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崢不置可否。

    余兮兮于是從包里掏出手機，打開app輸入目的地地址，然后像之前那次一樣，舉起來湊到他耳朵邊，機械的電子女聲響起：“百度地圖開始為您導(dǎo)航，直行500米，然后左轉(zhuǎn)……”

    等兩人到金州街時，冰淇淋店已經(jīng)快關(guān)門，老板性格耿直，見他們大老遠(yuǎn)開車過來，便說再做最后一單。余兮兮連連道謝，給自己要了個經(jīng)典草莓味的，又給小超打包了一份新品，然后拿在路上吃。

    “喏，”她挖出一勺子喂到他嘴邊，黑白分明的大眼滿是期待：“乖嘛，你就嘗一口，很好吃的?！?/br>
    “你自己吃?！?/br>
    余兮兮噘嘴，可憐巴巴地盯著他。

    “……”

    秦崢靜了靜，然后張開嘴。她瞬間開心了，笑瞇瞇地又喂了第二勺，第三勺……最后，整個兒冰淇淋被兩個人分著吃完。余兮兮收拾好包裝盒一抬頭，車剛好到醫(yī)院大門前。

    余兮兮給陳美珊打了個電話，得知小超依然住在之前的病房，便和秦崢一起坐電梯上樓。

    那孩子還和以前一樣，看見余兮兮就親熱得不行，一邊吃冰淇淋，一邊給她講這段時間在醫(yī)院里發(fā)生的事。

    他說，醫(yī)院食堂的阿姨很有錢，每頓飯都能讓他和mama吃上rou；

    醫(yī)院的護士jiejie都又漂亮又溫柔，經(jīng)常給他糖果和巧克力；

    指導(dǎo)他做康復(fù)訓(xùn)練的醫(yī)生婆婆告訴他，只有一條腿的孩子也能在陽光下奔跑，甚至還能成為運動員……

    余兮兮笑著捏他臉蛋兒，“小超長大以后也想運動員嗎？”

    小超搖頭，仰起白凈稚氣的小臉看她，“不，兮兮jiejie，我不想當(dāng)一個運動員?！?/br>
    “運動員可以為國爭光哦，很厲害的。不想當(dāng)運動與……那你長大了準(zhǔn)備做什么呢？”

    孩子的語氣竟極其認(rèn)真：“我想當(dāng)警察?！?/br>
    余兮兮皺眉，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為什么呀？”

    “因為，我想把那些壞人都抓起來。”小超的眼睛明亮如星，“mama說，就是那些壞人害了爸爸，害了我們家。我把那些壞人都抓起來，以后，世界上的其它小朋友，就不會像我一樣沒有爸爸了?！?/br>
    正在削水果的陳美珊動作一僵，半刻，緩慢放下水果刀，別過頭抬手抹眼淚。

    余兮兮皺眉，心頭頓時像壓了塊千斤重的巨石。

    這時，始終沉默不語的秦崢卻笑了下，淡淡開口：“警察叔叔都很累很辛苦，你不怕么?！?/br>
    “我不怕！”小超拳頭一握，照搬動畫片里的臺詞：“為了正義！”

    夜里十點半，孩子睡下了，陳美珊送兩人出住院樓。

    “這些錢你先拿著?！庇噘赓膺f過去一張卡，面色平靜道，“不多，但是應(yīng)該夠小超在特殊學(xué)校念完高中?！?/br>
    陳美珊擺手，“不，余小姐……你已經(jīng)幫我們母子太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錢?！?/br>
    “別誤會，這些是我借給你的。”余兮兮直接把卡塞她兜里，輕笑，“等小超長大了，再慢慢還給我吧?！?/br>
    ‘“可是……”

    “別可是了?！庇噘赓獯驍啵艾F(xiàn)在你丈夫一邊服刑一邊戒毒，等他出來，指不定還會找你們的麻煩。等小超康復(fù)訓(xùn)練結(jié)束，帶他和你爸媽去另一個城市，一家人重新開始生活吧。”

    陳美珊死死咬著嘴唇，片刻道，“你的大恩大德，我們母子會永遠(yuǎn)記住。從今以后，小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將來他一定會報答你們?！?/br>
    余兮兮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

    云更濃，月亮被囫圇擋在了后頭，整個天空只留下一片沉沉的黑。吉普車從陸軍醫(yī)院駛離，平穩(wěn)馳向前方。

    又是良久靜默。

    經(jīng)過一個路口，一面指示牌飛閃而逝，余兮兮眸光微閃，回身往后看。

    秦崢拿打火機點了根煙，側(cè)目看她，“怎么了？”

    她目光看著窗外，街景旖旎，霓虹連成光束飛快倒退。她說：“往前再開一段就到人民公園了?！?/br>
    他被濃煙熏得瞇了下眼睛，臉色冷靜，沒說話。

    余兮兮勾唇：“走吧，我們?nèi)ツ莾鹤粫??！?/br>
    *

    夜深人靜，公園里空空蕩蕩，喧囂不復(fù)，只有高處的幾盞路燈投下冷黃色的光。秦崢把車停在大門口，牽著余兮兮進(jìn)去，順著一條蜿蜒小徑往里走，幾分鐘后，在一張長椅前站定。

    “你等等?！彼p聲說。

    他于是站在原地等，黑眸沉沉盯著她，目光極深。

    她從包里拿出紙，仔仔細(xì)細(xì)地擦座椅和靠背，然后轉(zhuǎn)身，往自動售賣機里投入紙幣，買了兩罐啤酒，最后踅身回來。

    半刻，余兮兮坐下來了，拍拍旁邊，秦崢也弓腰坐下。

    她摳開拉環(huán)抿了點酒，轉(zhuǎn)頭對他笑：“有沒有什么不一樣？”

    “什么不一樣？”

    “上次，這里擺了一個食品包裝盒，我說要請你吃飯，你打的包?！彼浇峭蠌?，把另一罐啤酒的位置挪了下，“然后這個酒罐子應(yīng)該在這兒……唔，差不多了。”

    秦崢垂著眸回想半刻，點頭，“你記得很清楚?！?/br>
    “當(dāng)然了，”余兮兮拿酒罐子碰了碰他的，特別認(rèn)真：“我這輩子第一次請人吃飯只花三十五，沒齒難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