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她的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情緒上是不想哭的,可這個東西就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涌。要飛起來了……在外面不能丟人,她干脆站起來像腳底綁了彈簧一樣蹦來蹦去,嘴里念念有詞。 是化學元素周期表。 陳顧返進來就看到這樣的場景:她窩在地上,站起來,跳兩步,又窩下去,衣服都濕了,頭發(fā)也濕漉漉貼在臉上,樣子可憐的不得了。 他叫她:“小爾?” 她后知后覺“嗯”了一聲,聲音飄到快要被風吹走。腦袋好像有十個那么大,眼睛都模糊了。 他在那里靜靜的站了2秒鐘。她刻意保持動作不要這么夸張,干脆眨巴著眼皮把腦袋磕到墻上抵著,深呼吸。 最后,陳顧返扯一把她的手臂,不輕不重的力度,右手扣在她腦后,把她按到自己身前。左手垂著,再沒多余的動作,他說:“小爾,借你靠一下。” 沈與爾僵了那么一下,就聞到這個人身上的味道,這次沒有煙草味,很干凈。她懵著腦袋說:“我,我要……跟,這個江湖,大夫,拼了!” 老人家還坐在葡萄架下,閉目養(yǎng)神,回味了一遍剛才配好的藥膏,不疼不長記性。他自顧悠哉地喝茶。 回去,一切步入正軌,家里人把幾個孩子看得嚴嚴實實,直到高考那天,終于沒有出現什么差錯。很巧的是,沈與爾跟趙約的考場在同一所學校,陳顧返被囑托送兩個孩子去考試,他丟給兩人一人一盒牛奶,什么也沒多說,只是告訴他們會等在這里。 趙約一個勁嘆氣:“不知道丘丘怎么樣了?” 沈與爾吸完最后一口,把奶盒丟進垃圾桶:“考完你們就自由了。” 理綜那天,陳顧返沒有停留在車里,他跟兩個小孩一直走到學校門口,突然叫住沈與爾,開始笑:“緊張?” 她醞釀了幾秒,說:“還行?!?/br> 他就在夏天有些烈的陽光里,將一張大學的宣傳海報搭在她額前擋著,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把幾個重要公式跟她的弱項又慢慢重復了一遍。最后,這個人的嘴角揚起來說:“進去吧?!?/br> 趙約問:“為什么不給我重復一遍?” 他揣起口袋告訴小孩:“你不需要。” 這么大的太陽,沈與爾還能看到陽光閃出的泡泡,每個人身邊都是。 最后一場英語結束鈴響的時候,走廊里,學校外漸漸人多起來,每個人表情各異。家長等在外面,她甚至看到了抱頭痛哭的感人一幕。陳顧返就站在樹下,給兩個小孩一個擁抱,他說:“恭喜?!?/br> 沈與爾再回頭望一眼學校,這就是努力了這么多年恨不能睡覺都在背公式的高考,平平淡淡,卻深刻入心。 分數毫無懸念,志愿上她填好省內的j大交上去,連第二志愿都沒有劃。估摸著快下通知書的時候,一向淡定從容不怒自威的沈老先生開始焦慮,每天總會小心翼翼地詢問很多遍。沈與爾權當老人家在擔心中途出什么差錯,一個勁的安慰。 沒幾天,陳顧返從外面回來,就見到拄著拐杖來回走個不停的沈老先生,樣子有些滑稽。而自己家里的人都一副精彩的表情在旁邊陪著,趙約更是拿住通知書愁眉苦臉:“別讓我過去?!?/br> 他把鑰匙一丟,有些好笑:“這是怎么了?” 陳景安看了眼老人家的臉色,沒忍住說:“那邊,簡直恐怖現場一樣?!?/br> 陳顧返略微瞇起眼睛疑惑。 她說:“老先生把小爾的志愿給偷偷改了?!?/br> 第17章 勾人的樣 好像……是有點麻煩。這個小朋友現在一定是一顆瀕臨爆炸的矛盾體。 “小舅舅,不然……你去?”趙約弱搓搓看過去。 出于兄弟間的道義,這個小孩真的去了一次,沈與爾就這么敞開大門坐在地上。他腳還在院子里沒挨著門前的階梯,就被她一把折刀扔過來。 玩命呢!他立刻呲著牙跑回家,抱著通知書死也不再去。 陳顧返揣著口袋從門邊繞出去,有一點復雜的情緒落在這雙狹長的眼睛里。他在院門邊遠遠站住。 沈與爾抬起眼瞼,外面的陽光刺眼,她瞇了一下眼睛。不可察覺的,氣場一下子就弱下來,腦袋垂的更低了,像做錯事情一樣可憐。 他慢悠悠走過去,彎腰順手撈起扎在院里的小折刀。在這個盤腿坐在地上的小朋友面前,他突然俯身,曲起一條退蹲下去,手臂就這么閑閑的搭在膝蓋上。 有些近卻留出了足夠的距離,她隱約可以感覺到這個人身上的溫度。 沈與爾有些局促,他并不說話,只是拎起攤在地上的通知書,慢慢地翻。整間屋子只有紙張摩擦的聲音,跟兩個人的呼吸。 好一會兒,他揚了嘴角:“a大,還不錯。” 她說,不想去。聲音很小,帶了nongnong的鼻音。 陳顧返將通知書整齊放好,還是輕輕地笑:“可以,復讀一年繼續(xù)考。”沈與爾抬頭抿起嘴巴郁郁地看他,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 “不過……第二年,還是會被改掉?!崩先思疫@輩子可不希望被當做弱者,他還可以自理。 她的腦袋耷拉下去,一副不要跟我說話的心塞樣子。突然嘴里多了顆東西,嘴唇還不經意碰到一個暖洋洋的觸感,腦袋就“嗡”了一聲。 不似自己這樣軟軟的,有一種屬于男人的硬度,只這么一下,有些不得了。她眼睫毛抖了抖,卷著嘴里的糖用鼻音告訴他:“你們國外的東西就是不如我們學校門口五毛一把的好吃?!?/br> 他把手重新搭在膝蓋上,慢慢搓了搓剛才伸過去的兩根手指,問:“小朋友,去澳洲玩嗎?” 她的眼睛已經腫起來,周圍一圈有點發(fā)紅,漆黑的眼珠子就覆在滿滿的水霧下面,沒有平時的懾人。她迷茫又認真地想了片刻,點頭說:“行?!?/br> 最后她覺得這顆桔子味的糖實在不怎么好吃,干脆嚼碎咽下去,又歪著腦袋追了一句:“我想把老頭一起帶去上學。” 他摸摸她的頭頂說,沒戲。 在澳洲過了一個冬天,沈與爾再次站在機場大廳的時候,老人家正霸氣地指揮趙約去給她托運箱子。她看著這個老頭轉而又落過來的一個帶點討好的笑,突然就覺得自己有些幼稚,怎么能跟他生氣呢? 她故作輕松地過去將老人上下打量一遍,笑得露出兩顆虎牙:“沈懷橋老先生,您今天帥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