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盧玉憐在姜家地位穩(wěn)固,使喚起姜源來毫不客氣,顧青竹和沈曇進了雅間,姜源正在孜孜不倦的給她剝橘皮。 “沈兄。”姜源大大咧咧的起身招呼,然后朝顧青竹點點頭,“青竹過年好啊。” 盧玉憐翻了個白眼,恨其不爭:“兄什么兄的,那是meimei和妹夫,正經(jīng)的親戚!” 姜源是一時沒拐過來腦子,對著顧青竹喊妹子倒還順溜,沈曇在他們那群浪蕩公子哥兒眼中,可算‘高嶺之花’,上來對著人叫妹夫,委實心有余而力不足。 “姐夫?!鄙驎疑裆谷?,先開口化解了姜源的尷尬。 若是他愿意結(jié)交,和誰攀談均能有幾分投機,待顧明宏和程瑤趕到,姜源對沈曇已然是勾肩搭背、相見恨晚了。 “女兒一直哭鬧,在家哄她耽擱了半天,讓你們久等了?!背态幇讯放衩撓聛?,笑著道,“我看宣德門那邊開始聚人了,估摸馬上游燈?!?/br> “孩子哭鬧才惹人疼呢?!北R玉憐想想自家那個,不由頭疼道,“我兒子就會扯著嗓子叫,高興了叫,不高興也叫,跟誰欠了他銀子似得,家里頭都怕他憋著氣把嗓子喊壞了?!?/br> 男人們落座烹茶飲酒,顧青竹則邊吃著糕點,邊寬慰盧玉憐說:“小孩子中氣足,我四伯家的小公子幼時也那樣兒,似乎一歲多就改過來了,表姐若擔(dān)心,尋太醫(yī)去府上瞧瞧也好?!?/br> 程瑤附和道:“在理,至少求個心安。” 盧玉憐攤開手,聳肩道:“早早便請過了,太醫(yī)只說身體沒什么不好的,多哄哄罷了。” 她倆初為人母,講起育兒經(jīng)來興致勃勃,顧青竹雖是剛成婚不久,但因著讀書涉獵廣博,好些話題也能加入說上一說,比如小兒積食的偏方,她隨口可以列出三四個。 圣人每年元宵夜里會登上宣德門與民共樂,而今天十六,則純粹是花燈游展普天同慶。 御街邊兒上聚集了各色雜劇技藝的手藝人,爬桿兒、吞鐵劍、吹火球應(yīng)有盡有,臨著潘樓街拐角處還有演雜劇的,顧青竹他們到跟前觀望了會兒,臺上正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高/潮時圍觀眾人紛紛拍手稱好,震的耳邊除了嗡嗡聲之外,再聽不見旁的。 這種日子出來賞燈的公子閨秀頗多,一路上遇見好些熟人,宣德樓正對面的仙客居更是世家貴族常進的地方。 仙閣居二層的露臺被田橈重金所包,呼朋喚友的來這兒坐著看巡燈,比起擠翁不動的人群,如此不費神不費力,且清雅脫俗之地顯然更如意, 趙家兄弟先后退親,便是趙大人對外再心平氣和,在家也是忍不住唉聲嘆氣,趙懷禮在討長輩歡心上頭甚為木訥,所以過年這陣子,全靠趙懷信鞍前馬后的安撫祖父,好容易得個休息,才應(yīng)了田橈的約。 “你家老爺子怎么樣?”田橈指揮著小廝把炭盆子放在腳底不遠(yuǎn)處,不忘分神關(guān)心下趙懷信家中情狀,“要不要我和祖父說說,趕明兒找你家老爺子下下棋,高興高興?” 趙懷信手中捏著個細(xì)口的青瓷酒瓶,里面是京兆府的名酒,在喝過西北烈酒后,再嘗其他的似乎都欠缺了點兒味道,特別是冬季冷意刺骨。 他輕輕晃了晃酒瓶子,嘆了口氣:“過短時日再看,眼下他還在氣頭上?!?/br> 田橈了然的拍拍他的肩膀,嘖嘖道:“不是我說,你們家真叫流年不利,你那事兒也就罷了...沒轍不是,好歹和顧家如今和和氣氣,可景王那頭可不是好糊弄的,理虧人家還能仗著皇親的勢,欺負(fù)咱們。” 趙懷信不置可否,喝了口酒。 田橈繼續(xù)出謀劃策,摸著下巴道:“你大哥是個牛人,我從前小看他了,不管怎么說,這次做的漂亮,換做小爺我,早忍不了那種女人?!?/br> “你少摻合?!壁w懷信看著樓下熱鬧的人群,巡燈的隊伍從宣德門出來,順著御街往南走。 田橈笑了笑,不再提這些破壞氣氛的事兒:“反正以后咱倆可就是這汴梁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公子,不知多少姑娘等著盼著嫁呢?!?