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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竹詞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好事?!鄙驎翌┝怂谎?,從容道:“貪錢,總比要命好。”

    江岸口聚集著二三十條貨船,碼頭工把一根根木材抬上去碼好,足足費(fèi)了大半天功夫,瀘州府衙的官兵穿著常服,喬裝打扮的蹲伏在附近,只等著沈曇下令查他個人贓俱獲,無奈從晌午到天快黑了,別說號令,沈曇自己都溜達(dá)到岸邊的小販旁,要碗茶水悠哉喝起來。

    商陸愈發(fā)的坐不住,沈曇卻笑著拍了拍衣袍,對他說:“告訴他們今兒撤了吧,再等等消息?!?/br>
    “這,這船可要走了!”商陸瞠目結(jié)舌道。

    沈曇微微挑起眉:“貨船吃水太深,木料定是沒有鉆空填上軍械,馮天富可沒這試探的腦子,讓沈靖去探探,他家那位小妾是不是回瀘州了。”

    別說,馮天富那精明小妾還真在府上坐鎮(zhèn),勸阻著他先運(yùn)上批真貨,如果萬無一失,隨后再脫手把軍械轉(zhuǎn)手。

    不過沈曇當(dāng)前難事不只這樁,眼下顧家二爺、四爺和許蕓都在花廳里頭坐著,包括顧青竹也被喊了來。

    沈曇朝她遞來詢問的眼神,可惜顧青竹也不明白二伯所謂何事,只得微微搖了頭。

    顧同生捏著眉心請沈曇坐下,溫言道:“你手上那件事如何了?”

    沈曇撩起袍子坐下,面帶微笑道:“回師父,還差點(diǎn)火候,需要再耗幾日?!?/br>
    “那便先放放,有件事情卻是非你不可的?!鳖櫠斂戳怂谎壅f。

    第68章 第六十八回

    原來, 許蕓按照傳話人的要求將一萬兩銀子裝箱,派人送去城郊一座流民落腳的殘廟里頭,這廟還是前朝所建, 年久失修已破敗不堪,唯一可取之處是地方夠大,能容得百十口人住下, 所以附近流民漸漸聚集到那, 相互間也能照應(yīng)。

    許家送銀子的仆從,有位原先在陜西路參軍,因額頭被重物所傷波及至眼睛, 目不能視, 不曾料卸甲后腦傷漸好, 眼睛也恢復(fù)大半, 許蕓見其身手強(qiáng)悍特請來做了許園的總管,眼下有禍?zhǔn)滤匀划?dāng)仁不讓。

    這仆從本以為能暗中抓住一兩人, 帶回來細(xì)細(xì)盤問, 怎料到裝銀子的車剛停在廟中,幾個流民便圍上來, 也不知誰先開口喊了聲‘車上全是銀子’, 剩下的流民聞風(fēng)而至,身手再好也做不出以一敵百的偉績,他們被擠的連車轱轆都摸不到,只眼睜睜的瞧著整箱銀錢被哄搶一空。

    對方顯然經(jīng)過周密計劃,那么多人往不同方向奔逃, 誰還分得清楚?顯然是寧愿一次少拿到些銀子,也不愿露出半點(diǎn)尾巴,好讓人順藤摸瓜的找到他們。

    事情固然可惱,但并非全然無獲,仆從認(rèn)出其中一個扮作流民的漢子,好似是先前供職陜西路軍的修武郎陸占。此人左手缺了三指,因克扣軍餉被人告發(fā),押送回京路上擅自逃了,至今不明其下落。

    沈曇在六叔沈原麾下混的時候不短,對陸占倒真見過幾面,在聽過顧同生的描述后,沉吟了會兒道:“師父的意思是,這件事和三爺遭人暗算有所牽扯?”

    聽到這兒,本在小口飲茶的顧青竹驚異的望向自家二伯,她可完全沒聽出兩者間有甚干系。

    許蕓補(bǔ)充道:“最近,顧三爺和王大人安置到許園后,似乎來附近走動的商販行人變得多起來?!?/br>
    許園在半山之上,走街串巷的商人平日可不愛往這跑,路遠(yuǎn)不說,到了還不定有誰光顧生意,所以大都每逢月初、十五定期來一趟,如今突然頻繁,實(shí)在令人生疑。

    “敵暗我明,總要提防些?!鳖櫠敂€了眉頭叮囑沈曇:“對方明日再要一萬兩送到城西荔枝林中,你便偷偷跟去,只要確認(rèn)那人是否陸占,其他事宜交給我衙門官兵即可,萬不能涉險?!?/br>
    沈曇欣然應(yīng)下差事,次日換上許園仆從穿的黑布大袍隨車一路向西,但他長的副天妒容顏,縱使穿不起眼的粗布衣,也能憑生別的倜儻之意,商陸嘟囔著拿炭筆在他眉毛處涂的濃黑,再用厚粉將臉擦的黑黃,如此折騰完,站在后面好歹一眼瞧不到的。

