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又想耍苦rou計嗎?她都有些懶得搭理了。 從她開誠布公地和他談清楚以來, 這個她原以為又冷淡又絕情的男人, 竟然蜂纏蝶戀的打旋磨兒, 磨得她頭腦不清明, 簡直對不起她重活一世的身份。 你瞧,方才白玉京說要送他上路, 她就慌了一下。 白玉京和他是發(fā)小, 是摯友,又仗著自家祖上是立國時候就跟著□□的老臣, 對她出言不遜、還想著要啐她幾口,這公主當(dāng)?shù)檬钦嬲鏇]有顏面了。 靈藥一邊往未明宮走,一邊想的腦殼疼。 能叫白玉京如此慌神,想必陳少權(quán)又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呢?不過就是被發(fā)配到了大同守城門?他是開國勛貴的子孫,上一世能當(dāng)上征西大將軍, 這一世從小兵干起,又有個鎮(zhèn)國大將軍的老爹,不愁爬不上去。 那還能出什么事?為了她自戕? 這怎么可能, 想到這里靈藥自己都不由自主地嘲笑了一下自己。 憑什么呢,從前不愛你就不聞不問,一箭穿她心, 現(xiàn)如今又口口聲聲說愛她, 要死要活的。 法雨在一旁絮絮叨叨:“公主, 你瞧白玉京那副模樣,好像要將公主吃了一樣,您這大半個月都昏睡著,自身還抱恙呢,受他這個閑氣。換了旁的殿下,打一頓送出去了。也就您心好。說起來,這場火燒的真是邪門,聽說蘇娘娘當(dāng)年在的時候,未明宮也走過一回水,好些人都跳了出來,在其中作祟。” 靈藥思緒拉回,輕輕嘆息:“宮里到底不能久留,母妃當(dāng)年大約也是嘗了許多苦?!彼_步略一頓,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睡著的這些天,都有誰來探望過?” 法雨撇撇嘴。 “這事沒怎么傳開,就宮里頭的各位娘娘來瞧過,太后娘娘還嫌聒噪,叫殿里頭的女官都打發(fā)了。聽說宮外頭有幾位命婦也來求見過太后娘娘,倒不是知道了公主您的病情,東拉西扯的,竟像是要求娶公主似得。” 靈藥心里像翻開了一鍋水。 “……從前公主小,嬌養(yǎng)在宮里頭,那時蘇娘娘怎么就不為公主您選一位好郎君呢?如今咱們經(jīng)了明感寺這兩年,先前巴結(jié)的人都冷落了,這會兒全都一股腦冒出來,不稀得搭理他們。” 法雨說的透徹。 靈藥沉默了半晌才道:“嫁了也好,不然拘在宮里頭,提防這個留心那個?!彼蝗粯妨艘粯罚p聲算計起來“找個沒家世沒太多親眷,父母老實的,閑職也無妨,左右尚了公主在前途上也沒什么進(jìn)益了,我不在意他,他也不用太在意我,過幾年給他討幾房小妾,生了孩子叫我一聲嫡母,有個公主做嫡母想來孩子們也高興,不過我不喜歡禿頭胖子……瞧上去不愛干凈的我也不大愿意……” 法雨聽她說到這兒,臉先紅了。 “您才十四歲,就左一個嫁人右一個小妾的。奴婢如今都懂得嘴上把個門,您倒好,越發(fā)的口無遮攔起來。”她有些無可奈何,“您這樣的人才,怎么就能有隨便挑一個的想法?身為公主想要什么樣的要不到?” “我這不是仔細(xì)在挑嗎?不要禿頭不要胖子,不要不愛干凈的,這還不仔細(xì)?”靈藥認(rèn)真地說,慣常笑眼彎彎的她此刻很是嚴(yán)肅,“你瞧,京里頭這些人都不怎么靠得住,紈绔的紈绔、暴躁的暴躁,有的還打老婆……只能往京外頭找,離了京城和皇宮遠(yuǎn)遠(yuǎn)的,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再等幾年我大了,漂漂亮亮地辦個和離,我也不虧待他。再往后咱們就自由了……” 法雨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家公主。 “您想的可真好,照這么說來,京城這些紈绔您都了解過了,那京外呢,您上哪兒去了解去?要我說,您算來算去,就陳世子一個最合適,又是先前學(xué)道,清心寡欲的,對您一往情深。