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皇室,官家,良民,賤籍,這是這個時代的社會構(gòu)成體系,是絕不能亂也不能混淆的,但薛湛的做法卻是越過良民,把官家女子充作青樓賤籍!這種作法無易于挑釁整個上層圈子!慶幸沒成,這要真成了,第一個饒不了他的就是生于頂端的天家! 這種混淆社會體系的事不能做,不能說,碰都不能碰,朱棣出于對薛湛的維護不原問罪,但總歸要給京城百家一個交待! 也是劉家下藥的做法太不講究,深覺丟臉的世家門庭不愿與之為武,再加上皇上又表了態(tài)給了‘反省’這口頭教訓,御使言官才沒為此事參上一本。 否則,這事沒完。 “皇上舍得為這點小事問我罪?” “這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而是態(tài)度的問題。而且是什么原由讓你有自信皇上不會問你罪?” “這是明擺著的吧,為了個不知名的女人..” 朱麒麟打斷他:“他是皇帝。阿湛。永遠別用衡量別人的目光去衡量皇帝,天家無情,至親手足都能拋棄,更何況是一名武將?!?/br> 階級觀念不強,只重視結(jié)果不重視過程,或許這才是狄侯爺他們頭疼的地方,畢竟為天家做事,只重視結(jié)果可不行。 “皇上給了臺階你要端正態(tài)度,好好道個歉。”末了,不放心湊近:“聽話,嗯?” 薛湛花癡臉,男神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乖寶寶薛湛在面前朱棣時果真端正態(tài)度,可惜朱棣不理他,光把他晾在那就晾了半個時辰,回頭把人喊進來,行禮過后也不喊他起來,就那么好整以暇靠在軟墊,還有閑心抿茶。 朱棣沒喊起來,薛湛也不好善自起來,硬著頭皮道:“皇上,臣知道錯了?!?/br> 朱棣抬抬眼皮:“哦?說說錯哪了?” “臣不該把官家女兒充作青樓賤籍,不該做事不經(jīng)大腦,不該,” “成了?!敝扉Υ驍嗨骸半拗粏柲阋粋€問題,下次還遇到這種事時該怎么辦?” 薛湛想了下,咬牙:“臣大不了把那女人接過府,然后再找理由收拾了!” “放屁!” 朱棣抬起手想砸,但想起是自己最喜歡的杯子,忙半空住了手,把茶盞重重往皇案一放:“朕像是這么不愛護臣子的皇帝嗎?明知道臣子受了委屈還要硬逼著臣子應(yīng)下?而且這種事是你這當兒子該出面的嗎?管到父親院子,跟個不知名的小女人計較,是大丈夫所為?” 想起這些朱棣就恨不得把人攆出去打頓板子! 解決的法子那么多偏要選最麻煩的那種!后院內(nèi)宅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多的事,每個像他這樣還不得亂套?!就算把人放進門,內(nèi)宅女眷多的是法子收拾,不領(lǐng)人進門隨便找個理由打發(fā)了,對方還敢強塞進去不成 “事情到了朕這,朕也不會容許這等陰私小輩在京為官,你到好,只管自己暢快不想想后果!慶幸這劉家只是無名小輩,來京也不過幾載沒甚人脈,要換成有人脈有關(guān)聯(lián)的旁家,聯(lián)合御使言官,再有旁的大臣附合兩句,你讓朕怎么保你?!???!奪了爵位發(fā)配邊疆從頭再來?!” 薛湛被罵的脖子一縮! 觀念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同,在他認為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沒成不過就是一個玩笑,但在別人看來,不管成沒成,這事就壓在了底線上! “皇上,湛知道錯了?!边@次道歉是真心實意。 朱棣看看他,揮手:“起來吧?!