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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比鄰在線閱讀 - 第103節(jié)

第103節(jié)

    “凍傷了,你別抓撓它?!?/br>
    “啟謨,你的手也伸出來?!?/br>
    李果拉起趙啟謨的雙手,放平打量,啟謨雙手的情況不比李果好、到哪去,同樣凍得發(fā)紫。李果想也沒想,將趙啟謨的雙手拉來,裹入自己的衣襟中。

    趙啟世別過臉,轉身走了。

    趙啟謨拉出手來,他抑制住去擁抱李果的沖動,四目對視,無盡言語都在其中。

    “膝蓋。”

    李果低下頭,他去拉扯趙啟謨袍擺,趙啟謨攔住,只是兩字:“無礙?!?/br>
    趙啟謨更衣時,背對著李果,所以李果并不知道他膝蓋上是否有傷。然而,跪地那么久,怎么可能不把膝蓋磕傷。

    趙啟世離開不久,便有侍女端來食物,說是啟謨嫂子給的。趙啟謨知道是兄長的意思,兄長的性情最肖似父親,只是他們立場不同,一位是兄,一位是父。

    吃下溫熱的食物,李果的身體才暖和起來,李果不敢多留,跟趙啟謨辭行。

    隆冬大雪,天寒地凍的夜晚,這偌大的宅院,只要有啟謨的地方,便有他果子的容身之所。

    “就在此住一夜。”

    趙啟謨知道今晚不會平靜,但他不忍讓李果又出去挨一番凍。

    仆人在桌前收拾碗盤,抬頭正見阿息過來,阿息行禮,對趙二郎說:“夫人請李員外過去。”

    李果慌忙起身,整理衣物。趙啟謨手一攔,沉靜說:“我隨你去。”

    阿息面無表情說:“夫人說只請李員外,不許二郎前去。”

    李果握了下趙啟謨的手,示意無妨,他在趙啟謨擔慮的注視下,跟隨侍女離去。

    以趙啟謨對母親的了解,母親必然要責備李果,趙啟謨豈會放心,他尾隨而去,卻在廳堂聽得一聲喝止:“站住?!壁w啟謨抬頭,看到站在堂上的老趙。

    寒夜,廳堂透風,父子倆坐在火盆前,飲酒,偶爾交談兩句,談的是赴任的事。

    老趙平和許多,不似午時的冰冷,他也仿佛是忘記了趙啟謨午時和他說的事,就當沒這回事般。

    喝完兩壺酒,老趙有些醉了,趙啟謨攙扶他回房。今日的事,委實讓父親痛苦,然而父親一生開明,寬仁,他大概已經諒解。

    趙啟謨返回廳堂,他心中焦慮。娘想是要哭的,若是因此傷了身體也是他罪過,果子素來又畏懼她,不知道果子此時是什么情景。趙啟謨前往別院,在小廳中找到了李果。

    廳中只有李果一人,趙夫人已不見。

    趙啟謨一眼看到李果臉上的淚痕,他過去抓住李果的手。李果喃語:“回去吧。”

    啟謨問李果他母親說了什么,李果說只是問我販香的事,起先只是尋常的交談,后來趙夫人忍不住哭泣。李果知她身為一位母親,心中悲痛深切,不禁也跟隨落淚。啟謨來時,趙夫人正好被侍女扶回房中。

    直到趙啟謨赴任離開,老趙夫婦都未再提成親的事,也當趙啟謨說過的大逆不道之事,不存在般,趙啟謨知道這恐怕是默許了。

    離去前的日子,趙啟謨終日陪伴在父母身邊,他心中愧疚。然而終究是母子,趙夫人不忍去逼迫啟謨,以她對兒子理解,啟謨一旦心意已定,便無可奈何。

    離京赴任時,趙啟謨和李果一并在堂下跪拜、辭行。

    趙夫人面有難色,不言不語。老趙平和說:“都起來吧?!?/br>
    趙啟世將兩人送到郊外,趙啟謨和李果的友人都在,熱熱鬧鬧,一并前來送別。趙啟世神色凝重,目送弟弟和情人并肩騎馬離去。吳伯靖見他愁眉苦臉,低聲說:“老兄,莫愁苦,不如你多生幾個孩子,過繼一個給啟謨?!眳遣赴ち艘粋€眼神殺。