要不就是白玉京,但目下看來,他對您怨氣太大。” 靈藥慢悠悠地邁開步子。 “我和他啊,上輩子有仇?!?/br> 進(jìn)了未明宮宮門,兩人都有些震驚。 斷壁殘垣、黑糊一片。 殿外的小花園子里,幾個宮人正坐在那里閑打盹,聽見有聲響,這才跟貓見了老鼠一樣,躬身過來問安。 “啟稟十殿下,奴婢們在候營造司的工匠們——說是午時來,這都多會兒了還沒到?!?/br> 小內(nèi)侍話剛說完,便被呵斥:“殿下哪有功夫聽你抱怨?!?/br> 青果自殿里來,呵斥了小內(nèi)侍,躬身道:“殿下,您好些了。” 見是青果,靈藥也不與他寒暄,命他進(jìn)了內(nèi)殿說話。 青果面色疲憊,未明宮失了女官和殿前太監(jiān),他便一力擔(dān)綱了起來,他在殿門的石階上用袖子撣了撣塵土,請靈藥坐下。 “康羽死透了,說是扎了救駕的護(hù)衛(wèi)一刀,初棠沒死,甫一出事就被宮衛(wèi)令給拿了去,到現(xiàn)在還關(guān)著,咱們也見不著,前朝衛(wèi)國公的奏章送了進(jìn)來,圣上和大臣們徹夜不眠商討政事,聽說了您的事雷霆大怒,太后娘娘便接了您過去休養(yǎng)……”他猶豫了幾下,又道,“禁軍的白大人找過奴婢一回,說安排了一個叫孟九安的來向您回事,您看要不要見?!?/br> 靈藥納罕。 “白玉京恨透了我,向我回什么事?等等,你方才說康羽扎了救駕的護(hù)衛(wèi)一刀,救駕的是誰?” “奴婢不知,奴婢住在最西的耳房,火燒的最猛,奴婢逃出來時,公主已被裹著抬了出來。想來應(yīng)是禁軍的人?!鼻喙蠈嵶鞔?。 靈藥哦了一聲,去掀他的袖子,果見黑乎乎一片草藥覆著的。 有些不忍,輕聲道:“好在人沒事?!?/br> 青果有些淚意。 “多謝殿□□恤,奴婢只恨沒能保護(hù)公主,讓公主中了迷香差點遭了毒手?!?/br> 法雨在一旁也有些后怕,憤憤道:“當(dāng)年害蘇娘娘的就是這迷香,如今又一樣一樣地拿來害公主,究竟是誰對咱們這么大的恨!要讓我知道了,我非得扒了她的皮?!?/br> 靈藥不愿在這里議論,出聲問詢:“那個孟九安呢,叫他來見我。” 青果應(yīng)了,低聲道:“您是知道錦衣衛(wèi)的行事作風(fēng)的,孟九安說,若您愿意見他,就在萬歲門旁擺三顆石子壘起來,到四更他便自會尋來。” “神神道道的,就跟偷了人家十頭牛似得,公主,你就擺四顆石頭,不壘起來,看他來不來?!狈ㄓ觑@然是對錦衣衛(wèi)沒什么好感,此時出言嘲諷。 靈藥笑了笑,輕聲道:“你去辦吧,就今晚。今日咱們不回太后那兒,就在未明宮歇下。” 法雨抬頭看了看殘破的未明宮,有些擔(dān)憂:“這怎么住人。太后娘娘也不允吧?!?/br> 靈藥想到了昨兒聽得太后宮人嘲諷的話,一陣齒寒。 “我是父皇的孩兒,不是她的,要管也是皇后管,她說不出什么?!膘`藥站起身,往殿里頭去了。 進(jìn)了內(nèi)室,雖四處通風(fēng),好在床榻還在,法雨服侍了靈藥躺下歇一會。 到了晚間,孟九安果然來了。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勁裝,頭上蒙了塊破布,昂著頭挺著胸——生了一副正氣的樣子,做這種夜行俠的事兒有點格格不入。 他苦著一張臉跪在靈藥身前,行了禮才道:“公主殿下,末將孟九安向您問安?!?/br> 雖有些拘謹(jǐn),但他心里頭仍舊激動,在皇城里守門雖然無聊透頂?shù)珔s能見了好多從前不敢想的人物,你瞧這會子就能離十公主這般近。 這位十殿下是個很隨和的,若說好了,通天的坦途就在眼前。 想著想著心里就美了起來。 他恭敬又不失家常地笑著。 “十殿下,末將原是五城兵馬司守聚寶門的,調(diào)入禁軍才一月,奉了陳大人的命,在宮里頭秘密保護(hù)公主,昨夜出了這樣的事兒,末將難解其咎?!?/br> 靈藥和一旁的法雨對了一眼,有些意外。 “你有這份心,本宮甚慰。