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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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郭達忽然大聲吆喝,朝遠處揮手:“你們誰?。慷愣悴夭氐淖鍪裁??過來!” 容佑棠忙望去:是幾個衣衫襤褸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看樣子是一家人。 “小二,別嚇著人?!壁w澤雍溫和道:“應該是看到附近州縣貼出的告示回家的百姓,估計就松陽鎮(zhèn),那兒最近,消息也通。你下去教教士兵怎么接待,禁止他們帶出沅水大營的風氣來?!?/br> 郭達欣然允諾:“行!” “殿下,我也去幫忙——”容佑棠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不必,子琰會辦妥?!?/br> “哦。” 兩人一時無言,并肩站在城墻邊。 夕陽西下,暮色四起。 城門口,郭達親切友善地和返鄉(xiāng)的順縣百姓攀談,當場點清米糧和安置銀子給對方,笑聲傳出去老遠。 “殿下?!比萦犹墓淖阌職馇蠼獭?/br> “何事?”趙澤雍低頭,眼神十分專注。 “昨晚郭公子叫我?guī)兔掠邛?。”容佑棠左右看看,小聲尷尬問:“如果,面對敵人的時候——怕死、手腳發(fā)軟、腦子一片空白。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趙澤雍挑眉反問:“誰不怕死?命可就一條?!?/br> “昨晚好在人多,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話,肯定攔不住。”容佑棠挫敗道。 “是攔不住。于鑫原是南海的都統(tǒng),軍功是靠倭寇人頭換來的,身手不錯,所以本王才叫子琰多帶人去?!鳖D了頓,趙澤雍正色道:“術業(yè)有專攻,你是讀書人,該向子瑜看齊才是,當個文官?!?/br> 容佑棠嘆息:“打仗真可怕啊,一晚上死那么多人。” 趙澤雍眺望遠處群山,豁達坦然道:“沒法子,投軍之前就知道得拼命。西北更慘烈,戰(zhàn)后清掃時,時常找不著陣亡將士的手或腳,尸山血海,混成一堆,極難分辨?!?/br> 容佑棠低聲道:“那親朋好友看到烈士遺體該多難過?!?/br> “為國捐軀,死后哀榮?!壁w澤雍沉聲道:“陣亡者姓名刻碑,供奉在忠烈祠,老百姓時常去燒香祭奠。每次打勝仗,總少不了給忠烈祠送去酒菜。外祖父……也名列其中,倘若有一日,本王戰(zhàn)死沙場,名字同樣會刻上去?!?/br> 容佑棠雙手緊握城墻磚石,心情異常沉重。 趙澤雍卻話音一轉,拍拍少年的肩膀:“認真讀書,日后像子瑜那樣,在后方調度斡旋,籌措糧草軍需?!?/br> 容佑棠鄭重頷首。 “你這傷怎么不找藥擦擦?”趙澤雍皺眉問。 “過幾天它自己會好?!?/br> 天黑了,崗哨點起巨大的火把。 趙澤雍轉身下城墻,通道狹窄、暗沉沉,只夠兩人同行。 “去找大夫瞧瞧吧,別留疤?!壁w澤雍話音微帶笑意,極低聲說了一句:“日后殿試,父皇說不定會點你為探花?!?/br> “什么?”容佑棠聽得不是特別清楚,遂靠近些,年少氣盛,脫口而出:“怎見得就不是狀元呢?