    這年趙啟謨二十二歲,出任南劍州知州

    第107章 七星池上白琵鷺

    趙啟謨到南劍州任知州, 李果到南劍州買房, 房子就在公廨旁邊,和知州大人成為鄰居。

    南劍州的官民不知道李果來歷, 只知道這是一位刺桐商人, 然而也不知道他販賣什么物品, 因何居住在南劍州。

    每年夏秋兩季,李果都會前來, 他衣著奢華, 人物溫雅,便有些當地名流想結交他, 不過李果不愛和他人往來, 深居簡出。蟬鳴聲震耳的午后, 李果躺在大院里乘涼,一位仆人遞來冰飲子,另有一位仆人從井中撈起浸泡得冰冷的西瓜。

    夏日悶熱,院中樹蔭下清風徐徐, 倒是十分愜意。

    李果舒坦睡去, 在睡夢中, 仿佛身處于真臘港口連片的蘆葦叢里,而他臥在一艘海船上,海船在風中輕輕擺動。

    每年的春冬,李果會出航,到登流眉販運香藥,而夏秋, 他則在南劍州歇息。此地山清水秀,風景極好,而且讀書氛圍濃烈,有五步一塾,十步一庠之稱。此地商人少,文人多,不似刺桐,熙熙攘攘,重利輕義。

    在這里,李果的日子過得很悠哉,李果的大屋便在山麓之下,清早,他會到山麓漫步,有時候遇到官人休沐日,他身邊還會多出一個人。

    于水霧濛濛中,兩人并肩行走,兩個翩翩身影,消失小徑竹林中。

    買下的大屋,據說曾經住過一位知州,李果想顯然是真的。房子的側門便挨靠著公廨側門,中間隔著一條小道,進出何其方便。趙啟謨往往在黃昏的時候,走過小巷,他身后跟隨著差役,或者是下屬官員。李果會在窗內看他離去,有時候趙啟謨朝窗戶投來一個目光,李果便就抓迷藏般,將頭壓低,不讓他發(fā)覺。

    夜晚,趙啟謨會來李果宅中,和李果坐在一起用餐。

    宅中的四位仆人,三女一男,都從刺桐帶來,老實寡言。

    夜深,趙啟謨便留宿李果宅中。

    有時,李果也會前往趙啟謨官舍里,那往往是啟謨繁忙之時。李果會默默坐在一旁,看趙啟謨埋案工作至深更。

    來南劍州,趙啟謨帶來阿鯉和一位新侍女,侍女只有十二三歲,叫阿綺。瑟瑟由趙夫人安排出嫁,她到了出嫁年紀,不忍誤她終身。

    這樣的夜晚,阿綺會被吩咐不用進來端茶送水,但凡趙啟謨餓了渴了,都是李果代勞。

    深更,李果從廚房端來一缽湯,親自盛到碗中,捧到趙啟謨跟前。因前任官員遺留問題,州中夷人動亂,從縣里上報的公文眾多。

    “先歇會,我看你坐著一個時辰未動彈?!?/br>
    不停地讀看寫,把周身的事物都遺忘了。

    “有勞勞果員外親自送來?!壁w啟謨笑著接過碗匙,碗匙交接時,他摸了下李果的手。

    “知曉便好,還以為你將我忘在一旁?!?/br>
    李果挑亮燭光,橘黃的光芒,映在他的側臉上。趙啟謨放下湯匙,抬手觸摸李果的臉龐,他看李果的目光溫柔似水。

    “還是為峒蠻之事煩心嗎?”李果握住趙啟謨的手,將頭一偏。

    “可否按著他們的習俗,選位峒主,用來治理他們?!?/br>
    李果在海外見過諸國番人,風俗迥異,互不干涉。

    “而今便是這個法子,安居樂業(yè),互不相擾便好?!?/br>
    趙啟謨?yōu)檎欣馅w寬仁之風。

    “峒蠻之事是解決了,那我果員外的事呢?”

    李果笑著,低頭去親啟謨唇角。

    此時已是二更天,四周寂靜,人們都已進入夢鄉(xiāng)。

    “這就交付?!壁w啟謨啞笑,他摟住李果腰身,將李果抱入懷。

    南劍州的夜晚,在夏秋時,總是顯得短暫。

    對于一年總有兩個季節(jié)留在南劍州,李果對家人的說法是出游。然而年復一年,李果早已到婚齡,對于他不肯成親的事,果娘也開始著急。李果不忍再隱瞞娘,只能老實告知。果娘剛聽到時,沉默許久,繼而是落淚,把李果罵了一頓,問李果那男子是誰?李果說是趙舍人,果娘一聽頓時恍然,沉寂起身,抽出插在床頭的柳條——教訓二果用的,二話不說就往李果身上招呼。李果不敢躲,連抽幾下,果娘自己反倒不忍心,嗚咽說:“早該知道是他,難怪你小時候總往他家里跑?!崩罟麚崦怀樘鄣氖直坌⊥龋f:“娘,我十六歲到廣州,見著他,才喜歡上?!?/br>
    深秋,和趙啟謨辭行,李果返回刺桐。

    表兄陳火運送香藥返航,將賬目交付李果,并告知他們在登流眉合作的番商,為王家人搶去,由此這趟只運來少量香藥。李果說無妨,他冬日出航,自會去處理。番娃和猴潘不怕陳火,但是見到李果則恨不得掘地逃竄,畢竟終日提心吊膽李員外會收拾他們。

    送走表兄,果娘牽著二果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張草帖子。

    “真不成親?”

