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別急,慢慢說?!?/br> 蘇司理挨著椅子,緩緩坐下,此時他感覺自己有些頭暈,特別想吃甜的東西,然而他還要辦公事呢。 “司理官人,我是城西滄海珠珠鋪的掌柜,姓李,單名道。鋪中有位淳厚、勤快的后生叫李果,他天黑行路時,在澳口突然遭人劫走?!?/br> “可是有人目睹他遭人劫走?” 蘇司理得問清楚先,上次有個老婦人報案她孫女被牙人抱走,其實睡在自家床底下。 “有的,就是我侄子,李棋,阿棋,你和官人講講當(dāng)時的情景。” 李掌柜推了推阿棋,阿棋上前,仍還在用袖子揩淚。 “官人,有四五個人,天好黑,穿什么衣服分辨不清,他們先拿東西砸破我頭,我躺在地上,爬不起來,果子喊我快跑,是說他仇家。我看他們踢打果子,我拼命喊救命,可是沒人敢來幫我們,他們一直打果子直到把果子打暈,還套上麻袋,把人抬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棋哽咽,再說不下去話。好一會,他平復(fù)情緒,繼續(xù)說:“官人我句句屬實,這是他們打的傷?!卑㈢靼杨~頭的發(fā)一撥,露出額上的血跡,那血跡沿著臉龐、脖子,滴落在衣領(lǐng)上。 蘇司理覺得駭人,聽得惱怒,憤然躍起,一拳拍在案上。這當(dāng)眾施暴、劫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你去,去喊胡瑾。” 蘇司理緩緩坐回椅子,覺得雙腳發(fā)軟,也是,他今天才吐得七葷八素,而且大半天胃里湯水未進。 老仆領(lǐng)命,趕緊去找胡瑾。 深秋,天黑得早,珍珠鋪打烊,外頭就已經(jīng)漆黑一片。 “果子,要不要去張七店吃燒鴨?” 阿棋夜晚空閑,想著四處走走。 “走,棋哥,我請你?!?/br> 李果豪氣攬著阿棋,他這兩日似乎特別開心,以往要讓他請一頓飯,可不容易,相當(dāng)摳。 張七店就位于澳口,離李果住的四合館不遠(yuǎn),那是一家物美價廉的rou食店,賣燒鴨飯。 李果好久沒吃到油膩膩,脆嫩香噴的燒鴨,想起這美味,相當(dāng)饞。 于是兩人結(jié)伴穿過暗巷,來到布滿食店的澳口右岸邊,還沒接近張七食店,突然就從角落里竄出四五個人,阿棋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頭上已被狠敲打一棍。阿棋攤在地上,一時被打愣,但聽到李果在叫他:“棋哥快跑,是我仇家!”阿棋茫然捂住汩汩流血的頭,朝李果看去,正見那些人在踢打李果,下手十分狠辣。阿棋惶恐極了,嘶聲喊著:“救命?。【让。 彪m然天色昏暗,四周沒有什么人,然而阿棋明明看到是有人路過的,卻反倒落荒而逃。沒有人救他們,阿棋絕望地哭叫李果名字:“果子,果子!” 除去起先被痛打時的幾聲慘叫聲,此時的李果已經(jīng)被打暈,軟綿綿躺在地上。 阿棋趔趄爬起來,想撲過去救李果,那些暴徒,卻只是把阿棋推開,一麻袋將李果套起,兩人抬著,迅速離去。 栽倒在路邊的阿棋,大概昏迷了一會,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滿頭的血,身邊早沒有李果和那群暴徒的蹤跡,他搖搖晃晃,走回驛街。路上也曾求救他人,無奈阿棋言語混亂,模樣嚇人,沒人肯幫他。 阿棋奔回衙坊,跟李掌柜哭號果子被人劫走,把李掌柜嚇得半死。想也沒想,李掌柜就拽著阿棋,奔到司理院報案。 第56章 尋覓 趙啟謨在院中看月, 聽到隔墻說話的聲音, 一個老仆問:“承信郎在家嗎?”一會就聽到胡瑾的聲音,問有什么事?!坝形恢殇伒幕镉嬙诎目诒蝗私僮? 司理官人叫老奴過來通告?!苯又牭胶诩移偷穆曇簟?/br> 想著他們這是要去司理院, 趙啟謨站在門口等待, 不會果然看到蘇仆和胡瑾走在過來。 “可知是哪家珠鋪?” 趙啟謨跟上,詢問蘇仆。 “回趙舍人, 只說是城西珠鋪?!?/br> “被劫走的伙計叫誰名誰?” “似乎是位姓李的伙計。” 蘇仆是位老仆人, 年紀(jì)大了,記憶力不是很好。 “舍人, 到司理院便知曉是誰?!?/br> 胡瑾聽蘇仆說城西珠鋪, 姓李伙計, 也和趙啟謨一樣,想到一個人。 三人不再言語,匆匆前往司理院。 抵達(dá)司理院,三人進入院中, 李掌柜看到來的人里有趙啟謨, 先是驚詫, 繼而又高興。 “掌柜,被劫走的可是李果?” 趙啟謨也認(rèn)出李掌柜。 “是他?!?/br> 李掌柜回答。 趙啟謨又問是在哪里遇劫,阿棋急忙過來講述,他的話語,真是聽得人怔營。 “既是在澳口,可能借著船離去, 然而夜晚漆黑,澳口、海港的船無數(shù),尋找一個人談何容易?!?/br> “再說,還得將士卒召集起來,這時辰,他們都各自回家吃飯?!?/br> 胡瑾手下的兵,除非有特殊任務(wù),夜晚都各自歸家。 “那怎么辦,人命關(guān)天?!?/br> 蘇司理想如果要搜索海船,肯定人手不足,而且他也不是巡檢司的官,人家憑什么讓他上船翻找,只能拜托胡瑾。 “離青,你我先到遇襲地點察看一番。等等,你不會是從午時待到現(xiàn)在?” 離青是蘇司理的名字,胡瑾很少直呼他名字。 “無妨,我們快過去。” 蘇司理覺得他還能再撐一撐。 此時,阿棋早領(lǐng)著趙啟謨先行走了,他們走在前頭,蘇司理等人走在后頭。 從城東趕至城西澳口,阿棋的腳步越走越慢,走到半路,再撐不住,攤坐在地上。 “阿棋,還好嗎?” 李掌柜擔(dān)憂問著。 “有些累,我歇會就行。” 頭上挨著一棍,加上失血,讓阿棋意識有些模糊,走路虛晃。 “官人,得送阿棋去看郎中。” 李掌柜先前就想先送阿棋去醫(yī)館,是阿棋堅持要先去報案。 趙啟謨手一指,指著一旁一家藥鋪。 顯然這一路上,趙啟謨就在留意四周,找尋藥鋪、醫(yī)館。阿棋是很重要的目擊證人,不能出事。 李掌柜扶著阿棋到藥鋪,找人包扎傷口。 “就在張七食店左邊的巷口,前面,前面就朝著澳渠。” 阿棋臉色蒼白,怕眾人找不到,吩咐著。 “你說李果喊你快跑,他說遇到的是仇家?” 趙啟謨低頭問話,跟阿棋核實。 “是的,果子說:是我仇家?!?/br> 阿棋點頭,他也想不明白,李果怎么會有仇家。 趙啟謨神色凝重,他想到王鯨,但是王鯨人在刺桐。 李掌柜留下照顧阿棋,換成胡瑾領(lǐng)著趙啟謨和蘇司理,前往澳口。只要是此地的水域地帶,都?xì)w巡檢司管,在巡檢司任職多時的胡瑾,對澳口十分熟悉。 三人一路沉默不語,來到阿棋描述的地點,胡瑾的燈照在地上,他蹲著查看地面凌亂的腳印,還撿到一根沾血的木棍。 “看來是這里。” 確定地點,胡瑾站起,將四周張望。 “穿過這條巷子,再往后,是大街,雖然天黑,酒樓食肆可正是經(jīng)營的時候,不可能抬著人招搖過街?!?/br> 胡瑾腦子里自有一張詳細(xì)的地圖,大到河流,小至街巷。 他平日作風(fēng)輕浮,還是個低級武官,往往被人看輕,也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明白那只是表象。 “往左往右也不行,都是民居,除非歹徒的落腳點就住在附近?!?/br> 蘇司理到兩側(cè)兜轉(zhuǎn),人正好回來,說著他的發(fā)現(xiàn)。 “不會在自家門口劫人,估計還是借助船運?!?/br> 趙啟謨看向澳渠,三人都看著那里,無疑都認(rèn)為最有可能是船停泊在一旁,劫走人后,趁著夜色,迅速登船離去。 “小官人,我知道李果在廣州有一個仇家,雖然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br> 胡瑾摸著剛剃過的整潔下巴,做思考狀。 “你認(rèn)識李果?” 趙啟謨想起當(dāng)初李果在自家宅子作客,胡瑾看到李果,確實像在逃離。 “認(rèn)識,這不重要?!?/br> “不,這很重要?!?/br> 蘇司理看得出來趙二郎和那報案的掌柜是舊相識,都很關(guān)心李果的失蹤,而胡瑾也認(rèn)識李果,這個李果真的只是個小伙計嗎? “長話短說,我在妓館見過李果,許多天前,有位兵痞醉酒去sao擾一位臥病的館妓,被李果攔阻,推倒在后院。這個無賴叫錢鐵七。” 胡瑾一咬牙,把他狎妓的事說出。 “錢鐵七住在城北,就是這不大像他作風(fēng),要報復(fù)打一頓就是,不至于要劫人呀?!?/br> 胡瑾琢磨著,錢鐵七他認(rèn)識多年,不像會干這種事。 “恐怕不是,胡承信,海船入港都需經(jīng)過巡檢司檢查嗎?” 趙啟謨在想一個可能,李果那句:“是我仇家”,讓趙啟謨念念不忘。 “不用,小官人,你該不會,正好知道是誰干的?” 胡瑾沒問過趙啟謨和李果的關(guān)系,他們顯然是舊相識,而且恐怕交情不淺。 以往聽趙啟謨提過,他小時候在刺桐住過,而胡瑾知道李果是刺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