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他一走,牢房里又只剩她對著灰暗的四面墻。心中唯一期盼的,只是唐近何時再來看她。 唐近親自查驗了蕭均耀的尸身,唯一的傷處是在后腦,乃受鈍物重?fù)羲痢?/br> 驗尸之后,唐近打算去光遠(yuǎn)侯府走一趟。踏出門口時忽地停步,轉(zhuǎn)而去馬房牽了匹馬代步??滩蝗菥?,勞累馬兒總好過讓潯陽在獄中多受委屈強。 光遠(yuǎn)侯府上下縞素,林氏招呼著前來吊唁的親朋,對唐近冷眼相待。多得這位大理寺卿寸步不讓,她家侯爺五日內(nèi)入不得棺,靈堂里只能先置牌位衣冠受香火供奉。 唐近也無暇與她多言,自往山丹閣查看。 蕭均耀雖是武夫,卻喜歡搜羅些兵書擺在書房。一本本整潔如新,恐怕只是做做樣子罷了。內(nèi)室里凌亂散落的除了書籍還有許多碎瓷片,應(yīng)當(dāng)是兇器無疑。 按這滿地的碎片看來,打碎的至少有三尊花瓶。房中明明懸著鋒利的短刀,足可一刀致命,為何兇手如此鐘情花瓶? 唐近尋了塊布,仔細(xì)將地上的碎片撿起,打算先從兇器查起。 大大小小近百塊瓷片,有些散落在犄角夾縫處,費了大半個時辰才撿得干凈。 林氏不知受了誰的挑唆,故意來尋他麻煩。唐近拎著碎片才出山丹閣,林氏帶著兩個婆子攔了他的去路。 “唐大人,就算我們侯爺去了,這世襲的爵位還是在的。你這樣隨意帶走我們侯府的東西,眼里可還有我們光遠(yuǎn)侯府!”林氏認(rèn)定蕭均耀是潯陽所殺,更認(rèn)得唐近不是來查案,而是在幫潯陽脫罪,對他并不客氣。 唐近依舊有禮有節(jié),說道:“本官奉旨查辦侯爺?shù)拿福匀灰獙⒆C物帶回去查驗?!?/br> 一聽唐近這話,林氏又想起了蕭均耀的遺體還在大理寺擺著,心里千萬個不舒服,怒斥道:“誰知道你帶的是證物還是別的什么!那潯陽郡主真真是蛇蝎一般,先勾搭你這大理寺卿,再殺害我家老爺讓你來替她脫罪。如此心腸,下十八層地獄都不夠!” “蕭夫人!”唐近氣憤一吼,震得林氏身軀微顫。林氏辱他可以,但潯陽絕不能任她污蔑,“郡主一日不曾入罪,你便沒有資格說她半句不是!” “證據(jù)確鑿,我如何還說不得了!”唐近雖然氣勢威嚴(yán),但這剛剛承了喪夫之痛的林氏也不是輕易能被唬住的。身后的婆子趁唐近不備,奪過他手上那袋瓷片交給林氏。林氏奮力一擲,瓷片碎得更散。 唐近已是氣紅了眼,氣勢洶洶往前一步,一字一句都是咬著牙根強壓怒火:“你可知,這是本案的證物。蓄意毀壞,等同共犯!” 林氏純粹處于氣憤并未考慮過后果,但拘著侯府夫人的身份又不肯服軟,只向婆子使了個顏色。婆子將那袋瓷片撿起來還給唐近,道:“我們夫人一時手滑罷了?!?/br> 唐近不愿與她們浪費時辰,帶著瓷片疾步離去。 第63章 瓷片 唐近正仔細(xì)拼湊著從侯府帶回來的瓷片,陽湍與陽淌探望過潯陽后順道來尋他。 雖說案子交由唐近主理,他二人身為潯陽兄長又豈能袖手旁觀。 陽淌眼見meimei受牢獄之苦,心中焦急愁苦,又看著唐近不緊不慢地拼著花瓶,不由惱火。 “你倒有閑情逸致,難為我meimei在那鬼地方受罪還惦記著你!”