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兄妹之間何須言謝?!标柾臏睾偷溃昂煤灭B(yǎng)病,不然今年就不許你玩雪了。” 陽湍未赴邊關(guān)時,他們?nèi)置每傁矚g在雪地里玩鬧,想想確是有些心癢。潯陽望著那方半開的窗子,外頭似乎已飄著雪花了。陽湍知她想看雪,幫她把棉被蓋好,又將另半邊窗子打開。 雪下得不大,零零星星飄著幾朵,微雪之中有個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 這些日子潯陽雖病得迷糊,也知唐近來過幾次。年關(guān)將至大理寺的公務(wù)定必繁重,唐近看著略顯疲憊,難為他還跑一趟王府。 “那位就是大理寺的唐大人吧?!标柾囊擦粢獾搅诉h(yuǎn)處廊下與蓮珠說話的唐近,“久仰其名,本還打算明日備禮拜會,沒想到這就見著了?!?/br> “大哥要拜會唐近?”潯陽有些詫異,前世大哥與唐近政見不合,從不曾往來。 “他救了邊陲無數(shù)百姓的性命,若沒他說服烏蘭,我也未必能這般順利回來?!?/br> “大哥要謝他?” “談不上謝。他身為大數(shù)臣子為國出力是本分,我只是想會一會他,畢竟……”陽湍沒有把話說完,畢竟他還確定這個人是否值得他的meimei托付終身。 第46章 對飲 月色下玉指纖纖撥弄琴弦,悄然抬眼打量座上的唐近。雖為文官卻沒有沾染那些慵惰之氣,坐姿挺拔端正,氣派不輸陽湍。這般人物也算不枉了潯陽的玲瓏巧善。 琴音婉轉(zhuǎn)清揚(yáng),和著湖光月影與酒香。 陽湍提壺斟滿酒杯,濃郁酒香溢滿雅廂:“這是我從關(guān)外帶回的酒,農(nóng)家自釀,沒有那些個高雅名堂,但味道絕不輸名酒?!标柾恼f著話又要為唐近斟酒。 唐近拒道:“唐某不勝酒力?!?/br> “我知道?!标柾睦^續(xù)斟酒,“唐大人曾為出家之人,自不當(dāng)飲酒。那不知往后是否仍守著清規(guī)戒律,不飲酒,不娶妻?” 唐近與潯陽的事情正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陽湍又是潯陽長兄,這話的意思他也大致明白。默然思忖了片刻,捧起酒杯飲盡杯中物。這酒倒沒有當(dāng)日在烏蘭喝的烈,只是他沒了當(dāng)時那份激昂之氣,這一杯下肚已覺渾身火燒一般。 陽湍又斟了一杯,他并非有意為難唐近,只是想看清楚唐近的為人。他在軍中見過不少醉漢,知道酒德最顯真品性,平常再彬彬有禮的人醉了酒也就原形畢露了。 “聽聞唐大人曾云游四方,各國風(fēng)光,唐大人以為何處最佳?”陽湍自斟自飲,邊關(guān)苦寒,夜里總要喝些酒暖身才好入眠。三年下來,如今入夜不飲酒總覺渾身不適。 “唐某當(dāng)初為弘揚(yáng)佛法而去,未曾細(xì)賞風(fēng)光。”唐近的腦袋隱隱漲痛,但仍喝下第三杯酒。 唐近的酒量不過三杯,陽湍為他斟第四杯時他已面紅耳赤、目光迷離。陽湍適可而止,若是唐近就這么醉倒了他不單看不出什么內(nèi)德,還得勞師動眾把人送回唐府,著實麻煩。 “那真是可惜了?!标柾耐票锎蛑D(zhuǎn)的酒水,“無牽無掛游歷四海,世間沒有幾人能有此機(jī)會?!焙坪铺煜拢蠖鄶?shù)人一生都只能困守一隅。就如他陽湍而言,縱有見識各國的心,卻難拋開身份爵位。 見陽湍不再給自己斟酒唐近悄然舒了道大氣,深吸了一口冬夜冷冽的寒風(fēng)。