币娙似鹕?,再道:“那劉家被查出貪污罪證,主犯已經(jīng)下獄,從犯被貶出京,至于那女人已然絞了頭發(fā)進了尼姑庵,這事就這么結(jié)了,你無需再管?!?/br> “多謝皇上!”省的他再背后下黑手了! 給他個‘少給朕惹事’的表情,朱棣不耐煩揮手:“成了,跪安吧?!?/br> “是,臣告退!” 出了宣政殿,朱麒麟等在拐角:“如何?” 薛湛摸摸鼻子:“被痛罵了一頓,不過罵完就沒事了?!?/br> “以后不準這么胡鬧?!?/br> “什么叫胡鬧,”薛湛吊著眼睛斜他:“之前要不是你突然來那么一出,我也不會憋不住拿別人撒氣?!?/br> “所以是因為我?”朱麒麟一愣,隨后輕笑:“我很高興?!?/br> “別人給你擋災(zāi)?” “不是?!笔且驗槟阍谑芪矣绊?,這代表我在你心里的份量已經(jīng)足夠重。 薛湛狐疑看他:“那是為什么?” “不為什么。”朱麒麟輕笑著糊弄過去。 兩人并肩出宮,半路碰到徐長霖跟紀綱,還隔著老遠薛湛就一副喜氣揚揚的揮手:“長霖,紀兄,好久不見!湛甚是想念呀!” 徐長霖笑著迎上來:“阿湛。國公爺?!?/br> 紀綱也扶著刀柄走來,但身為錦衣衛(wèi)敏銳如他,瞬間感覺到一股殺氣!腳步立停,抬眼正好撞到殺氣源頭朱麒麟眼里。 紀綱:“.......”我最近好像沒得罪國公爺吧?國公府也沒錦衣衛(wèi)夜探呀? 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紀綱還是打算走為上策,腳步硬生生一拐:“下官還有事,國公爺,世子,請?!?/br> 徐長霖雖沒有武將的直覺察覺不到殺氣,但他會看臉色呀,朱麒麟那沉的跟個墨汁似的臉色,是個人都能感覺到吧? 左右權(quán)衡一下,徐長霖也選擇走為上策。 好不容易想跟小伙伴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的薛湛:“.......” 跟小伙伴聯(lián)絡(luò)感情男票吃醋,把小伙伴瞪走時該腫么辦?要嚴厲批評教育嗎? 第60章 再會侯夫人劉氏 帶著這個腦洞,薛湛回到定遠侯府。 彼時白雅正從廚房端出盤新做的點心, 見人回來, 笑道:“趕巧回來了, 省了我讓人送去的功夫了?!?/br> “哎喲喂!”薛湛擠眉弄眼:“娘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了?” 白雅瞪他:“說的我克薄了你一樣。” 薛湛嘖嘖道:“難道不是?自從小琨小瀾出生,我有時都懷疑我是后娘養(yǎng)的?!?/br> 薛尉之過來, 一腳踹他腿上:“說什么胡話?討打不是?” 不痛不癢的拍拍褲腿,上下打量眼自家爹,回首從點心盤里捏塊咬了口, 用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道:“不是我小看你, 爹, 像你這樣的我分分鐘吊打十個?!?/br> 薛尉之很心塞,心塞自己沒一點當?shù)耐L, 更心塞兒子說的是事實!身為武侯子嗣, 定遠侯薛晉之都有一身武藝, 唯獨他, 別說舞刀弄槍,從小到大連拿把箭的興趣都無! 說來有趣, 當初老定遠侯對這嫡次子都死心了, 做好讓二子當一輩子文弱書生富貴閑人的打算, 反正是嫡次子不要繼承家業(yè), 只要不出去惹事生非也就沒甚要求, 不想,出了薛湛這個奇葩!老侯爺當時的心情那叫一個驚喜! 父子倆斗嘴的模樣把白雅逗的一樂。 薛尉之訕訕摸摸鼻子,接過媳婦手上瓷盤默默無語進了屋。 薛湛拍干凈手上點心渣, 隨白雅后腳進了屋,回頭把已經(jīng)坐定的薛尉之擠開,湊到面前道:“娘,今兒皇上已經(jīng)說了,以后遇到這種盡管攆出去,出了事皇上絕對會拉偏架!所以放心大膽的干吧,兒子我給你當靠山!” “盡說些胡話?!卑籽艡M他:“這些芝麻小事怎敢勞動圣上?可別這么小提大作?!?/br> “什么叫小提大作?