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喜歡治國(guó)之書？”

    “怎么說？”

    “先生來侯府已有不少時(shí)日，我觀你看的幾乎都是這類書籍?！?/br>
    楚離低頭，沉吟了一下，只說：“治國(guó)之道乃國(guó)之根本，若無這治國(guó)之道，百姓必?zé)o安寧，只是，就算有了這治國(guó)之書，得了這治國(guó)之道，上位者亦能遵循，百姓也未必安寧。”

    “這是為何？”洛云溪有些不懂。

    “你可知這帝都的繁華背后是什么?！?/br>
    “看似升平，內(nèi)里卻是腐朽不堪?！甭逶葡伎剂艘幌?，答道。

    “正是，這尚是華國(guó)，黎國(guó)這樣的大國(guó)帝都，而那些如燕、韓、席等的小國(guó)，甚至連表面的浮華都不存在?！?/br>
    “先生可知何故？”

    “因?yàn)槿耍腥说牡胤骄陀袪?zhēng)端，趨利避害，這是本能。就算衣食無憂，生活富足，總還有別的什么想要的東西。人，就是這樣的，為了想要的東西，做什么事都是可能的?！?/br>
    洛云溪頓住，楚離說的話一針見血，事實(shí)也的確是這樣。就連洛云溪自己無可避免，為了洛銘的地位，殺了那尚未出世的嬰孩。

    “總是要付出代價(jià)的。”洛云溪喃喃道。

    “人人都會(huì)心存僥幸，逆法而為，若是成功，便是一步登天，而這其中所需要付出的代價(jià)，便被人忽略了?！背x停了一下，聲音低了一下，他繼續(xù)道，“或者，還有什么愿望，是人不惜任何代價(jià)也要完成的?！?/br>
    “那先生也是這樣的人嗎？”我抬起頭期盼的看著他。

    楚離沒有說話，他撫了撫我的頭，半晌，輕輕的嘆了口氣，終是吐出一句話。

    “云溪，沒有人會(huì)例外，包括你，自然也包括我?！?/br>
    洛云溪看著楚離在她面前放大的臉，透著無奈與不忍，突然有些悲傷，不知會(huì)是什么樣的事能讓這樣的人，不惜代價(jià)。

    楚離看著洛云溪的眼，突地笑了。

    “云溪莫要吃醋，說不定有一天，為了你，我也會(huì)不惜代價(jià)的。”

    洛云溪睜大了眼，明明知道他只是句玩笑話，心卻不可避免的雀躍起來，想了想，洛云溪將頭脫離楚離的掌控。

    “先生莫要說笑?！?/br>
    楚離看了看空了的手，嘆了口氣，又放下。

    那時(shí)的洛云溪只當(dāng)楚離這是句玩笑話，或者說，就連楚離自己也是這樣以為的，只是這以后的是誰能說得清，直到很多年以后，誰知道這句話，竟一語成箴。

    洛云傾今日一直沒來，洛云溪與楚離二人讀了會(huì)書，便結(jié)束了課業(yè)，回了房。

    剛走進(jìn)自己院子，洛云溪便被嗆了一鼻子灰，滿院子烏煙瘴氣的，抬頭一看，工人還在修繕屋頂，動(dòng)作出奇的慢。說來這修東西的活計(jì)，還是洛銘最懂，如今他不在，工人好像也怠惰了。

    喊了幾聲綠瑤，沒有人應(yīng)，無奈，洛云溪轉(zhuǎn)身，想著該去什么地方打發(fā)時(shí)間，只是剛剛從楚離那回來，而小銘已經(jīng)走了，一時(shí)間還真想不出什么好去處，徘徊不定時(shí)，她迎面撞上了一個(gè)人。

    “怎么搞的？”

    男子一只手放在鼻子前扇著，然后問洛云溪。

    “如你所見”，洛云溪兩手一攤，不想與男子多說。從他身邊穿過，卻被他拽住了手腕。

    “洛云溪，你就不能跟爹好好說說話？”

    洛樊的手有些用力，咬牙切齒的叫著她的名字，洛云溪沒動(dòng)，想了想，自己上次與他說話，好似還是幾個(gè)月前。

    “好吧，你有什么事？”洛云溪用力甩開他的手，揉了揉手腕。

    “你這地方能好好說話嗎？”洛樊瞟向她的屋頂。

    “你若是覺著我這地方礙了眼，煩請(qǐng)以后莫要光臨?！?/br>
    “你……”

