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陳鳳儀敲她腦袋,遞她一張青蟹,“年紀小小,嘆什么氣!拿去買雪糕?!?/br> 又生接過錢,不忘嘴甜,“多謝阿婆?!?/br> 相較又生,她弟弟要求多多,“阿婆,再給十塊啦,還想去看電影?!?/br> 陳鳳儀心情好,也不吝嗇,又給二十塊,趕姐弟二人出去玩。 又生朋友不多,真光書院念書時,既不與人交惡,也不會像一干女生那樣拉幫結(jié)派,是以出了城寨,她一時竟想不到約誰出來。 她弟弟貪玩,早已無人蹤。 又生想了想,搭乘巴士,去了趟太平山。 站老襯亭觀景臺上,眺望貝璐道,依稀可見莊家大宅,白色洋樓,掩映在茂密樹林中,數(shù)英尺高的院墻儼如銅墻鐵壁,陌生人莫說進去,靠近一點都會引起宅中保鏢警惕。 又生已經(jīng)十年未踏進莊家大門,午夜夢回時,仍清晰的記得莊家的一切。 可惜夢醒來,九龍城寨里沒有富豪父親,沒有鏤空雕花架,更沒有插鳶尾花的水晶瓶。 她蘇又生想要什么,必須靠雙手爭取。終有一日,她要拿回屬于她的一切。 山頂吹風半日,又生下山后不急歸家,途徑彌敦道時,在黃門戲院看了場新上映的電影。 戲院斜對面是蓮記茶餅鋪,歪歪扭扭排長隊,又生隨隊伍慢慢向前移動,打算買一盒手工蛋撻帶回去給陳鳳儀嘗鮮。 排隊間,有人走過來拍她肩膀。 又生立時躲開,警惕睇對方一眼。 男人胡須滿面,長發(fā)扎在腦后,穿尋常衣衫,給人不修邊幅之感。 不過笑起來很和氣,“meimei仔,方不方便?請你喝杯咖啡?”他一指街旁不起眼的冰室。 無緣無故搭訕,又笑得像只狐貍,又生心中警鈴作響。 “不方便。”又生側(cè)身欲走。 男人忙追上,及時道明緣由,“別怕別怕,我是葉氏影城員工,meimei仔靚過港姐,有無興趣拍戲?” 又生滯步,狐疑看他。 怕又生不信,男人遞上工作證。 早在又生進黃門戲院時,男人已盯上她。 十幾歲meimei仔,卜卜脆,直鼻薄唇,眉毛英氣,更難得眼角上翹,雙眸含水,英氣中又帶三分嬌弱。 假以時日稍作訓練,既可以演公子哥,也可以扮解語花,可塑性極強。 又生將信將疑,接過男人工作證,上面有男人照片和名字。 吳文宗。 又生于心里默念,覺得耳熟,半響才想起他是位導演,戲院上映的電影大多出自他手。 冰室內(nèi),吳文宗搖鈴招來服務(wù)生,笑瞇瞇問又生,“meimei仔,喝咖啡,奶茶,還是冰淇淋?” 又生道,“不用,來一杯西茶?!?/br> 吳文宗扭頭對服務(wù)生道,“一杯西茶,一杯拿鐵...再添一份舒芙哩。” 待服務(wù)生走后,吳文宗將葉氏娛報推到又生面前,“meimei仔如何稱呼?” “蘇又生?!?/br> 視線落在報紙上,又生帶一絲好奇,翻開娛報,葉氏開辦培訓團的新聞?wù)紦?jù)半個版面。 吳文宗打量又生片刻,開門見山道,“meimei仔,葉氏影城我想你應(yīng)該聽講過,如果你感興趣,可以考慮報考培訓團,將來成為大明星也未可知。” 又生抬眼看吳文宗,眼中有詫異。 正值花樣年紀,她有喜歡的明星,平時也和一干女生擠在一塊討論哪個男明星長得帥氣,哪個女明星穿衣最靚。 但自己去當明星,她從未想過。 吳文宗笑,“相信我,我看人向來準,meimei仔有潛力?!?/br> “吳生,我中學還未畢業(yè),給我個考慮機會如何?”又生給自己留有余地,既未干脆應(yīng)下,也未立刻拒絕。 吳文宗點頭,端起面前咖啡,“當然,當然,拍戲是大事,該與家里人商議。” 他又遞來葉氏影城地址,“meimei仔,等你想好了,去大埔仔找我。” 又生接過,記在心里。 她有想過接近莊家人的千百種方法,唯獨遺漏拍戲這條路。 回去時搭乘巴士,又生靠在座椅里,漫無目的翻看葉氏娛報,其中一版赫然是港姐朱綺文與莊家話事人剪彩合影的照片。 無論何時,窮與富、官與民之間都有著極厚的壁壘,俗稱階級。 像莊家三代知衣、五代識食的大戶,尋常小開都攀不上,更遑論九龍城寨的窮鬼。如果她不走捷徑,可能這輩子都無緣再進莊家大門。 ...... 打定主意,晚上燈下做手工時,又生將她白日際遇講給陳鳳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