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日子過得可真快,以前還能躺著,現(xiàn)在毯子都不夠大了?!睗£柛锌馈?/br> “回頭讓內(nèi)務(wù)府送件大的來,要不八十歲的時候坐不住可怎么辦?!鲍h言手撐著地向后仰,她巴望著日子過得快些,恒兒平安長大娶妻生子,她就滿足了。 潯陽卻盼日子過得慢些,越近婚期她越害怕。當(dāng)初二哥成婚的事情她還幫著母親張羅,到自己這也和二哥一樣躲起來了。 “喝些酒吧?!鲍h言道,“你成親的時候我不能去賀你,當(dāng)是提前恭喜了?!?/br> 玥言自己釀了幾壇果酒,命宮人從槐樹底下掘出來,也學(xué)俠士豪客以碗盛酒。潯陽不敢多飲,畢竟是在宮里,酒后失儀可該讓人嚼舌根了。玥言卻喝得暢快,她常在宮里自酌,酒量練得很好。 “真羨慕你,可以穿嫁衣,嫁想嫁的人。”她當(dāng)初懵懵懂懂進了皇宮就出不去了,這輩子也不會有機會穿紅嫁衣坐花轎。 潯陽嘆息,人生總有錯憾,就算走過一遍也防不住造化弄人。 玥言無心讓潯陽為自己難過,她已經(jīng)想通了:“過去的事再想也是無益,我現(xiàn)在有恒兒,只要他好,我就好?!?/br> 玥言斟了滿滿一碗,看著碗中的倒影覺得自己老了許多。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鲍h言問道,“當(dāng)初通州山匪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每次看見恒兒她總會想起那個人,想起他死在了通州。 “我曾經(jīng)做過一個很長的夢?!睗£柍筇上?,半截身子露在毯外,“把余生都夢完了。” 玥言仰頭把碗里的酒喝盡:“那你的余生是怎么樣的?” “我死了,死在去柔然的路上?!睗£栆呀?jīng)很少去回憶慎王府沒落后的事情了,再憶起來已有些遙遠(yuǎn),“慷王御極,柔然進犯,我被選中和親了。” 多么可怕的夢,玥言也躺了下來,言道:“陛下的身子越發(fā)不好了?!彼疽詾樽约簳軜芬饪匆娝麣浱欤娴目吹剿蝗杖湛逑氯r卻又于心不忍。 大概還有半年吧,潯陽記得明年六月初八皇爺爺就該大行了。近來父親和慷王的動作都迅速起來了,以前還擔(dān)心觸怒龍顏,現(xiàn)在都放開手腳了。 明年,要么榮華更勝,要么一敗涂地。酒氣從胃里涌上,堵在胸口。 “在你的夢里,我嫁給了誰?” 她嫁給了黃祿,仍是段不幸的姻緣。潯陽不忍再讓她嗟嘆,只道:“我走的時候,你還未嫁。” 玥言有些失望,她很想知道如果不曾遇見他,自己的人生會有怎樣的不同。又問道:“那恒兒呢,你的夢里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世了吧?!?/br> 潯陽長長嘆氣:“在我的夢里,榮妃還在??锻醯腔蟀阉齻兡缸舆w到偏僻的殿宇里,缺衣少食,恒兒得了場大病,沒有太醫(yī)照料,早早去了。” 慷王登基之后,對手足毫不留情。根深蒂固的慎王府都幾乎覆滅,更何況是一個襁褓里的孩子。榮妃尚且曾助過慷王,若今生仍是慷王稱帝,玥言和恒兒的處境必然更加艱難。 玥言若有所思,她寧愿自己死也絕不能容許旁人傷害恒兒分毫。 潯陽回到王府的時候已是黃昏,在門口正好碰上唐近。 