    洛樊瞪了瞪眼睛，見洛云溪這幅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終是無奈。

    “你二娘她小產(chǎn)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br>
    “真相？真相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云溪……”

    “是我害得她小產(chǎn)，這就是真相，你若恨我，便將我打殺了罷?！?/br>
    洛云溪實(shí)在不想與洛樊在說什么，也不管院中的灰塵，鉆進(jìn)去，就坐在了石凳之上，洛樊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是無言，對(duì)這個(gè)女兒，自己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大小姐，你怎么坐在這里？”

    綠瑤回來的時(shí)候，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洛云溪一個(gè)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發(fā)呆。任滿院的灰塵落在她

    的頭上，肩上。

    綠瑤拿了扇子給她扇了扇，洛云溪搖了搖頭，輕輕推開扇子，已經(jīng)臟成這樣，再扇又有什么用處。

    綠瑤打發(fā)走工匠，又伺候洛云溪用了晚膳，備了熱水。

    “大小姐，水好了，可以洗澡了?！?/br>
    洛云溪用袖子擦了擦綠瑤鬢角的汗，“今日累壞了吧，快去休息，我自己可以。”

    “這怎么行？”

    綠瑤瞪大了眼睛，滾圓的像個(gè)葡萄，說來，綠瑤與孟君婉的樣貌有些相似，孟君婉死后不久，湘臨侯府新來了一批丫環(huán)。

    那一日，綠瑤剛剛進(jìn)府，一下子被洛云溪看到，便要了過來。那時(shí)的綠瑤，梳著兩個(gè)小發(fā)髻，可愛的緊，她年紀(jì)雖小，因是窮苦人家出身，做事很是穩(wěn)妥，有時(shí)候忙些，她卻從不叫苦，很快就把事物上了手。洛云溪這院中，也就留了她一人而已，當(dāng)meimei寵著，雖然還有些嬌蠻，在大是大非上，絕不會(huì)掉鏈子。

    “有什么不行，趕快去睡吧?！?/br>
    綠瑤推脫不過，囑咐了洛云溪兩句，便去了外間。

    用手試了試水溫，剛剛好，洛云溪解了衣裳，慢慢踏入，任青絲浮在水面上，鋪成一張妖異的網(wǎng)。

    門外一聲天籟傳來，好似一束溫暖的陽(yáng)光照進(jìn)的洛云溪的心里，忽地炸裂開來，蹦出金色的花蕾，照射出光芒萬丈，沖天而起。

    洛云溪靜靜的洗澡，沒有出聲，顧自的享受這琴聲帶來的溫暖靜謐。

    一曲終了，洛云溪起身，披了衣衫，推開門，那人一襲白衣，坐在月下，溫暖醉人，如同三年前喝的那壺甘露飲，讓人沉迷其中，再也無法自拔。

    “先生怎會(huì)在此彈奏？”

    楚離收了琴，幾步進(jìn)了身前，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云溪白日里眼神不對(duì)，似有悲傷隱匿，我來看看你?！?/br>
    洛云溪退了兩步，背抵在門邊，再想退，卻是沒有路了。

    “先生你……”

    洛云溪?jiǎng)傞_口，卻是沒能說出來話來，只因那男子突然堵住了她的嘴。

    洛云溪從沒與男子這般親近過，那唇邊的觸感，柔軟溫?zé)?，很不真?shí)，洛云溪的眼里心里，滿滿的都是楚離，他的皮膚，白皙透亮，比女子也不遑多讓，他的眉毛，斜飛入鬢，凌厲卻又溫柔，他的眼睛是閉著的，睫毛又長(zhǎng)又彎，他的鼻子，如若山巒，他的唇，他的唇此刻正貼在自己的唇上。

    洛云溪倏地瞪大雙眼，終是意識(shí)到自己被這人輕薄了，她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將楚離推了開來，可是腿卻又軟綿綿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沒個(gè)支撐。勉強(qiáng)扶著門站住，洛云溪看著眼前的楚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離的眼里，滿是桃花，笑著道：“云溪可是愛上我了?！?/br>
    ☆、親吻

