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節(jié)
瑞王搖搖頭,非常不滿意,無奈告知:“她將所有罪責(zé)推給宮女,一味哭訴‘刁奴用心險惡’,毫無懇切反省之意,顧及其閨譽(yù),而且我是兄長,有些話不方便教導(dǎo),只能趕緊送她回去。三哥,你說該怎么辦?” 自重自愛、意志堅定的閨秀,豈敢冒險私會外男? “宜琪已經(jīng)是十八歲的大姑娘,先時由王昭儀教導(dǎo)、后有莊妃娘娘照顧,加之奶娘和嬤嬤,她還有什么不懂的?”趙澤雍一板一眼,肅穆道:“除非幕后主使給她下了言聽計從的蠱,否則,一切都是她自愿的?!?/br> “沒有!”瑞王篤定駁回。 “什么?”趙澤雍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瑞王眺望天邊云端,目不斜視,認(rèn)真轉(zhuǎn)告:“宋慎是南玄武的掌門,見多識廣,據(jù)其稱:世間并無使人言聽計從的蠱。若是嚴(yán)重缺乏常理學(xué)識的傻子,可能被驅(qū)使,但不會被永遠(yuǎn)控制,因為人心最是變幻莫測?!?/br> “他說得很有道理?!壁w澤雍欣然贊同,話音一轉(zhuǎn),冷靜評價: “所以,三皇妹確實糊涂犯錯了。” 瑞王直言不諱指出:“她似乎傾心于容佑棠?!?/br> “絕對不行!” 趙澤雍斷然否決,冷著臉,強(qiáng)硬表示:“他是備受父皇重用的戶部侍郎,即便不是,也不會尚公主!” 瑞王緩緩頷首,內(nèi)心五味雜陳,隱晦打聽:“你們商量好了?” “一早約定了的?!壁w澤雍大方坦言。 “那……”瑞王按捺羨慕,想了想,委婉暗示:“我是病秧藥罐子,依仗父皇愛護(hù),得以清靜休養(yǎng)。三哥卻文韜武略、智勇雙全,一向胸懷遠(yuǎn)大,我偶然聽母妃說,貴妃似乎正欲為你cao辦親事?!?/br> “你生性聰敏睿智,切勿妄自菲薄,好好保養(yǎng)身體,待風(fēng)頭過去了,我會傳令宋慎回京照顧你?!壁w澤雍提出。 “別!”瑞王當(dāng)即拒絕,認(rèn)真勸阻:“當(dāng)初沒能借投毒案擊倒你,大皇兄好一陣子陰沉沉,碰面說話時,夾槍帶棒地指責(zé)我偏袒,你千萬別讓宋慎回京,以免再生事端?!?/br> “靜觀其變,總會有辦法的,他醫(yī)術(shù)精湛、為人可靠,連父皇都贊不絕口,案發(fā)時有意輕饒,否則一早被斬了。”趙澤雍莞爾,緊接著笑意隱去,淡淡說:“至于我的親事,無需勞動貴妃大駕,倒是三meimei的終身需要她幫忙?!?/br> “唯利是圖之人,心腸是冷的?!比鹜醮故祝篙p彈欄桿上的落雪,輕聲提醒:“唆使三meimei的那個宮女,以‘伺候不力’的罪名被貴妃下令杖斃了,但我猜測她不會善罷甘休。三哥,你們提防著點兒?!?/br> 趙澤雍心里一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感激道:“多謝!” “兄弟之間,何必言謝?我敬佩你的正直和擔(dān)當(dāng),可惜幫不上什么忙。” 趙澤雍眼神溫和,一向關(guān)照病弱弟弟,耐性十足地寬慰:“你已經(jīng)幫了我的大忙!走,咱們先給父皇請安,然后探望三meimei去,給你散一散悶?!?/br> 瑞王不愿拂了兄長善意,打起精神頷首:“好?!?/br> 不多時 兄弟二人獲允進(jìn)入乾明宮,面朝父親,端端正正拜下去: “兒臣給父皇請安。” “平身?!背刑斓坌σ饕魈帧?/br> “謝父皇?!?/br> “坐吧?!背刑斓凼莸媚橆a凹陷,皺紋密布,須發(fā)雪白,但精神不錯,威嚴(yán)問:“大冷的雪天,難為你們一同來請安。雍兒,小九為何沒跟著入宮?” “啟稟父皇:九弟昨日在北營校場騎射整日,夜里有些頭疼鼻塞,但并無大礙,他托兒臣給您請安?!壁w澤雍簡單解釋。 “真是胡鬧!”承天帝搖搖頭,吩咐道:“你讓他好了進(jìn)宮,朕要當(dāng)面教導(dǎo)!” “是?!