實》高那么多，這就算了，那是爛劇本的問題，和我沒關(guān)系?？涩F(xiàn)在憑什么他拿到角色？我哪點不如他？你說啊，我哪點不如他！”

    小助理趕緊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凌臻怒急地坐在了沙發(fā)上，一抬頭，正好看到電視機上，《逐鹿》的片頭曲一閃而過——

    居然又有那個容栩！

    “把這個破電視關(guān)了！看什么《逐鹿》，有什么好看的！”

    小助理唯唯諾諾地點頭，又去關(guān)電視機。

    凌臻坐在沙發(fā)上，怎么想怎么覺得氣悶，他問道：“你看過《逐鹿》沒，他在里面表現(xiàn)得怎么樣？是不是很糟糕？”

    小助理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他演的角色今天晚上才出場，我還沒看到他……”

    “呵呵，《逐鹿》有什么好看的，你看這個容栩干什么。他也不知道走什么手段，居然能擠掉我和焦景山，自己拿了《黑色云層》的主演。真是厲害了，這年頭的新人啊，都不得了了啊……”

    小助理想要辯駁，可看著凌臻狂妄自負的表情，他只能默默地低下頭繼續(xù)收拾碎片，然后在心里想到：其實《逐鹿》真的挺好看的，這一集的預告里有這個容栩的出場，好像很不錯啊……

    此時此刻，華夏大地上，無數(shù)觀眾都守在電視機面前，觀看《逐鹿》。

    只見電視屏幕上，一艘小船在江上漂浮，年輕英武的女將軍遠遠看到那棟樓，她雙目一瞇，命令手下劃得更快了一些。終于，他們上了岸，走到了那棟樓前。

    明艷颯爽的女將軍抬首看著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大字，冷聲道：“望秋閣。這就是……得萬俟者得天下的望秋閣？”

    下一刻，眾人一起抬步而入！

    作者有話要說：　　秦橙橙：演戲演戲，一起演戲~容容，我們一起演戲吧~！寶寶可不是刻意要和你演戲的喲，寶寶才沒有想和你一起演戲呢，你看，是劇組邀請寶寶的呢~啾咪=3=

    容容：……真的不能申請換攻嗎？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