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摔下樹時潯陽嚇得不輕，肚子猛然作痛。

    第75章 產(chǎn)女

    潯陽忽然胎動臨盆，就近在東宮設(shè)了產(chǎn)房。胎兒只有七個月，潯陽早前又得過大病，身子不太結(jié)實，連經(jīng)驗最足的太醫(yī)看過了也直搖頭皺眉。

    唐近得知消息立刻趕往東宮，皇后已在屋外踱步許久。一邊是兒子摔斷了腿，一邊是女兒難產(chǎn)，大年初一出了這么多事情，最難過的莫過于她這個當(dāng)娘的。

    潯陽在產(chǎn)房中喊得撕心裂肺，一聲聲都像剜在唐近心頭。唐近不顧嬤嬤們的阻攔硬是闖進產(chǎn)房里，潯陽的臉蒼白如紙，汗滴和淚水摻在一起，被褥已被浸濕了一片?？匆娞平活櫦芍M進了產(chǎn)房，潯陽一個激動，肚子越發(fā)疼得厲害。

    “這孩子不要了！”唐近抓著她的手，心疼地厲害。之前他盼著能有個像彭曦那般玉雪可愛的孩兒，但如今只求潯陽安好便已足夠。

    “別胡說！”潯陽緊緊抓著唐近的手，指甲已陷進他的皮rou里。她知道唐近待她好，但太醫(yī)說，若是這胎保不住，往后怕再難有孕了。

    疼痛不那么厲害的時候，嬤嬤端了參湯上來，唐近一勺勺喂她。嬤嬤們活了大半輩子頭一遭見丈夫陪著進產(chǎn)房照顧產(chǎn)婦的，心底都夸潯陽公主有福氣，只盼她能熬過這劫。

    屋外絮絮飄起白雪，潯陽疼一陣好一陣，嗓子喊啞了，身上的力氣也快抽干了。

    在朝霞剛在天際鋪陳開時，低淺的嬰兒啼哭聲終于傳來。嬤嬤抱著瘦弱的嬰孩向皇后復(fù)命，襁褓裹得嚴(yán)實，只露出個拳頭大的腦袋。

    “恭喜娘娘，公主生了個千金。”

    鄭氏抱著輕飄飄的外孫女，棉花似的。小丫頭哭聲很弱，聽得鄭氏心疼。她問道：“公主如何了？”

    嬤嬤面露難色，回道：“昏睡過去了，太醫(yī)已去瞧了?！?/br>
    鄭氏心口一痛，忍不住落了淚。潯陽出生的時候最乖巧，不像陽湍和陽淌磨了她半條命?，F(xiàn)在潯陽生孩子了，卻比她還艱難。鄭氏抱著外孫女向佛祖祈愿，寧可折壽十年換女兒安好。

    唐近一直陪在潯陽身邊，女兒落地他也只瞧了一眼，他的目光只落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屋外的雪越下越大，伴著狂風(fēng)。探了探潯陽手上的溫度，又讓宮人多添幾個暖爐來。潯陽最怕冷了。

    宮里所有的太醫(yī)都來瞧了一圈，個個都說公主大約熬不過今夜。唐近不信，前世潯陽在除夕夜離去，今日已是初二了，佛祖既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又怎會只留她兩日。

    夜幕漸地收嚴(yán)，唐近兩日未眠，一股酸澀在眼皮上蔓延，不知不覺靠在潯陽床邊墮入了夢境。

    夢里他站在京都的城門樓上，遠望一行朱紅的送親車隊朝北方而去。天際飄落一片薄雪，他接在掌心，觸起了多年前的記憶。那年他還是佛門子弟，在山寺里救了一位姑娘。她曾見過那個姑娘跪在佛前祈愿，她求的不是自己的姻緣或是命道，而是盼著大數(shù)朝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如今那個姑娘坐在那駕綁滿了紅花的車轎里。大數(shù)吃了柔然的敗仗，只能從皇族中選一女子遠嫁求和，他第一時間想起潯陽郡主。

    他想，只有潯陽郡主這般心系百姓的女子去了柔然才能換來兩國的和睦。他想，她大概恨極了他。方才她坐上馬車之前剮了自己一眼，那一眼里，滿是恨意與狠意，卻讓他的心跳錯了節(jié)奏。她的眉眼，像盛開在枝頭的辛夷花，鮮艷而雅致。他忽然后悔了，柔然的黃沙與狂風(fēng)里是開不出辛夷花的。