壁w澤雍干脆利落點頭。 “提起昨夜,”承天帝慢條斯理吹了吹茶水,狀似隨意,順口問:“昨夜的宮宴,聽說挺熱鬧啊,較以往晚半個時辰才散席?!?/br> 兄弟二人余光悄悄對瞥,瞬間明白父親已獲悉內(nèi)情。 趙澤雍面色不改,若無其事地說:“昨夜突降狂風(fēng)大雪,加之席間笑談融洽,兒臣等人便多喝了幾杯?!?/br> “父皇有所不知,昨夜寒冷刺骨,三哥卻冒雪帶人看望我,實在難得?!比鹜躅D了頓,微笑補(bǔ)充:“哦,還有三皇妹,她也十分有心?!?/br> 承天帝不疾不徐地贊同:“你們?nèi)齧eimei確實有心,她昨夜挨凍受驚,今兒還一大早給朕請安?!?/br> 這話卻不好接了,瑞王索性專注品茗。 趙澤雍四平八穩(wěn),避重就輕,歉疚表示:“兒臣慚愧,下回一定早些入宮侍奉您進(jìn)早膳。” “哼?!背刑斓鬯菩Ψ切?,沒好氣地一撂茶杯,抓起念珠把玩,神態(tài)逐漸變作哀傷,喟然長嘆:“朕有五個女兒,其中兩個未足月而亡,宜琳也……所以,你們僅剩兩個meimei了。朕對宜琪那孩子無甚要求,只盼望她像珊兒一樣余生美滿?!?/br> 憶起胞妹,瑞王沉默不語。 “父皇請保重龍體?!壁w澤雍只能寬慰。 承天帝心不在焉地捻動佛珠,說:“宜琪大清早的跑來,她求了朕一件事。” 第221章 撞破 “何事?” 趙澤雍頓生警惕。 承天帝挑眉, 瞥了一眼慶王,倒也不賣關(guān)子,平靜答:“宜琪請求把未竣工的八皇子府作為三公主府,給朝廷節(jié)省開支?!?/br> “什么?”趙澤雍大感意外,結(jié)結(jié)實實愣住了。 “三meimei竟然那樣說?”瑞王也很吃驚。 承天帝喜怒不形于色,緩緩頷首:“唔?!?/br> “她深居后宮, 從何得知國庫緊張的?是誰在后宮散布朝堂之事?”趙澤雍迅速回神, 正色提出質(zhì)疑,并嚴(yán)肅說:“宜琪貴為金枝玉葉,兒臣兄弟幾個只剩一個未出閣的meimei,豈能在府邸上委屈了她?泱泱大成國, 斷不會忽視公主!” “雍兒說得很對。” 承天帝面無表情,冷冷道:“宜琪平日接觸的,還能有誰?自皇后薨逝, 后宮的規(guī)矩愈來愈松散了,毫無皇家威儀, 甚么混賬話都說給公主聽,不知道的, 還以為是朕授意薄待女兒!” 父皇這是在責(zé)怪貴妃還是莊妃? 趙澤雍一時間無法肯定,中規(guī)中矩地勸:“父皇息怒?!?/br> “您別動氣。” 瑞王溫和寬慰:“幸好三皇妹住在宮里,想來她不會四處宣揚(yáng)的,私底下教導(dǎo)幾句即可?!?/br> 承天帝長長吁了口氣,捏捏眉心,眼神睿智且銳利, 威嚴(yán)表態(tài):“總而言之,宜琪秉性孝順,朕還是滿意的。只是姑娘大了,就得嫁出去,留在宮里不像話。” 趙澤雍欣然贊同:“父皇圣明!” 混小子,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承天帝瞇著眼睛,積威甚重,語調(diào)平平問:“定北侯的堂侄兒,你們了解嗎?” 瑞王搖搖頭,歉疚表示:“兒臣深居簡出,并不清楚?!?/br> “無妨?!背刑斓鄞葠蹟[擺手,轉(zhuǎn)而專注盯著皇三子。 趙澤雍據(jù)實以答:“定北侯府旁支興旺,兒臣知之甚少,此次奏求尚公主的郭亮,兒臣只見過幾次,身材高大相貌周正,文采則是您欽點的二甲進(jìn)士,其余尚需觀察?!?/br> 承天帝沉吟良久,“啪”一下擱置佛珠,不容置喙地宣布:“殿試時,朕曾親自考問他,應(yīng)對還算得當(dāng),穩(wěn)重謙和,莊妃一貫細(xì)心,她打聽后也說不錯。唔,朕就點他做三駙馬!” 原來,父皇剛才是在責(zé)怪韓貴妃!趙澤雍敏銳察覺,不由自主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意,暗忖:并非我多心,但三皇妹久居深宮、寂寞無趣,暗暗傾慕俊美公子,一廂情愿不可自拔,甚至鋌而走險!