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沈曇心間微動,看她許久方慢聲道:“是我冒然打攪?!?/br> “可是有什么急事?”顧青竹發(fā)長根本沒來得及好好擦拭,胡亂抓了塊布拿在手里,這才呼了口氣,攏起發(fā)梢包了進去,不好意思笑了道:“過來太急頭發(fā)還沒弄?!?/br> 沈原投了密信送到他手上,說瀘州官商勾結(jié)私賣軍火的大魚已經(jīng)上鉤,唐州的關(guān)大人狡猾的很,敵人摸不到他半條尾巴,他們也不便輕舉妄動,讓沈曇先把那邊放一放,快馬加鞭南下。起先還有幾日空余時間打點,這下子明早就得出發(fā)上路,他出發(fā)倒沒甚好準備,只心里頭惦記,于是撇下忙前忙后的商陸,跑來顧府想再見見顧青竹。 “我明早下瀘州,來和你說聲?!?/br> 沈曇招招手,示意她坐下,顧青竹也沒多思,順從的往凳子上一坐,哪知手上的棉帕子硬生生被奪了去,她眨了眨眼,不知所措的看著空蕩蕩的手心。 “如果有需要給你父親或者我?guī)煾笌У臇|西,可以給我。”沈曇站在她身后,慢條斯理的幫著拭干頭發(fā),因著在軍營歷練,對這些活計可以說是手到擒來,烏黑亮澤的長發(fā)在他手下慢慢退去濕氣,變得松軟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連續(xù)兩日加班到午夜,滿腦子都是數(shù)字,年末加好最后一次班(握拳)。 第53章 第五十三回 書房外頭, 紅綢燈籠被風(fēng)雨吹的搖搖晃晃。 頌安攥著手在門前候著,往常姑娘讀書練字,除了寒冬臘月實在冷的受不住, 她也常在這站,生怕攪了姑娘的清靜,門半掩了, 里面掛了張布簾子, 有個甚事說上聲就聽的見。 顧青竹反映過來便想起身,可動了兩下,肩頭好似被壓著塊山石, 腿上怎么施力都直不了身, 剛回過頭, 只聽沈曇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動, 我可不想明日一走,你先受寒病在床上?!?/br> 低啞的嗓音灌進耳廓里, 加上口中呼之而來的熱氣, 撩的顧青竹半張臉發(fā)燙,許是忽然聽聞沈曇要走, ‘我自己來’四個字卡在她喉嚨里半天說不出, 腦袋里各種禮儀教條想了個遍,身上反而卸下力道,柔順安靜的呆著任憑他忙活。 “不過我們此行棄車騎馬,倒帶不了太多?!鄙驎倚χ溃骸拔襾砥鋵嵤窍肱c青竹道個別,之前的話借口罷了?!?/br> “哪里還有拆自己臺拆的理直氣壯?”顧青竹咬唇笑了笑。 她看得出沈曇待自己有幾分特別, 但每每往深處想時,又會記起他好男風(fēng)的流言,她未結(jié)識過那種人,道聽途說知道那樣的郎君對女子是不大避諱的,反倒見到心神向往的男子多束手束腳。 沈曇目光落在她腦后羊脂玉般的脖頸上,溫潤白皙,好像還能聞到皂莢獨特的清香氣兒,擦頭發(fā)的手頓了下,才緩緩的挑了眉:“我啊?!?/br> 顧青竹亂了心緒,不禁暗暗自我批判一番,這顯然不是拉家常說雜話的時機,輕輕咳嗽兩聲,端起桌上的茶盞淺淺飲了口,差開話題問道:“沈大哥要走那一路?” 小路通行不便,遇山盤山,遇水涉水,瞧著能省點路程,可走起來便覺崎嶇難行,所以從開封府至瀘州多選兩條商道,其一先南下荊門再轉(zhuǎn)瀘州,其二是途徑京兆府先西行再往南走。眼下雖值盛世,各地安定平和,但總有些地方比他處多生事端,陜西路便是如此。 “我二伯尚在駐軍,既然去了瀘州,免不了順路看看他?!鄙驎沂至Υ?,沒多大會兒,她發(fā)間的水汽被擦的不剩什么,然后抽開棉帕子坦然自若的置在一邊的桌面上,抬手又倒了盞茶將顧青竹手里微涼的換掉:“大概月底到瀘州?!?/br> 眼下月初,顧青竹掐指算了下,這么長的路半月要走完,中間再在陜西路軍停頓兩天,剩余的日子披星戴月日日狂奔才行得通。 她蹙蹙眉,不踏實道:“我聽聞京兆府附近很不安生,山匪路賊到處出沒,商道也好不了多少,你途中可要多注意些,真碰見的話大不了破財消災(zāi),俗話說強龍壓不得地頭蛇,千萬莫要硬碰硬的來?!?/br> 沈曇在陜西路斷斷續(xù)續(xù)呆了兩年,跟沈原出門見識過的人可謂魚龍混雜,稍微有點眼界的匪徒都不敢把主意打到他頭上,至于其他不成氣候的,真遇見就是太歲頭上動土,活該他們倒霉了,憑他一人戰(zhàn)上十個八個不成問題,何況身邊還跟著也會功夫的沈靖和商陸。 