    而呆在許園的顧青竹也不得閑,昨日二伯提醒了她,近些日子照料父親時,最好飲食起居不加以他人之手,若有人想針對顧同生,總要先千方百計接近他們的,小心行得萬年船。

    這樣一來,廚房里頭便離不開人,湯藥也搬到隔壁廂房來煎,各種活計俱過目盯著才放心,顧青竹忙活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直到晚間,頌平扯了她袖子欲言又止的說:“姑娘,我方才從王大人那邊回來,說沈大公子今個兒出門,被刀傷著了,刀上似乎還沾了什么毒,許郎中正在城里頭的醫(yī)館為他診治呢?!?/br>
    盡管理智告訴她沈曇大概是無礙的,不然憑他的身份,出了岔子怎能沒人過來通報一聲?怕早就雞飛狗跳了,即便如此,明明夏熱的天兒,顧青竹竟生出遍體生寒的滋味,抱著空空如也的藥碗楞了許久,才抖著唇問道:“嚴(yán)重嗎?毒可能解?”

    頌平也覺察到她的失態(tài),自家姑娘是那種越到大事兒上面,越拿的住的人,除了像三老爺這樣的至親,哪會嚇的愣住那么久,眼瞧著手上的碗都端不住了。

    “具體的婢子也不清楚?!表炂桨脨乐辉撾S便張嘴說給她聽,起碼把消息打聽仔細(xì)了,于是趕緊又安慰道:“姑娘不必太憂心,我這就去找許郎中那個小徒弟再探探!”

    顧青竹木木的點(diǎn)了頭,目送著頌平一路小跑的穿過院子,方才找著連廊邊坐下,把藥碗往側(cè)身一放,心里頭亂騰騰的,什么思緒都理不出來。

    須臾,頌平鼻尖兒滿布著汗趕了回來:“小徒弟只見著許郎中被接出去了,其他倒也不清楚?!?/br>
    顧青竹輕輕答了聲:“好?!?/br>
    頌平見她不說話也不動作,急的不行:“沈公子是有善報的人,定會逢兇化吉的。”

    若是福運(yùn)說多了能成真,顧青竹也愿意在這給他念本地藏經(jīng)的。

    “你再去請那小徒弟,詢問他可否帶咱們?nèi)コ抢镱^的醫(yī)館?!鳖櫱嘀袼记跋牒笕杂X得坐不住,那邊干脆去瞧個清楚,好壞有了譜兒才能安心。

    醫(yī)館在城西,離荔枝林不遠(yuǎn),路過永寧河時,兩岸街邊依舊那么熱鬧,顧青竹坐在車?yán)锵破鸷熥油忸^瞧了眼,河水潺潺,卻沒有生辰那日和沈曇結(jié)伴而游時看的驚艷,變得索然無味。

    她嘆息著收回手,才知古人誠不欺我,情根深種果然是件要命的事兒。

    ******

    醫(yī)館不大,藥材還算比較齊全,瀘州衙門里頭別人不認(rèn)得沈曇,宋大人心里卻如明鏡一般,故而當(dāng)陸占那斯大刀砍向魏國公府家大公子時,整個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恨不能飛過去以己身替他挨上這刀!

    沈公子在這若丟掉性命,任他有多少條命都賠不起!

    萬幸萬幸,最后一瞬沈曇像背后長了眼般,略微扭過身子,剛巧躲過那致命一刀,只臂膀上劃出倒兩指深的口子,他這腦袋暫時能保住了。

    但當(dāng)?shù)弥堑渡暇尤挥卸荆瑒⒋笕丝迒手樏嗣詡€兒脖子,媽的,這果然還是保不住么。

    馬車趕到醫(yī)館時臨近深夜,顧青竹和頌平從車上下來,小徒弟抓著門環(huán)重重扣了幾下,里頭探出個腦袋,警惕的看著他們問:“你們找誰?”

    小徒弟把許家的木牌給他看了,解釋道:“來找我?guī)煾傅?,許郎中?!?/br>
    門里的人用方言喊了聲,緊接著再把門打開,一路將他們帶到內(nèi)院,顧青竹抬眼看見不大的院子里黑壓壓的坐著好些人,大都圍靠在一起熟睡了去,偶爾還能聽見打鼾的動靜。

    頌平更是跳著步子往前走,生怕沒留神踩了誰的腿。

    正堂,許郎中在藥柜前配著藥材,見自家小徒進(jìn)門臉色就沉了下來,再看隨后跟著的顧家七姑娘和丫鬟,更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兒道:“誰讓你過來的?”

    小徒弟正想解釋,顧青竹先笑著鞠了禮:“許郎中不要怪罪他,是我硬求著他引路的?!?/br>
    伸手不打笑臉人,顧府千金求情,許郎中也說不得什么,只是替他們憂心道:“多事之秋,七姑娘萬事都要小心?!?/br>
    顧青竹可不會貿(mào)貿(mào)然做事,在許府挑足足挑了十個護(hù)院仆從,路上前后分兩批走,安安穩(wěn)穩(wěn)趕來的:“您說的是,我來是想問問沈公子的傷情如何,我二伯他們也掛念的很?!?/br>
    此話雖摻了水分,但也不假,只不過是顧青竹主動請纓,顧同生應(yīng)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