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這已經(jīng)讓他心如雷動,默默高興了。 靈藥皺著小臉兒問他:“你這滿肚子的甜言蜜語都是你師父教你的嗎?” 他歪頭,把頭輕輕架在了靈藥的頭上,腳步不停。 “我的師父,不會說甜言蜜語。他暴跳如雷,最喜歡打罵徒弟,我便常被他打。” 靈藥小驚了一下,想了想他平日里朗月清風(fēng)的樣子,有點不相信。 “那你怎么這般好性子的?不學(xué)一些你師父的暴跳。” 他的頭輕輕碰了碰靈藥的頭。 “只對你好性子?!彼粎捚錈┑赜种貜?fù)了一遍,“只對你一個人?!?/br> “可是你不愛說話?!膘`藥晃晃腦袋,又怕他疼,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的路,“也不是,你有時候愛說,有時候不愛說。不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些什么。我就不一樣,我不愛藏著掖著,有什么話說的清清楚楚,不樂意猜來猜去?!?/br> “我以后絕不讓你猜,你愛聽什么我就說什么?!彼f的懇切。 靈藥撇撇嘴巴。 “也不能違心呢,比如現(xiàn)在,你能對著我這張臉夸我好看嗎?”她有些心酸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老是涂黑粉,皮膚都便壞了。 陳少權(quán)輕咳了一聲。 “你不需要多好看?!彼核?,“我好看就行了?!?/br> 靈藥皺起一張小臉,想去錘他,卻又怕弄疼他,作罷。 “你騙人,你不就是因為我漂亮,才喜歡我的嗎?”她諄諄善誘,“第一回,在牛首山下,你還記得嗎?我吃素面你吃炒飯,指不定是因為我吃飯的樣子文雅又漂亮,你才喜歡我的。還有在聚寶門大街上,你為什么會救我?還不是因為我漂亮……你承認(rèn)吧,你就是喜歡我漂亮?!?/br> 陳少權(quán)閉了閉眼睛。 再愛你,也不能任由你自吹自擂啊。 人怎能為了愛折腰? “漂亮這種東西太過淺薄。”他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會,在她的耳旁溫語,“我喜歡你可愛。” 他說的誠懇極了,聲音隨著兩人踉蹌的腳步微微顫動。 若玉石之溫潤,若星光之清冽。 “我喜歡你可愛,在桌上撿我的飯粒兒,在賭館里紅眼圈?!彼鐢?shù)家珍,“穿男裝畫黑黑的眉毛,騎馬不會下馬,只會掉下來……?!?/br> 靈藥紅紅著洗不干凈的小黑臉,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就沒有一點內(nèi)涵嗎?” 山林婉約,溪水淙淙。 他覺得還是要縱容她一下,說些讓她高興的話。 “沒有,內(nèi)涵這種東西,你這樣又可愛又漂亮的姑娘,不需要?!?/br> 第64章 真相 厚牛皮紙糊的窗子外頭, 日頭蒙蒙的。 老夫妻兩個,一個殺雞,一個洗米,攜手勞作, 甚是和煦。 穿著粗布衫的老婆子沖著屋子努努嘴, 滿是溝壑的臉上笑容慈祥。 “你猜,是兄妹兩個, 還是小夫妻?” 老漢將雞肚子里的一串小雞蛋提溜出來,懊悔地一摔。 “哎呀這還是個母的?!睗窈鹾醯氖至嘀u往一旁的盆里一放, 開始手腳麻利地洗起來,“都不像?!?/br> “許是私奔出來的呢?”老婆子端著米鍋站起身, “就這么些米了, 全給他們吃了吧。咱們再想法子。兩個孩子看上去可憐的很……”她叨叨著就進(jìn)了屋。 換上了村夫衣裳的小郎君歪坐在炕上,小娘子卻坐在地上的小凳子上,臉上黑一塊白一塊, 睜著大大的眼睛,再乖巧不過。 “坐上了鍋,等老頭子把雞燜上,就能吃飯了?!彼衙罪堈羯? 笑瞇瞇地看著靈藥,“小姑娘, 幾歲啦, 這是打哪兒來?” 靈藥喜婆婆面善, 放下了托腮的手, 恭敬作答。 “我和……他從崖上邊掉了下來?!彼噶酥阜讲畔聛淼纳筋^。 老婆子拍拍靈藥的小腦袋,有些憐愛。 “從家里頭偷跑出來的吧?!彼荒樳^來人的神情,“多大事兒啊,我和老頭子跑出來四十多年了,現(xiàn)在過得不也挺好?!?/br> 靈藥回頭看了看在炕上微笑的陳少權(quán)。 老婆子主動向他們介紹。 “我倆是定陶的。老頭子是郭家的長工,我是郭家二姑娘的洗腳丫頭。那一年鬧饑荒,我倆一路從關(guān)內(nèi)跑到了這兒?!?