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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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壁w澤雍的聲音總是沉穩(wěn)從容。 容佑棠依言進去,他左臉腫得老高,嘴角破裂流血,脖子上有淤痕,月白外袍沾滿草屑泥灰。 “你——”郭達率先開口,卻說不下去,想著剛才容佑棠離開時還是高高興興的,不禁十分同情。 伍思鵬嘆口氣,郭遠搖搖頭。 “殿下——”容佑棠痛苦擰眉,兩手十指絞得死緊,不停深呼吸,顫抖道:“慶王殿下——” “怎么?天塌了?”趙澤雍劍眉入鬢,目若朗星,溫和對視時,有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沒、天沒塌?!比萦犹奶幱跇O度后怕中,舌頭打結(jié),話都說不利索。 “那你慌什么?”趙澤雍又問。 “殿下,我、我——”容佑棠心里閃過好幾個理由、無數(shù)句話,但最終哽咽道:“殿下,我把你弟弟推進湖里去了!”語畢,他強忍許久的淚珠大顆大顆滾落。 第15章 公斷 趙澤雍已經(jīng)大概心里有數(shù),但還是問:“為什么發(fā)生沖突?你說來聽聽?!?/br> 容佑棠壓抑著哭聲,指尖絞得發(fā)白,看似要暈厥,痛恨咬牙說:“趙澤武不是好東西!他羞辱我、想掐死我,還、還——后來,我把他推進湖里去了!不知道、不知道……會不會被淹死?”此時此刻容佑棠就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打要殺隨便”的英勇架勢,生怕連累家人。 “淹死?”趙澤雍竟然笑了一笑,否決道:“不可能。月湖最深處不過五尺,邊緣頂多三尺?!?/br> “他落水后,我不會水,沒有下去救他?!比萦犹闹啦m不過慶王,索性全部坦白:“而且落水之前,我還打他了?!?/br> “你以為打死個人那么容易?”趙澤雍緩緩轉(zhuǎn)動茶盞,神情冷峻:“初次上戰(zhàn)場的新兵,雙手握刀,很多人全力劈砍十幾下,卻無法斬下敵人首級?!?/br> “……”激動抽泣的容佑棠根本沒反應過來,茫然問:“為什么?” “上陣殺敵,保家衛(wèi)國,是正義、正確、必須之戰(zhàn),但有些新兵連雞鴨都沒殺過,突然叫他拿刀殺人,你說他怎么想?心中慌亂,頭腦空白,手上就失了力道準度,即使刀砍得卷刃,也砍不下敵首?!壁w澤雍目光幽深,曠達堅毅。 容佑棠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淚眼紅腫,開始想象一個驚惶的新兵握刀,極力克服恐懼心理、逼自己揮刀殺敵,浴血奮戰(zhàn)不敢停歇的場景。 “子琰初次上陣時——”趙澤雍望向郭達。 “哎哎!好端端的說我干嘛?”郭達立即表示強烈抗議,緊張道:“表哥,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吧?” 趙澤雍莞爾,對容佑棠說:“行了,別哭了,就你那小身板,花拳繡腿也想打死人?” 氣氛好像有點不對……我傷了七皇子,慶王卻在講述“新手如何擊斃敵人”? “我——”容佑棠被鄙視得發(fā)懵,竟無話可說!他緩過來也覺得自己哭泣很丟人,趕緊抬袖抹淚,只是抽噎倒氣一時半會兒收不住。 這時,護院來報:“殿下,六殿下與七殿下執(zhí)意要進來,請您指示?!?/br> 聽聽,你聽聽,趙澤武不僅沒死,還活生生上門找你麻煩來了!郭達斜睨容佑棠一眼。 “讓他們進來?!壁w澤雍淡漠下令,然后對容佑棠說:“你跪下,嘴閉緊?!?/br> “哦。”容佑棠惴惴不安下跪,努力忍住生理性的抽噎聲。 隨后,外面就傳來趙澤武氣勢洶洶的咆哮:“別拉著我!放手!