陽淌氣惱地往墻上捶了一拳,打落些許墻灰。手背明明疼痛,卻強忍著不露痕跡。 陽湍比他冷靜些,看得出這是本案的證物,只道:“此等瑣事大可讓下屬代勞?!?/br> “關(guān)乎郡主性命,交予旁人如何能放心?!?/br> 零零碎碎數(shù)百瓷片,換作旁人的確容易敷衍了事。陽淌聞言不再怪責(zé),又問他案情可有進(jìn)展。唐近苦悶搖頭,這大半日里他一無所獲。 三人同時嘆氣,各自自責(zé)。 “案中嫌疑最大的當(dāng)屬顏氏。”陽湍道,“顏氏多年受蕭均耀虐打,只怕早已起了殺心?!?/br> 唐近頷首,道:“依照郡主所述,的確是顏氏嫌疑最重。但以她一人之力要殺害光遠(yuǎn)侯并不容易,案中應(yīng)有幫兇。” “樂昌姑姑、慷王伯伯?!标柾牡溃爸挥兴麄儾拍茉O(shè)下陷阱,構(gòu)陷潯陽?!?/br> 陽淌深以為然,補充道:“還有柳清月?!?/br> 聞言,陽湍不由投以質(zhì)疑目光。柳清月是陽淌將過門的妻子,她的供詞也并沒有與潯陽所說不符之處,陽淌何以會懷疑她? “顏氏與樂昌姑姑的關(guān)系誰人不知,試想,為何顏氏有難柳清月不去求助樂昌姑姑,而要找潯陽?!标柼孰y得如此清醒,令陽湍刮目相看。 陽湍又道:“照此說來,樂昌姑姑那夜設(shè)宴,除顏氏、柳氏外還有劉丞相的孫女,劉氏會否也是共謀?” “定然不會!”陽淌毅然否定,“劉丞相素來不涉黨爭之事,云汾姑娘怎會與她們合謀。想必是樂昌姑姑為了掩人耳目,尋她作個幌子罷了?!?/br> 陽淌這般義無反顧地懷疑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對別家姑娘反而深信不疑,實在令人費解。 唐近并不曾留意陽淌的厚此薄彼,只是覺得該向劉云汾問一問那次夜宴的情形。 一聽唐近說要去尋劉云汾,陽淌立刻請纓:“唐大人諸事繁忙,此事就交給我來辦吧?!?/br> 唐近看了看手邊七零八落的瓷片,的確有些忙碌。 陽淌領(lǐng)著差事歡喜而去,陽湍望著他雀躍的背影微微搖頭。知道自己將過門的妻子是慷王府的人,他竟還能這般興高采烈。雙方婚事已定,即便政黨不同也不可能以此為由退了婚事,陽淌往后的日子怕是舒坦不了。 陽湍收回目光,本想再交代唐近幾句,想想又覺多余。唐近對潯陽的關(guān)心并不亞于他,實在不需要再叮囑什么。陽湍拍了拍衣袍,向唐近告辭離去。如今深陷險境的不單是潯陽,還有他們的外祖父。 直到深夜唐近也才拼出了兩個半的花瓶,因掛記著潯陽,便將東西暫收入柜中,從案上翻出了本《般若經(jīng)》攜往獄中去。 原以為這個時辰潯陽定已睡下,只想著靜靜伴她到天明就好。輕手輕腳推開牢門,潯陽卻正望向牢門。 “郡主怎未入睡?” 潯陽微啟丹唇,還未說話先被咳嗽打斷。 唐近扶著她冰涼的手,原本綢緞般的手背上赫然布了紅疹,頸部更是一片桃紅顏色。唐近鼻尖泛酸,牢獄陰濕,生了這么多紅疹定是難受極了。 “什么時辰了?”潯陽順過了氣,忍不住往脖子上撓了撓。此處幽暗不見天日,渾渾噩噩似個孤魂一般,不知人間過了幾個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