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她雙眼猛地睜開。

    窗戶外，藍(lán)天，白云，陽光，柔風(fēng)；隔壁樓隱約傳來鋼琴聲，彈奏著貝多芬的經(jīng)典曲目《月光曲》，跑了一個音后忽然停了，然后是老師責(zé)罵學(xué)生的聲音……

    這個早上和往日沒有絲毫不同。

    余兮兮盯著天花板，手掌無意識摸身邊的位置，殘留的體溫已經(jīng)涼透。

    *

    時間轉(zhuǎn)眼過去一個月。

    七月，云城最炎熱的月份，少雨，干燥。

    這天清晨，余兮兮醒得比往常都早，到基地大門看時間，還不到八點(diǎn)。她把袋裝豆?jié){喝完，想了想，然后就轉(zhuǎn)去了軍犬生活區(qū)。

    最近基地又送來了新犬只，幾個老醫(yī)師手下名額又已滿，主任和領(lǐng)導(dǎo)商量了一番，把兩只新犬分給了實(shí)習(xí)醫(yī)師余兮兮——她雖還在實(shí)習(xí)期，但負(fù)責(zé)山狼以來，工作認(rèn)真，和山狼相處和睦，各項(xiàng)任務(wù)都完成得不錯，主任贊不絕口。

    新來的兩只軍犬都是金毛，分別叫“嘯天”和“逐日”，都是年齡到了正常退役。

    和其余的兇殘犬種不同，嘯天和逐日的性格要溫順許多，加上年齡大了，大多時候都趴在宿舍里閉目養(yǎng)神，優(yōu)哉游哉。

    “看看人家……”余兮兮一身厚厚防護(hù)服，盤腿坐地上，指了指對面的嘯天和逐日，嘖嘖感嘆，“這才叫頤養(yǎng)天年。你再看看你，成天兇神惡煞的，就跟全世界都欠你骨頭一樣?！?/br>
    山狼面朝墻壁站著，瞥她一眼，然后把頭轉(zhuǎn)回去——誰想理你，愚蠢的小個子哼。

    “喲呵，還跟我拽呢？”余兮兮挑眉，手掌向下打了個手勢，“給我過來坐好！”

    “……”

    山狼轉(zhuǎn)頭瞅瞅她，又瞅瞅墻，最后不情不愿地走過去，坐下——雖然不想理，但是看到手勢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她點(diǎn)頭：“這才乖?！?/br>
    山狼扭頭——愚蠢的小個子哼。

    余兮兮敲了敲鐵欄，說，“看哪兒呢？讓你看對面兒?！彼龘Q上一副苦口婆心的語氣，勸道：“小狼啊，你知道么？我專門把嘯天和逐日安排住你對面，是有苦心的，你多學(xué)學(xué)人二位，心態(tài)平和，火氣別那么大，不然拉的便便又要起球了?！?/br>
    山狼還是副酷酷的樣子——那兩只防暴犬都能當(dāng)我爺爺了，我正值壯年血?dú)夥絼?，能比么？愚蠢的小個子哼。

    余兮兮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灰，“行了，我回辦公室了，你自己和兩個小伙伴聊吧?！闭f完，摸摸它的頭，轉(zhuǎn)身出去了。

    “汪汪……汪汪汪。”兩只金毛沖山狼吠——小弟弟，我們是搞防暴的，來這兒養(yǎng)老，這兒生活條件怎么樣？哇你腿是作戰(zhàn)時受傷的么？

    “汪?！薄獎e煩我。

    “汪汪汪！”——你個臭小子懂不懂尊敬長輩！被校別囂張！

    “汪！”——干我啊！

    ……

    背后傳來陣陣犬吠聲，余兮兮回頭看了眼，很欣慰，“看來交流得很不錯?！?/br>
    下午的時候軍區(qū)有領(lǐng)導(dǎo)來視察，主任陪著開會，臨時讓余兮兮給會議室送資料。送完出來，她順便去了躺洗手間。

    正低著頭洗手，背后的隔間門開了，緊接著，女士軍靴的噠噠聲響起。

    余兮兮抬眸。

    鏡子里映出一個高挑身影，穿軍裝，戴軍帽，黑發(fā)盤在腦后，五官冷艷，妝容精致。是陳梳。

    余兮兮眼簾垂下去，繼續(xù)洗手，表情神態(tài)沒有絲毫變化。

    陳梳也看見了她，幾秒后，同樣上前洗手，臉色冷漠。

    洗手間很安靜，整個空間只有嘩啦啦的水聲。

    須臾，

    一把清亮嗓音打破死寂，道：“聽說，陳少尉以前也是國軍大的？”

    “沒錯。”陳梳對著鏡子整理衣冠，語氣冷淡，并不看余兮兮，“怎么，余小姐想了解一些我母校的事么?！?/br>
    余兮兮搖頭，“不是?！?/br>
    陳梳漠然：“那你什么意思？”

    她挑眉，語氣稀松平常，“我只是覺得很驚訝而已。國軍大這么好的學(xué)校，怎么也能教出傻.逼呢?！?/br>
    話說完，陳梳猛地轉(zhuǎn)頭看她，面露慍色：“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余兮兮極淡地笑了，忽然，一把冷水甩陳梳臉上。

    陳梳毫無防備被濺了滿臉，愣了下，旋即凜目大怒：“余兮兮，你干什么！”

    余兮兮面無表情地擰緊水龍頭，側(cè)目，眉毛微挑，“不干什么。冷水洗臉提神的，我只是想讓陳少尉清醒清醒。”

    陳梳皺眉瞪她，“神經(jīng)病?！闭f完，繞過去準(zhǔn)備走人。

    余兮兮語氣很淡：“陳梳，我知道你喜歡秦崢，我也理解你討厭我的心情。這很正常。因?yàn)槲乙蚕矚g秦崢，我也討厭你。如果你想搶人，麻煩正大光明地來，在背后耍手段陰人，這合適么少尉？”

    “……”陳梳的步子驟然頓住，眸光一跳。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彼朴频刈哌^去，站定，拿紙巾給陳梳擦臉，動作輕柔：“這點(diǎn)段位拿出來現(xiàn)，少尉你真單純?！?/br>
    陳梳一把拂開她的手，冷聲說，“看來，我小瞧你們這些二世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