我就不信三哥會護著那狗膽包天的小崽子!堂堂慶王難道不講理——”雙胞胎皇子拉拉扯扯沖進書房,恰好撞上慶王發(fā)怒:“呯~”一聲,趙澤雍重重一拍,直接將雞翅木高幾轟倒,插瓶、香爐、茶杯碎裂滾落一地,趙澤雍黑臉呵斥:“大膽!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這是慶王府,本王的規(guī)矩你也敢肆意破壞?打發(fā)你去傳話,半天不見回來!既然管不住自個兒手腳,不如剁下來算了,丟到山里喂狼!” 容佑棠:“……” 趙澤文:“……” 郭達心里狂笑,郭遠伍思鵬面無表情。 “三哥你——”渾身滴水的趙澤武氣得七竅生煙,他頭上身上沾滿湖底淤泥及殘荷敗葉,但外表看不出傷。 “六弟七弟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們在客廳稍候嗎?”慶王仿佛才看到兩人進來似的,對著趙澤武關切道:“七弟也太不小心了,這大冷的天,你去月湖邊做什么?還不慎落水,多虧本王的人及時相救,否則該如何收場?” 胡說八道!簡直一派胡言! 趙澤武憋屈得欲吐血:“三哥!你未免太——” “三哥教訓得是!”趙澤文卻搶過話頭,訓斥胞弟:“老七,你總是毛手毛腳的,來到慶王府也不知道收斂,幸好三哥大度寬容、不跟你計較。還不快道歉?” 我道歉?去他娘的! 趙澤武怒火中燒,抬手用力抹臉,濺落幾滴臭泥巴,喘著粗氣,緊握拳頭,卻拿睜眼說瞎話的慶王沒辦法——兄弟幾個中,惟有趙澤雍堪稱文武雙全,且出了名的冷面冷心、耿直率性,在承天帝跟前都時常犯倔甩臉子,又在西北沙場拼殺十數(shù)載,一身的戾氣、血腥氣,誰敢輕易招惹? 而他,雖然名字中有個“武”字,卻從未認真習過武。 “道歉?”趙澤雍瞇起眼睛,閑閑道:“六弟言重了,老七的性子,有誰不知?別怪他?!?/br> 趙澤文肘擊胞弟,生氣道:“掉湖里還沒凍醒你?咱們來干什么的?”北郊大營指揮使一職,慶王態(tài)度至關重要:雖然他鎮(zhèn)守西北十數(shù)載,但承天帝年年都召其回京小住、商討西北軍防。所以,在這節(jié)骨眼上,哪方勢力都不敢輕易得罪他。 趙澤武臉色變了又變,最終低頭,忍辱負重,朝慶王躬身拱手道:“三哥,實在對不住,怪我在客廳等候時喝了酒,醉昏頭,給你添麻煩了?!?/br> 容佑棠聽得感慨萬千: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今生我能不能活得像慶王一樣? “七弟別這樣,你我兄弟之間,談什么麻煩?”趙澤雍似笑非笑,伸手虛扶了一扶,然后指著容佑棠說:“倒是這小子,平時挺懂事的,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幾乎被嚇破了膽。” 呸!你那兔兒懂事個屁,他敢打武爺! 趙澤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瞪躲在慶王身后的罪魁禍首——從他的角度,容佑棠跪著,左臉紅腫,脖子白皙修長,腰背線條起伏有致,露出袖管的手腕粉白…… 嘖,這個急了會打人的兔崽子可真是、真是——別落到武爺手里! 得不到的才最好,叫人抓心撓肝地惦記。 趙澤武瞪著瞪著,怒火莫名其妙消失大半,再度升起別樣心思,悻悻然說:“這就嚇破膽了?可真不禁嚇。三哥想必心疼得很?” “本王自有主張!老七,你一身水,趕緊去收拾吧?!壁w澤雍臉一沉,直接逐客,他生性厭惡荒yin無道之徒,哪怕是兄弟。 “三哥,我先帶老七回去,改日再登門向您……和這位小公子致歉?!壁w澤文艱難擠出笑臉,額角青筋凸起,看也不看容佑棠一眼,大力拽走胞弟。 趙澤武退到門口時,突然回頭,嚷著說:“三哥,確實是我自己不小心掉湖里了,你別罵他、別打他、別罰他跪,怪可憐見的——啊!哎喲!”他突然倒下去。 第16章 月色 一塊茶杯碎片擦著趙澤武的耳朵飛過去,嚇得趙澤武大叫,脖子一縮,失足滾落臺階。 