娘你是不知道,這世間呀陰險小人遍地走,你讓他三分他就想進七分,與其以后糟心廢神,一棍子打死永絕后患才是上策!”隨即哼哼冷笑:“從今以后,想啃爹這塊老骨頭之前,先掂量掂量牙口夠不夠利!” 一直偷聽的老骨頭薛尉之:“........”好想把這糟心兒子塞回娘胎回爐重造腫么辦? 白雅歉意看向兒子:“這事本不該由你管,你在外頭的事已經(jīng)夠多了,” 薛湛打斷她話:“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都欺負到娘頭上了我這做兒子的還不聲不響,嘖,還配為人子?!”對方應(yīng)該慶幸他爹對他娘確是忠貞不二,沒出事,否則對方想要息事寧人薛湛都不答應(yīng)!他熊起來是連皇太孫都敢揍的人,一個最大的官不過芝麻粒的小小劉家,分分鐘坑他出天際信不信? 吊?哎喲,身為穿越人氏中最得天獨厚胎穿人氏,就是這么吊!不服?憋著! 見白雅神色還有意動,故意道:“娘不會是在同情那個女人吧?” “你娘我像是這么拎不清的人嗎?” 這時代的女人沒有自由,沒有自主意圖,被‘在家從父,出嫁從父’的教條約束,或許此事不是她自己意圖,但她從出生就享受家族護佑,有著優(yōu)越的生活,就要承擔家族所帶來的弊端。 說給外人道,或許會可憐這個女人,或許會同情這個女人,有那同情心泛濫的還要罵一句薛湛陰損,但這其中絕對不會有白雅。 她是事情的直接受益者,兒子做這事全然是為了她,說一千句道一萬句,她也不會指責兒子一句。說護短也好,說茫目也罷,兒子頂著壓力給她出氣,難道還要反過頭來罵兒子毒辣?套句兒子原話,又不是圣母白蓮花,同情心泛濫也要看對象! 薛湛嘆氣:“是兒子想岔了?!?/br> 白雅這份拎的清他可是深有體會!沒見死老頭子把他折騰的只剩喘氣的份,這當娘的半句不提,直接無視不說回頭還滿心感激?換成侯夫人劉氏,世子堂兄曬上半刻鐘,表面也不說半句,回頭就是端茶送水送吃食,一副兒子被累著的模樣。你說這當爺爺?shù)挠柧殞O子,難道還會害了他不成?學武習藝論起來哪件事不辛苦,而且還是武侯爵位撐門庭的嫡長孫!你要當著面跟公公婆婆頂句嘴,死老頭子還不氣,結(jié)果當著面感激回頭就請娘家上門,話里話外什么孩子還小,什么骨頭還嫩,什么以后貴為世子不用身先士卒,等等羅嗦一大堆,不說死老頭子聽了氣,薛湛聽了都深覺奇葩。 孩子還???他比世子堂兄小幾歲,訓練量反而多出一倍好吧! 骨頭還嫩?哎喲,死老頭子從死人堆里掙出一身軍功,被封一等侯,從他手底下訓出的兵不知多少,難道還不如一個內(nèi)宅婦人知道的多? 貴為世子不用身先士卒?不說別的,單這話的字面意思就夠死老頭子氣的吐血了!用一輩子血汗換來的爵位,小輩不思進取更進一步也就罷了!還一副理所當然享受成果的模樣!換作誰都要怨一句恨其不爭! 更讓人憋悶的是,你來的是個男客,死老頭子還能喝斥兩句,結(jié)果偏偏來的是女客!那種憋悶勁就別提了! 人經(jīng)不住想,從二房出來準備去給老太太請安,經(jīng)過庭院時與侯夫人劉氏碰了個正著。 劉氏被奪了管家權(quán),又看清京中貴婦的態(tài)度后就一直深居簡出,論起來都有小半年沒見了,一來是年前年后不在京城沒時間,二來是每次請安劉氏都避而不見,理由都給的敷衍,不是病了就是不舒服,次數(shù)多了薛湛都膩歪,回府后也就象征性派人問侯句,不見就不見,省的他自己都糟心。 “見過侯夫人。”出于禮貌,薛湛先行問好。 劉氏目光沉沉看來,嘴角露出抹恬到好處的弧度:“原來是世子?!?/br> 薛湛微不可察的擰下眉。 “這一病就是小半年,聽聞世子聞名京城深受皇上重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恒兒若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對了還有公公,當年一意孤行要請封你為世子,如今算是得嘗所愿了,世子該好好給公公上上香,告訴他這件事才是。” “侯夫人慎行。”