自古對舉子考前都是說‘祝公子高中狀元’的,雖然大家都知道那是客套的吉利話?!?/br> 趙澤雍目不斜視前行,愉悅帶笑,一本正經(jīng)道:“想做狀元?那得加倍刻苦用功。不過,倘若你做了狀元,殿試后的百花宴,新科進士中,估計還得你騎馬去采花,方名副其實?!?/br> “……”容佑棠沒反應過來,茫然問:“為什么?規(guī)矩不是探花郎負責騎馬采花嗎?” 趙澤雍步履如飛,笑而不語。 “為什么?。俊比萦犹淖飞先?,著急想知道原因,眼巴巴地問:“殿下,不能告訴我嗎?” 趙澤雍只是笑,劍眉星目,俊朗英挺,袍角在風雪中翻飛,任由少年緊跟著左一句右一句地問。 結果直到回到縣衙后院,和郭達一同用晚膳時,憋得難受的容佑棠還念念不忘:“為什么呢?百花宴什么時候改規(guī)矩了?” ——實在難怪他往深處鉆牛角尖!因為在他心目中,慶王的每一句話都是金玉良言,值得琢磨銘記。 郭達吃飽,忍無可忍把碗一頓,恨鐵不成鋼道:“別想得那么復雜,表哥是夸你生得好看!最初探花郎并不指一甲第三,而是戲稱進士中年少俊美者,百花宴前讓探花郎騎馬去采花,圖個賞心悅目!懂了嗎?” 容佑棠驚呆了,訥訥問:“所以,殿下是在開玩笑?” “應該吧?!惫_含糊點頭,大刺刺宣布:“我今晚睡前面耳房,用你的鋪蓋,我的太臟了。” “那我呢?”容佑棠急問。 郭達理所當然道:“你跟表哥擠一擠唄,他嫌棄我睡相差,唉~”卻不嫌棄你。郭達惆悵離去。 第40章 “不好吧?”容佑棠下意識道:“怎么能打擾殿下——”然而他話沒說完,郭達就渾不在意地擺擺手:“別擔心,表哥不會介意的?!闭f著幾個大步,施施然走出屋。 “郭公子,那你的鋪蓋呢?”容佑棠放下碗追出去問。 “都說太臟了——”郭達走到耳房前,跨進去一只腳半個身子,靜止片刻,這才扭頭笑嘻嘻地坦誠:“其實是落在了松陽鎮(zhèn)!”語畢,“砰”一下把門關上,明確表達占據(jù)耳房與鋪蓋的決心。 “郭公子——”容佑棠哭笑不得,又不好過去敲門爭搶。 趙澤雍正在專注擦拭佩刀,刀刃在燭火下閃著凜冽寒光,線條流暢,鋒利而不失大氣,浸染敵匪鮮血,那陽剛厚重的美,攝人心神。 “罷了,由他去吧?!壁w澤雍緩緩道:“子琰就那秉性,好插科打諢、逗弄親朋好友,再改不過來的?!?/br> 容佑棠依言回轉,樂呵呵道:“郭公子最幽默風趣,極有意思的一個人!算了,給他睡吧,我另找地方。” 趙澤雍動作一頓,佩刀反射的雪亮寒光恰好照在容佑棠臉上—— “啊?!比萦犹谋灸艿亻]眼,側頭,抬手遮擋,敬畏感慨:“您那一看就是好刀!” “外祖父所傳,西北軍械司鑄造?!壁w澤雍簡單介紹,若無其事地把寶刀翻個面,拿帕子繼續(xù)擦。 容佑棠略靠近些,仔細端詳,好奇道:“它能不能‘吹毛斷發(fā)、削鐵如泥’啊?” 武將對隨身兵器是異常重視的,閑雜人等碰也不給碰。 “削鐵如泥不現(xiàn)實。畢竟鑄造材料就那么幾樣,硬碰硬刀會卷刃?!壁w澤雍解釋。 “那‘吹毛斷發(fā)’總可以吧?” “沒試過?!?/br> “我來試試?” 趙澤雍莞爾,大方把佩刀往前遞。 容佑棠立刻拔下幾根頭發(fā),放在刀刃前一指遠,輕輕吹口氣,隨即見發(fā)絲擦過刀刃,輕飄飄斷成兩截,墜地。 “嘿,真能‘吹毛斷發(fā)’!”容佑棠高興道,他屏息凝神,剛要湊近了細看—— “退!”趙澤雍立即收刀,迅疾伸手擋住少年,皺眉不悅道:“你怎么能拿眼睛試刀刃?