    楚離說的是問句，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洛云溪尚沉浸在那一吻所帶來的震驚中，又被楚離這一句說進(jìn)了心坎里，一時(shí)間不知該作何回答，只能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楚離見她呆傻的模樣，笑意越發(fā)的濃重，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臉又湊了上去。洛云溪只感覺到那溫?zé)岬奈矬w再一次貼上自己的唇，不同于剛剛那一下的淺嘗輒止，楚離的舌頭狠狠的撬開了她的牙齒，在里面瘋狂的席卷而過，這里，那里，他像一個(gè)王者，在別人的領(lǐng)地里肆意侵略，不放過一處方寸之地。洛云溪被他吻得有些透不過氣，舌頭被動(dòng)的跟著他的力量一圈又一圈的糾纏著。

    終于，在洛云溪窒息之前，楚離放開了她，洛云溪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心臟就像要蹦出來一般，她摸了摸自己的唇，麻酥酥的，有些腫脹的疼痛，但那感覺竟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是的，美好，洛云溪偷偷的瞄了楚離一眼，卻見他氣定神閑的望著一處，洛云溪有些奇怪，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你，你，你為什么會(huì)在這里？”

    月色有些朦朧，湘臨侯府的樹木影影綽綽的，叫人看不分明，但洛云溪還是很清楚的看到那鑲著金絲的紅衣一閃而過的精光。

    洛云溪覺著自己今晚的臉可是丟大發(fā)了，話也說不利索，不知是被眼前所見之人驚了，還是被楚離那吻驚了。

    “洛小姐這是有了新人忘舊人？”沈世康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楚離，又委屈的道，“我們昨日明明約好的?！?/br>
    洛云溪這才想起自己昨日央沈世康去查洛銘所中之毒的事，想是有了結(jié)果，急忙從地上起來，沖到沈世康旁邊。

    “有結(jié)果了？”

    沈世康沒答話，笑意盈盈的看著楚離。

    “這是楚離，我的……恩，西席?！甭逶葡椭^，經(jīng)過剛才那一吻，有些心虛，西席這兩個(gè)字說的聲音極小。

    沈世康明了，也不在問，只是把頭轉(zhuǎn)向楚離。

    “早就聽說楚先生大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沈公子更是與傳言一樣，呃，品位非凡?！?/br>
    楚離從上到下仔細(xì)打量了下沈世康的打扮，以他之才，竟想不出用什么字眼能形容的出這身打扮的妙處，憋了半天，也只吐出了“品味非凡”這四個(gè)字。

    沈世康還真沒被人這么說過，頓時(shí)來了勁頭，不停的夸贊自己這身衣服。

    “我這身衣服是從玉紗坊定做的，用了足足五十兩金子方才做成這一件衣服，看看這成色，這料子，都是最好的?！?/br>
    洛云溪的嘴角抽了抽，實(shí)在看不出這身衣服除了貴還有什么別的可夸贊的。她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眼神看向沈世康。

    “好了，先說說那毒的結(jié)果吧。”

    沈世康見這二人似乎對(duì)自己的衣服不感興趣，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停了話，開始說起正事。

    “我找沈家醫(yī)館最好的大夫看過了，那棉被上的嘔吐物，呈灰白色，聞起來香香的，應(yīng)是某一種糕點(diǎn)的殘?jiān)?，而不是什么毒素?！?/br>
    洛云溪一下子想起，那一日洛銘在趙姨娘那用過些糕點(diǎn)，若是被毒素激發(fā)而吐出來，也是有可能的，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她覺著自己在這個(gè)問題上又陷入了瓶頸。

    楚離看著洛云溪失落的臉，想了想，向沈世康問道。

    “那棉被上可還有其他東西。”

    “楚先生不愧是破了盧升案件的主要人物，一下子就問道了點(diǎn)子上?！鄙蚴揽蒂u了個(gè)關(guān)子，將洛云溪一臉好奇的模樣看了個(gè)夠，方才繼續(xù)說道，“那棉被上還沾惹了點(diǎn)血跡，經(jīng)過我沈家醫(yī)館最好的大夫查驗(yàn)，應(yīng)是潁毒無疑?！?/br>
    “潁毒？那是什么？”洛云溪有些奇怪，她從未聽過這樣一種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