薛湛抬眼,目光逼迫而至:“遜者已矣,時常提起恐會擾人安寧?!?/br> “安寧?”劉氏冷笑,眼里閃過嘲諷:“還有什么安寧可言?我的恒兒英年早逝,留下五歲稚子,以后的路還不知道在哪里?可有的人呢,風光無限揚名耀祖!如今誰還記得我的恒兒????誰還記得我的恒兒?!記得他為保皇嗣不治身亡?!” 有時候薛湛真想扒開劉氏的腦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草,保護漢王這是功?怎么沒想過虎豹營這正規(guī)軍被一股匪盜團滅這過?人死為大,看在同老侯爺?shù)那榉萆?,朱棣捏著鼻子認了,否則前腳回京后腳降罪的旨意就到信不信?身為軍人,身為武侯世子,這百分百是恥辱!與榮耀半點無關(guān)! 但明顯劉氏的腦回路是不會想這點的。 “你風光了你揚名立萬了!一個丫環(huán)都身手不凡!一個長隨小廝都能與錦衣衛(wèi)精英打成平手!怎么沒想過幫幫我的恒兒?!你說你沒有爭爵之心,但凡幫襯一點,我的恒兒能落的如此下場?!” “幫?怎么沒幫,侯夫人口中身手不凡的丫環(huán),當初我原本打算配到世子堂兄院子里,充作大丫環(huán),幫世子堂兄管理院子,不至于讓世子堂兄陷在溫柔香,當個自欺欺人的瞎子;至于你口中與錦衣衛(wèi)打成平手的長隨小廝名叫吳用,當初不是侯夫人取笑這名字不吉利,拒絕讓他隨世子堂兄入營?”想起往日種種,薛湛嘆氣:“夏翠雖是孤女卻是良民戶籍,我讓她到世子堂兄身邊是想讓其當正經(jīng)婢女使喚,可到了侯夫人嘴里卻變成我居心叵測安排的孤媚女子,至于吳用則變成我想要插手虎豹營的所謂鐵證?!?/br> “我不只一次說過,我若想要爵位我會自己掙;我若想要權(quán)勢,我會自己爭,但絕不是與兄弟相爭。可惜侯夫人沒一次信過。我?guī)鸵r世子堂兄的行為統(tǒng)統(tǒng)視作心懷叵測的陰謀詭計,防我如同防賊?!?/br> “我是人不是神,一次兩次我可以不與計較,但次數(shù)多了,我也會心寒?!?/br> “或許有些殘忍,但有句話我不得不提醒侯夫人。與其責怪他人,侯夫人不如好好反省自己,若不是你一味包庇一味自私一味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世子堂兄或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話已出口,薛湛心知這話對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來說,太重,也太過殘忍,不過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被人指著鼻子罵,同情對方可憐對方不回嘴什么的,好吧對方應(yīng)該慶幸自己是個女人,否則就不是回嘴而是直接抱以老拳了! 劉氏臉色涮一下變成白紙,身形搖搖欲墜,眼睛直愣愣盯著薛湛,半晌抽動嘴角諷刺道:“...你是君子?” “我不是君子,但我自認胸懷坦蕩,無愧于心?!彼麖臎]想過爭定遠侯這爵位是真,真心想過幫世子堂兄也是真,最后心寒不再關(guān)注更是比真金還真!“逝者已矣,多說無益。請?!?/br>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話說娶妻娶賢,娶個這樣的媳婦真心為他家大伯點蠟!當初哪個糟心的給說的這門親事?確定不是看薛晉之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