/br> 靈藥小黑臉皺成了一團。 “婆婆您厲害?!彼p手托腮,開始大吹法螺,“您不知道,我和這位小哥哥也是偷跑出來的。他家后母為他娶了個美美的媳婦兒,他都打算入洞房了,被我綁了來?!?/br> 陳少權(quán)給了她后腦勺一個“隨便你吹,反駁算我輸”的表情。 “蝎子的尾巴毒不過后媽,天底下最疼的還是自己的老娘?!崩掀牌耪f著說著就抹了一把淚,“我娘當(dāng)年疼我疼的貼切,后來老了,我爹娶了個后娘,就把我給賣了。有后娘就有后爹啊?!?/br> 靈藥被觸動了心事,眼圈一下子紅了。 陳少權(quán)坐起身,捏捏靈藥綁起來的兩個小啾啾。 “喂,你怎么扎兩個小啾啾?!?/br> 回想了下,好像每次見她,她總是一半綁成軟軟的小啾啾,一半如瀑長發(fā)披散身后。 今天在老婆婆家,他二人換了粗麻料子的的衣裳,靈藥洗了臉,頭發(fā)便綁了兩個小啾啾包,翹在頭頂,像長了兩個小小的犄角。 老婆婆嗔怒地打了陳少權(quán)的手一下。 “她還是個小閨女,能再綁幾年?”老婆婆憐愛地將靈藥的手握在自己粗糲的掌心,輕輕摩挲著,“我閨女十八出嫁,到現(xiàn)在有十年了……” 靈藥有些感同身受。 “兩個人過日子不容易,尤其是單過。小郎君,對小閨女好點兒,她難呀?!崩掀牌拍税褱I站起身往外頭去了,“我去看看鍋里燜的菜?!?/br> 靈藥默默地轉(zhuǎn)頭去看陳少權(quán)。 “我難呀?!彼嘀粡埬?。 陳少權(quán)捏捏她頭上的小啾啾。 “不讓你難?!彼蛩WC,順帶著又帶出了一串咳嗽。 靈藥擔(dān)心地看著他。 “疼不疼,是不是胸骨摔裂了?!?/br> 陳少權(quán)搖搖頭,艱難地坐起身。 “我出去緩一會兒?!?/br> 他慢慢地走出去,在草屋子的后頭,扶著樹吐的天昏地暗。 頭昏、想吐,胸口煩悶。 全身的骨頭生疼,像是被打碎重組了一般。 老頭兒從后頭跟上來,關(guān)切地問著:“……摔的吧?!?/br> 陳少權(quán)靠在樹上,閉著眼睛。 “是,從殺胡口上摔下來的?!?/br> “噫,那里險的很,常有人和牲畜摔下來,前些年打仗,摔下來不少當(dāng)兵的?!?/br> 陳少權(quán)仔細(xì)回憶這方才他二人來時的情形。 他囑咐靈藥一邊走,一邊用大串樹葉掃掉身后的腳印。 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人追蹤至此。 昨夜,他帶人追到殺胡口,抓到了遼人斥候吐露,蘇力青親自帶人來抓十公主。 這讓他十分費解。 十公主常居京城,從未踏足過邊疆,緣何他會意圖如此明顯? 帶著不解,他背老頭扶著,慢慢回了小屋。 靈藥帶著內(nèi)疚的眼神停下正在扒拉碗里的飯的手,鼓著嘴巴說:“你好些了嗎?我給你盛了一碗飯……” 陳少權(quán)忍住胸中煩悶,將自己方才所想悄悄在靈藥耳邊說了。 靈藥停下吃飯,扯著陳少權(quán)出了屋子。 “這么說來,前幾月被抓的那個遼人,并不是蘇力青?”她分析道,“可是他與蘇力青長得一模一樣……” 陳少權(quán)低頭看她,有些費解。 “你確定他一定是?” 靈藥眼圈一紅,氣鼓鼓地看他。 “我做的那個夢里頭,就是蘇力青從白衣巷衛(wèi)國公府綁了我,一路顛簸半月,帶到大同城墻下。他幾次想……”她有些說不下去,淚眼朦朧地看著陳少權(quán),“要不是我體格健壯堅貞不屈堅毅勇敢,早就被他侮辱了!” 陳少權(quán)心中痛極,忍住痛苦一把將靈藥摟在懷中。 “別說了?!?/br> 靈藥忽然一個激靈,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在頭上,她驚恐地從陳少權(quán)的懷中擠出來。 “是不是,他和我做了一樣的夢?” 她和蘇力青不同,死在大同城門外,便不再知后事如何。 若蘇力青也重活了,那么他一定知道后來的戰(zhàn)況,也占了先機。 所以,他提前派間者入京,那個與他相貌無二的遼人,一定也是他派來迷惑她的雙眼的。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明知衛(wèi)國公世子并不在意她,為何還要千方百計地追捕自己? 靈藥有些迷惑,也有些害怕。 陳少權(quán)看她莫名地抖了起來,扶住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