唐近騎著青驄馬,暮色下看不清五官,筆直的身姿透著英氣。 “你怎么肯騎馬了?”潯陽很是意外,唐近越來越不像個和尚了,這樣的變化她是欣喜的。 唐近熟練地躍下馬背,撫摸著馬頭說道:“迎親不是得騎馬嗎?我先練練。”唐府已經(jīng)張羅起來了,他騰不出時辰親自為她布置,至少得練好馬術(shù),把從慎王府到唐府的路多走幾遍,不能在迎親的時候出差錯。 潯陽紅了臉微微笑著,唐近打起傘與她并肩入府。慎王的隨從一早侯著,見唐近來了忙去請他。 “王爺請郡主和唐大人去書房走一趟?!?/br> 慎王與陽湍在書房議事,神色凝重。唐近心里已猜了個答案,但他更希望自己猜錯了。 “唐近,恒安伯的事你且緩一緩?!焙惆膊w涉在一起命案里,大理寺正在調(diào)查。慎王本不欲插手大理寺之事,但如今正是關(guān)鍵之時,他在朝中的幾個支柱都被慷王拔起,再折一個恒安伯無疑是重?fù)簟?/br> “請恕下官不能從命?!碧平毖缘?。他身為大理寺卿,既已開卷宗查辦案件,不論涉事者是何人都無情可說。 慎王早已料到唐近不會輕易放下原則,但他這般不顧情面未免令慎王惱怒:“唐近,你莫要以為陛下看重你,你就能目中無人了。本王念你是潯陽未來夫婿才好言與你商量,你以為本王真的沒有辦法救人嗎!” 唐近聽明白慎王的言下之意,又想起陽湍收買人證之事,忿然道:“在王爺眼中,法度天理為何物?那道恒安伯的命是命,枉死平民的命就是草芥嗎?” 對這話最震驚的是潯陽,他們婚期已近,他再忠正也不該對她的父親如此無理。 “唐近!”潯陽氣惱道,“快向我父親道歉!” “郡主,你也覺得我錯了嗎?”唐近義憤填膺,為此事右少卿再三勸他,甚至設(shè)計阻撓,如今竟連潯陽也不支持他。難道真如慷王所說,只有對慎王府有利她才會站在自己身邊。 “你這樣對我父親說話難道沒錯嗎?” 唐近忿然,拱手對慎王道:“下官言語失敬請王爺恕罪,但恒安伯之事也恕下官絕不能從命。告辭!” 唐近消失在茫茫雪霧里,潯陽氣得胸口起伏不止。她明白他的堅持,可再怎么說那也是她的父親,唐近就一點也不顧自己的感受嗎? 陽湍嘆氣搖頭,他們要從大理寺手里救人根本不需支會唐近。只是顧及他與潯陽的關(guān)系,希望他將事情押后處置,兩不妨礙,哪知他這般不識抬舉。 陽湍走近潯陽,她還凝望著風(fēng)雪。他問:“不去勸他?” 勸他妥協(xié)?他不會聽的。潯陽原以為能在慎王府和他之間找到一個平衡,但終究還是撞在一起了。 她喜歡他有自己的原則,不會因為艱難輕易動搖,但卻不能接受他因這原則與她父親對立。多么矛盾,多么可笑。 第69章 兵權(quán) 恒安伯的案子,因有人主動投案而了結(jié)。連日來唐近不曾踏入慎王府,陽湍告訴潯陽,近日皇爺爺常召唐近入宮議事,他與劉丞相等老臣也過從甚密,反而刻意回避慎王黨之人。 折一個唐近對慎王黨來說算不上什么大事,畢竟唐近也甚少為慎王黨出力。真正另慎王黨如坐針氈的是陳妃的娘家,述國公府。 述國公府是本朝第一世家,祖上是開國元勛,加上先太后垂簾聽政時的提拔,大數(shù)朝廷北面邊防軍權(quán)牢牢握在歷代述國公手里。如今的述國公是陳妃的堂兄,因慎王是陳妃養(yǎng)子,述國公府也成了慎王在軍中最大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