走過太多地方見了太多風(fēng)雨,反而覺著平淡二字更為可貴:“四海諸國風(fēng)光各異,但景致總歸是家鄉(xiāng)最好。” “說的好。”陽湍舉杯,唐近杯中已空,便又自斟了一杯與陽湍對飲。 第五杯酒才一澆下,胃里便涌出了一股酸味。唐近捂著嘴沖出座位,抱著痰盂翻江倒海。 丫頭奉了茶水給他漱口,一番整理后唐近才又入座,拱手致歉:“失禮了。” 陽湍道了聲“無妨”。唐近酒醉之間仍能對奉茶的丫頭客客氣氣,連痰盂都是自己帶出去清理。身在高位卻沒有半點(diǎn)官架子,難得。 “唐大人不好飲酒,不知閑時有何消遣?” 唐近甚為認(rèn)真地想了想,道:“大理寺的公務(wù)千頭萬緒,唐某初涉其中有許多不明了之處,只得將勤補(bǔ)拙,因而未有閑時?!碧平缃衩咳账卟蛔銉蓚€時辰,眼底的兩片烏青日益加深,若非他常年苦修,未必受得住這數(shù)月的辛勞。 難得唐近沒與那些風(fēng)雅為名風(fēng)流為實的京官同流合污,陽湍心下對他又添了幾分好感。 清月之下,二人交談不算上歡愉,倒也未有什么沖突。 潯陽從綠桐口中得知當(dāng)夜情景時甚為疑惑,難道前世大哥與唐近的水火不相容僅僅是因為陣營不同? 見潯陽蹙眉,綠桐頗為不解,難道她不愿見到陽湍與唐近相處和睦?抑或是,潯陽并未放下彭四郎? “綠桐,多謝你特地走一趟?!睗£柧o了緊披風(fēng),這幾日認(rèn)真調(diào)理身子,總算有了力氣下床走動。枝上紅梅已悄然綻放,清香隱逸沁人心脾。 “郡主說的哪里話,這些日子一直不得空來探望,郡主莫見怪才是?!本G桐輕輕撥開擋道的梅枝,近來點(diǎn)她彈曲的都是達(dá)官貴胄不能得罪,她這雙手也快彈斷了。 “就是知道這些日子你忙才更要謝你?!闭f話間寒風(fēng)鉆入喉嚨,潯陽咳嗽了數(shù)聲。 綠桐忙勸道:“屋外寒冷,咱們回屋里說話吧?!?/br> 潯陽擺了擺手:“在屋里悶了幾個月,出來走走更舒暢些。” 綠桐素知潯陽的性子不是輕易勸得動的,便也不再多言,只道:“那到前邊的亭子歇歇吧,走了許久我也有些乏了。” 二人進(jìn)了枯藤纏繞的一心亭歇腳,雪棉忙端了暖爐過來,又上了兩杯熱茶。綠桐捧著茶暖手,問道:“怎的今日不見蓮珠?” 潯陽飲了一口,吐著霧氣說道:“大抵是被我連累的,她也病了,屋里歇著呢?!?/br> 綠桐微微點(diǎn)頭,也飲了茶。 “郡主?!本G桐眼波流轉(zhuǎn),咬著唇猶豫了許久才問出口,“綠桐自知不該多事,可若不問個明白又難安心?!?/br> 潯陽心下已大致知道她要問些什么,揚(yáng)了揚(yáng)手遣退了雪棉。綠桐對彭四郎的愛慕之情潯陽很早就已知道了,也明白綠桐有著諸多顧慮,如今肯開口定是已到了不能自已的地步了。 “郡主,您對彭公子……” “綠桐。”潯陽放下茶杯,呵出一道長長的熱氣,“我早已放下與彭公子的過往,他亦非執(zhí)而不化之人,時日久了也會放下。只不知,你是否已下定決心握緊了?” 綠桐望著自己手中的茶杯,潯陽的話也只能給她添一成的信心。畢竟她還頂著叛臣親屬的罪名,慶國公府未必肯容她。 這顧慮潯陽又怎會不明白,縱是明白又能如何。雖然事情已過去多年,但也難保有人借題發(fā)揮。 綠桐垂眸嘆息,她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妾名,好讓腹里的孩兒能堂堂正正姓彭,這么卑微的愿望竟也這般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