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原來如此,莊碧海與她握手,客氣招呼,“煩累小友記掛,阿爸若醒來,一定開心?!?/br> 莊碧海有四分之一葡萄牙血統(tǒng),輪廓挺立,眼眸深邃,雖然年屆五十,仍舊豐神俊朗。 又生與阿爸見面機會不多,凝視他片刻才道,“阿爺仁善,善良之人必會福澤深厚。”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莊碧海請她坐。 莊國棟始終未有轉(zhuǎn)醒跡象,又生靜靜走到監(jiān)護室外,隔玻璃窗往里看,他罩著呼吸機,面容發(fā)紫,滿頭白發(fā)襯得格外憔悴。 有道視線始終追隨,又生稍轉(zhuǎn)頭,便對上那人憤怒眼神,她微微一笑,點頭致意。 長夜漫漫,莊家人漸由最初的不安焦急轉(zhuǎn)為淡漠疲累,作為莊家話事人,莊碧海安排長房大孫留下守候,其他人逐個勸回。 “小友,心意已到,阿爸毫無轉(zhuǎn)醒跡象,苦守下去并非良策,不若明日再過來?” 莊碧海話音才落,有道聲音突兀插.進,“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br> 她聲音不小,惹來側(cè)目。莊家富貴非一朝一夕爭來,未免走向富不過三代的下場,對子女教育分外嚴苛,不必又生開口,莊碧海已不悅斥責,“莊家臉已被你丟盡,再多言,只有送給教義嬤嬤管教?!?/br> 莊太初敢怒不敢言,既怕又生搶走她的富貴,又懼阿爺分財產(chǎn)一個仙也得不到。 從醫(yī)院回去,四姨太厭煩她,一句話也不愿與她講。莊太初更加惱喪,卻仍要裝乖巧,“媽咪,我回房,晚安。” 回屋關(guān)門落鎖,莊太初再忍不住,掃盡梳妝臺上瓶瓶罐罐,散落在地上不聞乒乓,她尤不解氣,狠狠拍桌,渾身作抖。 月影重重,露臺白紗簾上投下一抹黑影,莊太初睇那人一眼,并無驚訝,“進來,或者有多遠滾多遠?!?/br> 窗戶吱呀響,阿力悄無聲息進來,在莊太初面前蹲下,見她滿面淚痕,遲疑抬手,欲抹她淚。 莊太初并不領(lǐng)情,煩躁揮開他因常年握馬韁而格外粗糙的手。 兩下沉默,莊太初怠懶看他,合衣躺床上,“滾吧,我睡了?!?/br> “你可以說給我聽。”他改蹲床前,一雙鴛鴦眸中隱隱流露愛意。 莊太初突然睜眼,“說給你聽?有用?你能幫我?”話畢,她嗤笑一聲,欲扯被蒙頭。 下秒,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你說,我想辦法幫你?!?/br> 莊太初狐疑,緊盯著他,“好啊,那你說說看,該怎樣滅人口,還不被差佬查出?”她笑一聲,拍拍他臉,“你若不知,滾出去,別妨礙我睡覺?!?/br> ...... 兩天后莊國棟才脫離險境,呼吸機仍未拿下,但已能講話。又生從花墟道買大束茶花,發(fā)黃的舊報紙裹著,帶去圣母瑪利亞醫(yī)院。 病房內(nèi)唯有唯有大太和莊大少在,他們互相微笑致意,又生將大束茶花放在窗臺上。 莊國棟笑著道謝,聲音沙啞似想到什么,對又生道,“她在時,每逢結(jié)婚紀念,太初也會買束茶花相贈?!?/br> 莊國棟口中的她是過世多年的發(fā)妻。 “那現(xiàn)在?”又生在病床旁坐下。 莊國棟搖頭,笑而不語。 老狐貍狀態(tài)雖差,但一雙眼仍舊犀利明亮,似能洞悉一切。 “你與阿威關(guān)系應(yīng)該很好?!彼孕Γ奥犞v深夜告知我病危?!?/br> “是的,我與他從小關(guān)系就好?!庇稚徊m。 老狐貍似有興趣,“哦?那講講。” 大太聽得一頭霧水,莊大少卻急了,“打開天窗說亮話,meimei,你告訴阿爺怎么回事,家里那個太初到底從哪來?!?/br> “阿威,你發(fā)癲?”大太驚詫。 莊大少不耐,“媽咪,你別打岔,我們出去,讓阿爺和meimei好好聊聊。” 說罷,他將滿面疑惑的大太半強迫請出病房。 病房內(nèi)唯剩祖孫二人。 “人老愛談古,小友,陪我聊聊你阿嫲如何?”莊國棟摘了呼吸機。 又生在他身后加放枕被,扶他半靠在床頭,“印象最深是阿嫲寧波女子書院念書時留下的一張照,藍衫黑裙,腳踝一截白襪,梳根油光水滑的長辮,很美,一雙眼好似會講話。” 提及發(fā)妻,莊國棟感慨連連,他看向又生的眼睛,“你的眼睛也會講話,像極幼時的太初,雖然荒誕,但我早該想到?!?/br> “阿爺...”又生伏在他肩頭,哽咽出聲。 莊國棟拍打她后背,“莫哭,莫哭,我的小公主離家這樣久,在外生活一定凄涼孤單?!?/br> “不苦,幼時去報亭買報,翻財經(jīng)刊總會看到你和阿爸?!庇稚y抑激動,擁緊莊國棟肩頭。 他們不知道,大太在會客廳已經(jīng)震驚到無以復加。直到又生出來,她止不住上下打量,嘴唇蠕動,不知該怎樣稱呼,是如往常那般客氣一聲蘇小姐,還是喊她阿初。 又生解她難為,主動道,“大媽咪?!?/br> 大太怔怔點頭,送她至樓下,遲疑,“美華知不知?” 她口中美華即是四姨太。 “媽咪還不知?!庇稚袀€請求,“想親自告訴她?!?/br> 大太腦中仍舊混亂一片,“隨你...只是,家中那個哪里來?” “我住哪里,她就從哪里來?!倍嘀v無益,又生留有空間,讓她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