你有何事快說罷,說好了本宮有賞?!?/br> 孟九安立刻就斗志昂揚起來,整個人像打了雞血,又是激動又是不知所措。 他殷勤又小心地問詢:“公主,您要賞末將什么?” 靈藥一呆,法雨在一旁笑出聲來。 “……你如今幾品?” “末將末將不入流……” “那賞你個七品校尉?!?/br> 比陳少權(quán)守大同城門的官職只低一級。 孟九安踟躕了半天,又道:“能不能賞我個媳婦兒……”他抬頭看看法雨,紅了臉,“末將爹娘一直想讓末將早些成婚,可家窮娶不上媳婦兒,末將不求能向法雨jiejie這般美貌,只求能找個勤儉孝順的姑娘……” 靈藥本嫌他要求多,此時一聽倒笑了。 “行,這事兒本宮應(yīng)了,包管給你找一個好的?!?/br> 孟九安沒什么可求得了,這才高高興興地回稟了起來。 “皇后千歲并沒有令人去仔細(xì)查屏風(fēng)的來歷,末將卻去查了,那掛屏風(fēng)是皇后娘娘千秋節(jié)時,太后娘娘賞的?!?/br> “殿下以為源頭就是在太后娘娘嗎?并不是,太后娘娘庫中多珍寶,末將去偷了冊子一頁頁地翻,翻到天快亮了才查到這架屏風(fēng)的來歷——是太后千秋節(jié)時,肅毅侯府杜夫人進(jìn)獻(xiàn)?!?/br> “屏風(fēng)里的地獄圖和屏風(fēng)嚴(yán)絲合縫,顯是最初制造時便縫在了一起?!?/br> 靈藥越聽臉色越沉。 法雨低低出聲:“肅毅侯府,是閔夫人的娘家?!?/br> 靈藥兩手捏在了一起。 “經(jīng)過三層手,這才輾轉(zhuǎn)到了母妃宮中……她是怎么能計算到的?” 靈藥緩緩站了起來,心中反復(fù)思量。 上一世,衛(wèi)國公在外行軍,她在府中主持中饋,大約是知曉陳少權(quán)恨極了宮中的蘇娘娘,這才為陳少權(quán)求娶公主,造就一雙怨侶。 而宮中寵妃為衛(wèi)國公牽線搭橋娶了閔蓁蓁續(xù)弦的謠言,大約也是她故意放出來的吧。 她為何對母妃恨之入骨,直到母妃死去,她還要繼續(xù)毒害自己? 靈藥抓住了床榻旁的柱子,直氣的渾身顫栗。 本以為她僅僅是和假尼姑通jian,□□污穢,卻未曾想她竟如此功于心計。 法雨扶住了靈藥。 孟九安不懂察言觀色,繼續(xù)道:“那初棠今年三十歲,早過了放出宮的年紀(jì),末將在宮里翻閱了宮女的名冊,查了三天才查到她是京郊人,十八歲才入的宮,走的是劉淑儀的路子,先是在劉淑儀那里掌燈,后蘇娘娘聽說她會番話,這才要了她過去。末將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將此事匯報給了白大人,白大人在宮外多方打聽,這才打聽到,這初棠原先就在肅毅侯府伺候四小姐……” 草蛇灰線,一個間者竟然能埋伏十多年之久。 閔蓁蓁,當(dāng)真是厲害。 第47章 選婿(上) 白衣巷, 巷接煙水,曲徑通幽。 白玉京揚鞭上馬,□□白馬呼著粗氣, 撅蹄欲走, 他神情復(fù)雜地勒住馬兒, 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衛(wèi)國公府高高在上的牌匾。 他想起方才案旁那一道黯然的眼光,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紈绔、不跋扈,不驕奢yin迷, 不聲色犬馬的青年將領(lǐng), 卻毀在了一個情字上面。 前些日子,太后娘娘傳召衛(wèi)國公府國公夫人閔氏進(jìn)宮, 話里話外的意思要讓衛(wèi)國公世子尚主,閔夫人一口應(yīng)承下來。 邊關(guān)遼人屢屢小股進(jìn)犯,奏章一道道往京里傳,為了穩(wěn)固傭兵在外的衛(wèi)國公,皇家一定要將公主嫁與陳家。 到底是六公主還是十公主, 這便是京師百姓、乃至天下人都關(guān)心的事兒。 七月十六,宜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