/br> 趙懷信嫌棄的把他推遠(yuǎn)了,一副不肯同流合污的表情。 巡燈隊伍長長的游走在街巷中央,最前頭龍獅開路,緊接著是普賢、文殊兩位菩薩,孩童們追隨著荷花燈笑鬧著跑,連街邊兒的糖人甜食都吸引不了他們目光,有的更是求著父母買來小花鼓,像模像樣的混入燈隊中,敲敲打打的走過去。 沈曇當(dāng)初的聘禮中,有件白狐毛制的披風(fēng),顧青竹不怕冷,往日斗篷、披風(fēng)便不多,純白這種更是一件都沒有。 于是乎今年穿著它出門還是頭次,顧青竹站在人群中十分顯眼,別家姑娘婦人穿戴均是顏色靚麗,唯獨她通身雪白,仿佛天幕之中眾星圍繞的明月一般。 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在牽引。 趙懷信無意間把目光落在那片白色上頭,待看清楚顧青竹的側(cè)臉,心中被許久未曾出現(xiàn)的悵然盈滿了。但失態(tài)只是暫時的,田橈抱著酒缸歸來,他又恢復(fù)成了刀槍不入的趙三公子,笑意淡然的與眾人舉杯暢飲。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意難平的日子總歸要過去的。 顧青竹她們賞了燈,買下許多鈴鐺、布老虎小孩兒玩的物件兒,幾個丫鬟手里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然后相互作別。 回程途中,她偶爾聽見旁邊有人議論趙懷禮和瑞和縣主退婚,旁的倒還不在意,唯獨末尾那句:景王鐵定會打壓趙家,讓她記在了心上。 過了正月便是春闈,汴梁城聚集了各地莘莘學(xué)子,飯館客棧爆滿,為著城中安全考慮,圣人將宵禁的時間提前半個時辰。 這對于沈曇來說倒無所謂,臨近開考這幾日,他基本上不再溫習(xí)書本,為了習(xí)慣作息,每日的策論卻是要寫的,除此之外便圍在顧青竹身邊,有時想起什么來了,就閉目冥想。 顧青竹一心一意替他安排飲食雜事,沈老夫人見她忙碌,便免了晨昏定省。 開考前一日進場,她隨馬車跟著沈曇到了貢院,外頭已經(jīng)人山人海,兵將們將手搭在腰間的佩刀上,矗立在門外,隊伍從街這邊排到那頭。 沈曇掀起簾子瞄了眼,也不著急,反而往車壁坐了坐,歪著躺在顧青竹曲起的腿上。 馬車?yán)镱^只他們兩人,寬敞的很,可再寬敞,座兒還是那么長,以沈曇的身形只能憋憋屈屈的蜷縮著躺,即便顧青竹立刻給他騰了地方,也用處不大。 “郎君昨兒沒睡好?”她蹙起眉,擔(dān)憂的探上沈曇的額頭,沒見異狀才呼了口氣。 沈曇笑了聲:“有你在身邊兒,每夜睡的都好?!?/br> 顧青竹不放心的問:“那怎么又躺下了?” “早晚要進去,守在門口還排隊做什么。”沈曇胸有成竹,懶得掙那一時半會兒的時間。 直到最后,沈曇?guī)缀跏遣戎c兒的通過檢查進了貢院,這九日顧青竹是掰著指頭過的,再知道他學(xué)業(yè)辛勞后,更是希望能有所回報,馬到功成。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沈曇在杏花榜上掛了名號,且殿試時大放異彩,中了探花。 宮中派人去沈府報喜,沈仲作為父親自然與有榮焉,上次秋闈得會元時,因為老國公去世,家里頭便沒有為沈曇慶賀,這次可謂卯足了勁頭大cao大辦。府門前掛上了紅燈籠,老夫人給下人們每人包了紅封,足足夠半年的嚼用,侍衛(wèi)仆婦俱喜氣洋洋,連衣服都換上新制的,腳下生風(fēng)。 而正主兒沈曇卻一頭扎在塌間,睡的天昏地暗,顧青竹想錦繡堂幫忙他都不讓,硬是拖拽著把她弄到身邊,繡鞋也扔的老遠(yuǎn)。 顧青竹試著掙扎兩下,無奈沈曇氣力太大,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索性也不煩惱那么多,跟著他直睡到夜里才起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