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言低著頭，既害怕又期待，不知榮妃是否會趁此求陛下賜婚。

    榮妃卻道：“早前我弟弟榮慕與慶國公有些誤會，我這個作jiejie的只盼著能幫弟弟化解干戈，所以才請了彭姑娘過來，希望她能幫忙說句話?！?/br>
    這話是她與榮慕早就合計好的，而陛下只信她六成，念她身懷有孕便不再細(xì)作追究。榮妃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左不過是些爭風(fēng)吃醋的事情，量也鬧不出什么大事。

    “你起來吧?！?/br>
    玥言應(yīng)了聲“是”，心里仍想著為何榮妃要那樣說，難道此時不是向陛下提賜婚的機(jī)會？

    年紀(jì)比慶國公還長了一輪的皇帝并沒有如榮妃料想那般垂涎玥言的年輕美貌，反而說道：“天將黑了，愛妃宜早些送彭姑娘回府?！?/br>
    榮妃嘴上應(yīng)了好，心里萬般不愿意。眼波一轉(zhuǎn)，又捂住肚子假裝胎動。玥言信以為真，忙過來扶她坐下。

    陛下命內(nèi)侍去傳御醫(yī)，亭中僅余他們?nèi)?。榮妃左手拉住玥言雙手，右手尋機(jī)伸向玥言腰間，一把將腰帶扯下。

    楊妃色衫衣驟地解開，露出月牙白的里衣。藕段般的白頸露在落日金輝里，玥言瞬間漲紅了臉，想捂住衣服手仍被榮妃箍著。

    皇帝怔了片刻，榮妃動作中的刻意他豈會看不出來，但這春光又確實令人挪不開眼。

    玥言拼命掙開手，轉(zhuǎn)過身去系好裙帶，淚珠不住往下落。她的清白算是毀了。

    這些年陛下自知年邁，已不曾招新人入宮，是以榮妃才能獨寵多年。榮慕出的這個法子十分奏效，陛下現(xiàn)在不收了玥言也不行了。

    榮妃jian計得逞，又演足了戲緩緩恢復(fù)過來，一臉愧疚地向玥言道歉。

    玥言仍沒轉(zhuǎn)過身，只是哭泣著搖了搖頭。一個女子被夫婿之外的男子見著了私隱，要么嫁，要么死！

    “陛下?！睒s妃言道，“妾身一時錯手毀了彭姑娘清白，陛下您責(zé)罰妾身吧。”

    皇上攙住了作勢跪下的榮妃，又轉(zhuǎn)向玥言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彭……玥言。”玥言淚落不止，說話斷續(xù)。

    “可曾有婚約在身？”

    玥言微怔，她與榮慕尚無媒妁之言，又何談婚約。自己如今這般，還如何嫁他。

    見玥言不答話，榮妃急忙回答：“妾身方才還問了呢，彭姑娘未許人家?！?/br>
    玥言更不明白了，榮妃這是何意。

    皇帝沉吟片刻，吩咐領(lǐng)著御醫(yī)回來的內(nèi)侍：“擬旨，慶國公府彭玥言，冊封彭妃?！?/br>
    彭妃二字如五雷轟于玥言頂上，后妃？她要嫁給年邁的陛下、潯陽的祖父？玥言雙腿忽沒了力氣，轟然倒下。御醫(yī)趕緊提著藥箱過去，翻出草藥放在她鼻間。

    花叢深處，來遲一步的婷嬤嬤暗暗嘆息，世間又多了一個苦命人。

    玥言不曾想過，那一日踏進(jìn)后宮竟再也出不去了。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死，可再一想，她若因封妃而自盡，陛下必定惱怒，降罪慶國公府。

    陛下賜了祥玉齋給她，當(dāng)晚便駕臨了祥玉齋。玥言在哭泣中身不由己地成為了后妃。

    第二天榮妃便來祥玉齋探望，結(jié)果卻吃了閉門羹。想著玥言初次承寵，身子不適也屬平常，便又打道回宮，想著明日再來。

    殊不知，祥玉齋里，婷嬤嬤已在。

    婷嬤嬤帶著彭夫人托她轉(zhuǎn)交的細(xì)軟和家書而來，玥言讀著母親的信，哭得身子也在顫抖。之前是她太傻輕信了榮慕，榮妃昨日的言行事后再想，她也明白了當(dāng)中問題，可惜此時明白還有何用。只恨自己不聽母親和哥哥的勸，一頭栽進(jìn)了火爐。

    “好孩子，別哭了?！辨脣邒邠嶂念^發(fā)，“木已成舟，又何必再讓你父母擔(dān)心。”

    玥言點了點頭，道理她明白，可是心里如何能不難過。

    “你既進(jìn)了宮，許多事情便得考慮清楚。后宮之中多的是難防的暗劍，榮妃利用你不成，只怕也不會放過你。她的手段是在宮里練了多年的，你自己要當(dāng)著點心?！?/br>
    “多謝婷嬤嬤提點?！?/br>
    婷嬤嬤嘆息，她能做的也只是提點兩句，之后如何就要看玥言自己的造化。

    “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以玥言的姿容與出身，想在后宮占下一席之地絕非難事，只不知她愿與不愿。

    玥言拭干淚水：“榮家欺我至此，我不會放過他們?！蓖魉V心一片，榮慕卻這般利用她，斷送她的一生。既是如此，她也要毀滅榮家滿門，才能泄心頭之恨。

    “你可知，你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

    “我早已無路可走?！?/br>
    清冷的琴音飄蕩在湖光上，綠桐望了一眼獨飲苦酒的彭四郎，無聲一嘆，繼續(xù)拔弦。

    “綠桐，可否陪我飲杯。”彭四郎心中苦悶，獨飲卻又更傷懷。

    綠桐歇了琴，與他面對面坐下，斟著酒道：“綠桐可以陪公子飲酒，那公子可否把心中的不快說給綠桐聽？”

    “不快？”彭四郎仰頭飲盡杯中物，“我豈止是不快，我恨不能殺了榮慕?？墒菤⒘怂帜苋绾?，這一切還能改變嗎？”

    玥言的一生，他與潯陽的未來，都結(jié)束了。

    “既不能改變，買醉又有何用?！本G桐亦飲下一杯，這些年她的苦與恨又什么時候少過。曾經(jīng)的京城世家，卻因那從不曾謀面的遠(yuǎn)親叛了敵國而受遷連，以至如今，對著心儀之人也不敢吐露情愫。

    彭四郎舉杯碰向綠桐手中的空杯：“世間人各有各的苦悶，化在酒里都成了一味，對飲也是分飲愁苦?！?/br>
    綠桐淺淡一笑：“多謝彭公子肯飲我這積了多年的苦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