里面慶王冷冷道:“從前倒不知,月湖水如此神奇,老七泡完出來竟變得幽默了!留下喝杯茶吧,咱們好好聊聊。” 趙澤武“唔唔~”說不出話來,他的嘴被捂住了。趙澤文總是被連累,無可奈何回道:“三哥您別介,老七這渾人是在發(fā)酒瘋呢。走!走??!”他滿腹怨懟地拖走了胞弟。 容佑棠嘆為觀止,目送雙胞胎離開,心說:有?。『?,分明是容哥把你推進湖的! “看什么?”趙澤雍不悅地問。 容佑棠忙回頭,對慶王又有了新的認識,肅然起敬,興奮暢快地說:“殿下真厲害!竟然能讓他承認是自己不小心掉湖里的,哈哈哈~” 傻子,你根本沒聽懂趙澤武的意思!郭達無言地翻了個白眼。 趙澤雍皺眉看著眼睛亮晶晶的少年,好半晌,才嚴肅問:“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 容佑棠呆了呆,低頭說:“知道。我不該毆打七殿下、推他下湖?!?/br> 趙澤雍搖搖頭:“你還是不明白?!?/br> 容佑棠抬頭:“求殿下明示。” “雖然你受了委屈、是被挑釁的一方,但本王最多只能做到剛才那程度?!壁w澤雍坦然相告。 容佑棠輕聲說:“已經(jīng)足夠了,謝殿下主持公道?!彼麧M腔的憤懣正慢慢消散:吃苦太多,稍微甜一甜,人就特別滿足感恩。 趙澤雍語重心長道:“今日之事,倘若你失手重傷或打死老七,本王是保不住你的,他畢竟是皇子,到時可能你們一家都得償命;相反,倘若老七重傷或打死你,那么本王就算再生氣,也無法叫他給你償命。明白嗎?” “明白的,謝殿下提點?!比萦犹膹氐桌潇o了下來。 “記住,小命最要緊,活著才有以后,遇事多想想家人?!?/br> “是?!比萦犹某林攸c頭,終于明白衛(wèi)杰等人對慶王的敬重是怎么來的。 “去吧,找大夫消了巴掌印再回家,免得外人以為慶王喜歡扇人耳光?!壁w澤雍吩咐道。他自幼習武,拳腳騎射刀槍劍法,樣樣拿得出手,對“扇耳光”這一招式,是相當不屑的。 于是,容佑棠又住了下來,拿大夫給的化淤膏擦臉,盼著盡快消腫回家。 臘月二十六晚·雪后晴朗·明月高懸 容佑棠看書乏了,出去透氣,晃到后花園,遠遠的,就看到月湖湖心亭中有燈火人影,風中還傳來酒香、炙烤rou香。 是慶王。 新醅酒,小火爐,雪夜孤燈月下獨酌,不聞塞外胡弦聲。 容佑棠心念一動,極目遠眺。這是他第一次夜游慶王府,之前養(yǎng)病時大夫不讓出來。 可他剛看沒幾眼,遠遠就傳來了慶王命令: “鬼鬼祟祟做什么?過來?!?/br> 誰鬼鬼祟祟了?我光明磊落! 容佑棠攏緊披風,踏上通往湖心亭的浮橋,踩著靜謐月色,步入亭中。 “殿下,您叫我?” 趙澤雍一身玄色錦袍,坐在羅漢榻上,大氅堆在身邊,直接拿酒壺灌一口,淡淡說:“你不是想過來?” 容佑棠樂呵呵隨口恭維道:“殿下英明,隔著老遠就知道小的心里想什么?!?/br> “你這二皮臉跟誰學的?郭小二?”趙澤雍皺眉,下巴點對面凳子:“坐吧?!?/br> “謝殿下?!比萦犹暮敛豢蜌庾?,反正他算明白了,這慶王府和一般的勛貴之家差別有些大。 亭內(nèi)布置得很用心:四面掛竹棉簾、圓凳加絨墊、四角放碳盆、腳下有銅踏、桌上小火爐溫著酒、烤架上rou香四溢、還有不少糕點果子。 然而,趙澤雍喝的卻是冷酒,而且桌上已經(jīng)歪倒幾個空酒瓶。 喝這么多? “殿下?”容佑棠探身,想看看人是否喝醉。 趙澤雍渾身酒氣,看不清眼神,習慣性面無表情,晃晃酒壺問:“想喝?” 容佑棠忙搖頭:“大夫吩咐忌口。殿下,我?guī)湍鸂C酒吧?” “麻煩?!壁w澤雍不置可否,接著一口口地灌。 “不麻煩,我覺得酒燙了比較香?!比萦犹恼f著就動起手來,他把溫著的那壺打開一看:快燒干了都!這些肯定是下人一開始備的,再看看烤rou,底下的銀絲炭已熄滅。 哎,肯定是慶王嫌麻煩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