事實上,宜琪根本不了解佑棠……他一早和我在一起了…… “父皇親自考驗過,肯定是妥的?!比鹜醯⑿ΑR蛑焐募?,他必須克制內(nèi)斂,從不大喊大叫,言行舉止從容雅致。 “雍兒,你覺得如何?”承天帝眼風(fēng)一掃,目光高深莫測。 趙澤雍回神,一本正經(jīng)答:“兒臣暫無異議?!?/br> “暫無?” 趙澤雍鄭重解釋:“日久方見人心。將來駙馬若待meimei不好,父兄理應(yīng)為其做主,到時兒臣再提異議?!?/br> “唔?!背刑斓坌α诵?,十分滿意,慢騰騰后靠椅背,但改變坐姿時,忽然開始咳嗽:“咳,咳咳咳咳~” “父皇!”趙澤雍忙起身攙扶。 瑞王亦近前搭了把手,關(guān)切說:“您慢點兒?!?/br> 承天帝一咳嗽便輕易停不下來,咳得彎腰縮肩膀、臉色漲紅,整個人劇烈發(fā)抖。他年事已高,且接連遭受喪女、喪妻、兒子忤逆等打擊,心力交瘁,從骨子里透出疲憊衰弱,但仍未立下儲君,令皇子和文武百官憂思深重,可礙于種種顧慮,無人敢莽撞進(jìn)諫,以免激怒皇帝。 “陛下,您覺得如何?”李德英躬身探頭,擔(dān)憂詢問。他也已經(jīng)老態(tài)龍鐘,只日常陪伴皇帝,無力再伺候飲食起居。 “可需要傳御醫(yī)?”趙澤雍小心翼翼攙扶父親坐穩(wěn)。 承天帝搖搖頭,喉嚨有痰,說不出話。 “父皇?!比鹜踅舆^太監(jiān)奉上的小痰盂,親自侍奉父親吐痰。 父親日漸衰老、疾病纏身,趙澤雍焦急卻無可奈何,極不是滋味,他默默服侍老人漱口、擦嘴、擦咳嗽泛出的淚水……動作一絲不茍。 半晌 “哎~”承天帝終于緩了過來,眼皮腫脹,半坐半躺,滄桑的嗓音說:“朕總覺得,今年冬天格外寒冷?!?/br> 趙澤雍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劍眉擰起。 “瑞雪兆豐年?!比鹜醪粍勇暽?,認(rèn)真地勸慰:“這預(yù)示明年將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圣天子治下,必當(dāng)國泰民安?!?/br> 趙澤雍壓下不詳異感,贊同頷首:“四弟所言有理。萬壽節(jié)在即,九弟早早為您準(zhǔn)備了一份壽禮,神秘得很,連兒臣也不給看,到時可否借父皇的光開開眼界?” “是嗎?那倒不難,到時一起瞧瞧。”承天帝頓感欣慰,饒有興致,愉快笑說:“小九自幼孝順懂事,朕沒白疼他。你們身為兄長,較他年長許多,于情于理應(yīng)該多關(guān)照弟弟,皇家也是家,家和才能萬事興,切莫讓臣民笑話?!?/br> 瑞王恭謹(jǐn)應(yīng)答:“是。” “兒臣明白?!壁w澤雍垂首,驚疑不定。 承天帝咳嗽一番后,精力明顯不濟(jì),胸膛起伏時快時慢,喘息有聲,吩咐道:“你們各自忙去吧,不必守著朕?!?/br> “那,您歇著,兒臣明早再來請安?!?/br> “兒臣告退?!?/br> 兩刻鐘后 趙澤雍順道送瑞王回皇子所,兄弟并肩走在寬闊甬道上,身后有六名太監(jiān)不遠(yuǎn)不近地跟隨。 “宜琪我還是了解的?!比鹜跫{悶質(zhì)疑:“莊妃娘娘本分持重,她不可能叫宜琪冒失上乾明宮進(jìn)言?!?/br> 趙澤雍沉聲道:“剛才,雖然父皇表面沒說什么,言談間卻迅速擇定三駙馬,估計圣旨不日就頒發(fā),可見其已大概知悉昨晚內(nèi)情,很不滿意,但顧及皇室尊威,并未挑明?!?/br> “我覺得似乎有人在背后教導(dǎo)宜琪?!比鹜醵Z猜測。 皇子所近在眼前,他們即將拐過一角朱墻—— 略快走半步的趙澤雍忽然抬手,攔住弟弟,皺眉目視前方。 “怎么了?”瑞王止步,疑惑眺望: 只見三公主趙宜琪率領(lǐng)兩名宮女、奶娘和兩名太監(jiān),正走出皇子所大院門,她步伐輕盈,抿嘴帶笑,神采奕奕,舉手投足間,茜色宮裝裙角飄揚(yáng),娉娉裊裊,盈盈遠(yuǎn)去。 待對方拐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