所以諸類問題真沒考慮過,沈曇被一本正經(jīng)叮囑的笑出聲:“可我沒財物傍身的話,又該怎樣?” “出門在外怎么能短了銀子。”顧青竹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以為行李能不備,但有條件銀票碎銀定要帶足的,在外事事難,于是扁了扁嘴道:“你莫要誆我?!?/br> “財不外露?!鄙驎覔u頭,這里頭學(xué)問大著呢,別說深閨小姐不懂其中關(guān)鍵,就是城中時常出門的公子少爺,扔出去歷練也要吃夠苦頭:“有車隊人馬的話,招搖點兒無妨,但三兩人結(jié)伴,別說銀票,摸出個整元寶都可能召來無妄之災(zāi)?!?/br> “是我想的簡單了?!鳖櫱嘀衤月宰聊ハ?,明白幾分,有些姑娘家愛面子,有錯也得強撐著不輸口舌,但她卻是極善于聽取意見的人兒,當即知錯就改的道:“沈大哥說得對,原本想著別的沒甚拿,麻煩你捎些銀票給我爹爹,如此說來還是不要涉那個險了。” 沈曇噎了噎,若非看她眸子亮的灼人,沒半點揶揄之色,都要懷疑這機靈鬼是在將自己一軍,于是撫額道:“這忙如果再幫不上,豈不是有虧于顧氏弟子身份?” 這下輪到顧青竹迷惑了,一會兒能一會兒不能的,到底如何是好? 沈曇看著她眼中滿滿的好奇,解釋說:“我有昌隆銀號的戶頭,凡經(jīng)過之處都可取現(xiàn)銀,不過手續(xù)繁雜些,用還是可以用的,到瀘州直接換好委托商隊送到你父親手中?!?/br> 原先有幾家金銀鋪子接兌換錢物的活兒,只是各地分號太少,近兩年隆昌銀號異軍突起,東家從前是做鹽商的,身家都難估計,眼下差不多大小的鎮(zhèn)上都開了分號,不過為著經(jīng)營方便,大多數(shù)是府內(nèi)流通,沈曇的戶頭能在那么老遠的瀘州用,卻是少之又少的。 顧青竹點頭一笑,知道再打聽就刨根問人家門路了,想喚來頌安拿銀子出來,三房庶務(wù)如今由她管著,少不得留點金銀存在庫里,沈曇一聽,拉了她往身邊一帶,皺眉不大高興的說:“咱們之間,用得如此虛禮見外?” 因著腳下沒站穩(wěn),她居然順勢被帶到沈曇懷間,手腕被緊固著,隔著衣裳隱隱能感覺到掌心的熱力。 兩人目光對視均是一愣,直到頌安撩起布簾子進門,沈曇聽聞腳步聲的瞬間松開了手,顧青竹趕忙從他胸前站直身子,如同被蜜蜂蜇了般跳的老遠。 頌安福了福身道:“姑娘是添茶還是有別的事兒?” 顧青竹垂首,想張嘴說話,可心里頭撲通通直跳騰,半個字也說不出,另一只手下意識的撫上剛被他握過的手腕,妄想能平復(fù)下心神。 “青竹想拿些藥貼托我?guī)Ыo顧大人。”沈曇掃了她一眼,嘴邊淡淡笑著說:“時辰有些晚了,麻煩快些備好。” 頌安一聽,恍然悟了沈大公子這么晚來的原因,顧同山腰間受過傷,逢陰雨天容易犯疼,當初走得緊,藥膏子只剩兩盒,能拿的俱拿了,現(xiàn)下谷雨時節(jié),宜賓那地方比開封府濕熱的多,確實應(yīng)該再送些。 “公子稍等片刻,婢子馬上打點妥。”頌安出去又把頌平喊來伺候茶水,這才放心走了。 顧青竹被李盛唐突過后,最近夜里睡的極輕,李氏特意差人從莊上引來頭產(chǎn)奶的母牛,每日擠了鮮奶,睡前熱給她喝,頌平才從廚房端了來,在程府吃宴用的少,晚膳又是在老祖宗那里,擔心她沒飽肚子,再里面還打了個荷包蛋。 “姑娘快趁熱。”頌平小心的把碗放在桌上,沈曇那邊也沒落下:“公子也是,外頭雨大用點兒能暖身子?!?/br> 沈曇未推辭,拿了勺子喝的自然,顧青竹遲疑了會兒方又坐下。 經(jīng)此一遭,沈曇并不十分確定的心思真正定了下來。 生于魏國公府,他當不得單單紙上談兵的文官,日后封官入朝少不了各地奔波涉險,顧青竹嫁于他,就得提心吊膽常伴,所以情知已久,一直在躊躇不前。但佳人難得,只要顧青竹愿意,他總不介意護她永世無憂。 心甘情愿是來得不易,沈曇心想,總有辦法讓她愿意了。 頌安抱來包袱,藥貼用牛皮紙緊緊裹上兩層防潮,再拿繩子捆了,顧青竹送沈曇出聽竹苑,長長的竹林道好像一眼望不到頭。 “等著我回來。”沈曇臨行前到底沒放過她,生怕顧青竹不開竅似地,彎著唇吐出幾字:“到時候有要事相談。” ****** 這夜,顧青竹睡的更不踏實了,晨里睜開眼,外頭還是黑漆漆的一片,外間的窗戶留出個小縫,卻沒有半絲風(fēng)吹進來。 睡在廂房值夜的喜樂早穿戴好,聽見動靜才探了腦袋詢問道:“姑娘,起身罷?” “什么時辰了?”顧青竹揉揉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