多危險!” 容佑棠猛然驚覺,悻悻然干笑道:“一時間忘了,殿下勿怪。” 擦拭干凈,寶刀入鞘,高高懸掛,趙澤雍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若真誤傷了你哪兒,本王怪誰去?” ……啊? 殿下真是越來越高深莫測了,這句話我又不太懂。 容佑棠苦惱想。 今夜暴風雪肆虐,刺骨北風不費吹灰之力穿過失去遮擋的窗,將炭火拍打得火星四濺。 “這個也很危險啊?!比萦犹囊姞?,忙將碳盆全挪進有隔斷的里間,擔憂道:“天太冷,很多弟兄都生火取暖,可千萬別風撩了引燃房屋、又把這縣衙燒一回。” 趙澤雍略一思索,揚聲道:“來人?!?/br> “在!殿下有何吩咐?” 趙澤雍嚴肅囑咐:“你叫上幾個人,這就出去轉一圈,讓所有人注意:既要小心走水,也別在密不透風的室內胡亂架篝火。再有,難得這兒廚灶齊備,讓伙房別斷熱水?!?/br> “是!”崗哨小兵領命而去。 “確實挺冷的?!比萦犹谋羌鈨龅猛t,蹲在火盆前,伸手烤火,隨口問:“外頭鵝毛大雪,山路肯定被雪封了,桑將軍他們怎么辦?” “暫歇松陽鎮(zhèn)。”趙澤雍答。 難得一個略空閑的夜晚,人定時分就開始整理書案了。 “您早些休息吧?!比萦犹陌压P墨紙硯擺放整齊。 “唔。” “那我——” “去鋪床。”趙澤雍自然隨意地說。他割下一長條爛簾布,將兩扇破損松動的窗牢牢捆綁,慢條斯理道:“這東西被風吹得整夜碰撞,晃晃蕩蕩的,就沒吵著你?” 容佑棠來不及多想“鋪床”,趕緊去檢查窗子,尷尬道:“抱歉,我睡著了就聽不見。” “哼。” “剩下的我來吧,您歇著?!比菪P主動請纓。他從靴筒里掏出匕首,依樣割了幾條破布,準備修葺其余幾扇窗。然而當他綁好下格后,卻發(fā)現(xiàn)不大夠得著上格,只好轉身去搬凳子。 “還是你歇著吧?!壁w澤雍帶著笑意說。他身材高大,伸手就能輕松夠到最上格的窗,做事總是有條不紊、一絲不茍,哪怕修破窗,側臉也很認真。 “呃~”容佑棠窘迫地后退,無奈道:“殿下您太能干了,讓跟著的人多不好意思??!比如說我?!?/br> “連你也覺得本王管得太多了?”趙澤雍低聲問。他這次回京還不到兩個月,已經(jīng)被朝臣彈劾好幾回。 容佑棠慌忙搖頭否認:“不!我是真心覺得您厲害,自慚形穢來著!怎能因為自身不足就非議出色強者呢?那樣既丟了面子、又失了里子。” “慣會溜須拍馬?!壁w澤雍佯怒道。他修好窗,轉身看見對方手上的匕首,信手拿起。 容佑棠眼睛一花,還沒反應過來,匕首就被抽走了。 趙澤雍掂兩下,屈指在刀身輕彈,耿直評價道:“材質不純、鍛造不均勻、刃沒開好,估計殺雞都得多劃幾刀。改日本王給你個好的?!?/br> “謝殿下!”容佑棠欣然接受:其它賞賜沒所謂,但內造的上等匕首外頭可沒處買。他接過自己的匕首,有些不甘心地嘀咕:“八兩銀子買的呢,掌柜說里頭混了玄鐵,其實也挺鋒利的?!?/br> 趙澤雍搖頭:“八兩銀子的玄鐵匕首?” “不全部是,掌柜說混了一小部分?!比萦犹牡讱獠蛔愕貜娬{。 趙澤雍莞爾,沒再說什么。 “真挺鋒利的?!比萦犹淖匝宰哉Z,小心收好匕首。 “唔。”趙澤雍隨口應答,開始脫外袍,說:“睡了,明兒得早起安排關中軍搜捕殘余反賊?!?/br> 容佑棠原地站著,心想:我該告退了。 然而場面并不受他的思緒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