    那一日是除夕，百姓早早地回家過年，街道空空蕩蕩，只剩他和白雪。他沒有親人，團圓夜也只是與自己的影子作伴。他又想起了潯陽郡主，今夜她也是孤單的。

    五光十色的煙花在夜空綻放，唐近抬頭望了許久，不知潯陽郡主是否也在看這些絢麗又短暫的煙火。

    一道馬蹄聲又由遠及近，從街角轉(zhuǎn)彎險些撞上唐近，那人的打扮正是送潯陽郡主出塞和親的護衛(wèi)。唐近心中騰起一絲不安，但愿是他想多了，他問：“何事如此驚慌？”

    “潯陽郡主的馬車跌落山崖，郡主不知所蹤?！?/br>
    唐近心底如有驚濤駭浪在翻騰著，從他出家到還俗到當(dāng)上首輔，他的心一直是平靜的，除了這一刻。唐近奪了那人的馬，揚鞭出城，追著車隊碾過的痕跡。積雪已深，馬失前蹄，他從馬背上摔下，滾下山坡?？耧L(fēng)暴雪遮蔽了他的視線，他拾了根枯枝作拐杖，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腦海之中滿是潯陽的倩影。

    雪海之中，一抹艷紅格外醒目。唐近扔了枯枝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近，用凍得沒了知覺的雙手從雪堆里挖出了潯陽。她的脈搏已經(jīng)停了，安靜冰冷，像一朵枯萎的花。那天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落淚，guntang的淚水落在潯陽蒼白的臉頰上，可惜枯死的花再澆水也已遲了。他將潯陽馱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回京城。對不起，那一路唐近的心里只有這三個字。

    后來，他辭去了丞相之職，重回了佛門。不再云游，只在潯陽郡主的墓邊修了座竹屋，日日為她誦經(jīng)，直至圓寂之時他才望著那方矮墳道了一句：“我喜歡你?！?/br>
    唐近從夢里醒來，潯陽依然安靜地躺在她身邊，依舊是慘白的臉。唐近的淚水淌在她的臉頰上，緩緩地滑進她唇間。

    “對不起?！碧平磸?fù)重復(fù)著這三個字，如果不是為了他們的孩子，她不必受這個苦。今生他依舊欠了她。

    潯陽的唇微微動了，嘴里的苦澀蔓延到心底，卻漸漸甜了。

    “相公?！睗￡枤馊粲谓z，聲音剛從唇間發(fā)出立刻消散。唐近如在夢中，狠狠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才終于相信他的潯陽回來了。

    “你哭了?！睗￡柧従徤焓郑鶝龅娜彳璨寥ニ樕系臏I水。唐近握著她的手，癡癡笑著，道：“我喜歡你。”

    潯陽嘴角浮起淺淺的笑意：“我知道?！?/br>
    “我們的孩子呢？”潯陽想著他們的孩子，她當(dāng)時只聽見了孩子的哭聲，還沒看到他一眼就失了氣力。

    唐近忙讓嬤嬤把孩子抱過來，她原本在襁褓里睡著，一靠近母親立刻就哭了，大概因母親受了這么多苦而難過吧。

    “起名字了嗎？”潯陽問道。

    “叫唐彌好不好？彌補的彌。”

    潯陽略一思量，微微一笑：“她不足月，彌補，正合適。”

    “不?！碧平鼌s道，“是我對你的彌補，我會好好待你和彌兒，彌補前世和今生的虧欠。”

    潯陽凝望他哭得通紅的眼睛，她從來不覺得唐近虧欠自己什么。她又看向唐彌，但愿女兒長大后不要像他父親這般，時不時犯癡才好。

    “大皇兄他，怎么樣了？”潯陽忽想起自己是因見陽湍和玄熙摔了才動的胎氣，隱約記得大哥似乎傷了腿。

    唐近本不愿提起此事惹潯陽難過，但她問了又不能不說，便道：“左腿從腘窩直傷到膝蓋，只怕會落下殘疾?！?/br>
    潯陽胸口一郁，前世大哥被慷王冤枉受了臏刑，今生竟還是傷了腿。但如今他已是太子，腿上落了殘疾以后可如何是好？

    第76章 金城

    草長鶯飛時節(jié)，潯陽與綠桐往福慶寺去。小唐彌出生后身子很弱，時不時要病一場嚇唬嚇唬她爹娘。聽說福慶寺的菩薩靈驗，潯陽出了月子便打算給她求道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