    “娘,我心思你又不是不知曉。”

    李果看都沒看草帖子,他彎身抱起二果,二果趴他懷里,高興的喊哥哥。

    “莫再提這事?!?/br>
    “莫再提?待你老病時,看誰來照看你。”

    類似的對話,母子倆進行過多次。

    “有錢還怕無人照看,再不濟,就跟火哥過繼個孩子?!?/br>
    李果實在是覺得這不成問題,李家家產自有人繼承,這不有二果嗎。

    “你說得輕巧,你爹那邊你去和他說。”

    果娘寵愛李果,其實她覺得果子健健康康,快快樂樂便就挺好。果子聰明,有自己主見。可是又總覺得哪里不對,做為母親,她是否太縱容這孩子。

    “爹不也沒說我什么嘛,娘,你要是再念叨我,我去海外定居不回來,你還不得想死我?!?/br>
    “哥哥,海外是哪里?”

    三歲的二果安靜地聽母親和兄長聊天,聽到他好奇的字眼,他仰頭問著。

    “就是有海又很遠的地方?!?/br>
    “那我也要去?!?/br>
    二果摟著李果脖子,倆兄弟感情好。

    “二果,過來?!?/br>
    果娘抱走二果,瞥了李果一眼說道:“還能不回來,下趟回來還不是往南劍州跑?!?/br>
    李果聽得羞愧,連聲說:“我哪次回來不在刺桐住幾天?!?/br>
    果娘搖頭離去,真是兒大不中留。

    海船不上女子,由此海港男男間的情事,即使普通百姓也略有所聞。果娘知道他兒子喜愛趙家小官人時,并不怎么震怒。雖然也偷偷抹過幾次眼淚,覺得這孩子往后可怎么辦。李果少年得意,伶牙俐齒,每每果娘說她的顧慮,總被李果駁回,她一個婦道人家,也想不明白那么多事,只是覺得果子說得也有點道理。

    至于李二昆那邊,果娘不敢跟他直說李果不婚的事,旁敲側擊下,李爹多少也猜測到。反倒自責是因為自己在李果年幼時被困在海外,沒能給李果教導。這沒爹的孩子,便就此沾染了港口的惡習。

    要是對方是刺桐的商人,水手之流,必然要遭李爹一頓痛打,奈何那人是位知州大官人。無可奈何,無能為力,然而每每想起,李爹還是對趙啟謨有許多怨念。

    春日,趙啟謨探訪州學,他為一群學官擁簇,步上七星池,池中白琵鷺戲水,嘩嘩拍翅飛與白云齊。州學位于西峰之下,寂靜祥和,人文薈萃。

    趙啟謨走過石橋,來到明倫堂外,明倫堂里數十學子,正專心致志聽學官講學。這些年輕的書生中,不知是誰先發(fā)現(xiàn)窗外站著守郡,相互告訴,一時目光齊刷刷看往窗外。陽光璀璨下,那位年輕俊美的官人,佇立在眾人之中,猶如木秀林中般出眾。

    春日,李果出航,海船南下,搖搖晃晃,穿越狂風暴雨地帶。孫家的水手在甲板上沉著冷靜應付,每年總要遇上一回,若是小漁船,早被卷到深海里去,然而孫家是艘極大的海船。

    李果如履平地般朝船廳走去,廳中早聚集數位海商,一部分人臉色蒼白,一部分人焦慮交談。李果找到陳煙,和他商議航程之事,李果沉著冷靜,臉上看不出有絲毫驚慌。

    三年來,李果出航數次,遭遇過臺風、???,在陸地上還遭遇過兩次番人襲擊,他已經是位經驗豐富的海商。

    海船掙扎駛出風暴,船身逐漸平穩(wěn),天色由暗及明。李果和陳煙一起,登上甲板,眺望不遠處的島嶼。

    海鳥盤旋在半空,白帆鼓張,李果站在船頭見到真臘港上的炊煙,也仿佛在風中,聽到了海港鼎沸的人聲。海船越來越靠近海港,李果微微一笑,揮動手臂,像船上的水手那般,朝海港上人們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