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迅速追了過去，趙年年拿著手電筒慢慢靠近地上蜷縮的那人，蹲下來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還好嗎？”

    片刻，他才慢慢的抬起頭，那是什么樣的目光啊，趙年年一輩子都忘不掉。

    空洞，木然，絕望，像是兩潭死水，濺不起一絲波瀾，更讓她震驚的是那張臉，唇紅齒白，俊俏秀氣，正是那次在樓梯間撞到的林祁。

    趙年年立刻上前，伸手穿過他臂彎，欲把他扶起，季梵塵連忙上前，伸手扶著他的另一邊，兩人攙扶著他，慢慢往外面走去。

    在小樹林外的木椅上坐下時，保安也趕回來了，氣喘吁吁的說著那幾人都跑了，趙年年見狀，輕聲對身旁那人說道：“我們送你去醫(yī)院吧?！?/br>
    “不用了…”他開口，氣若游絲，無力的倚在兩人身上，斷斷續(xù)續(xù)說：“我休息一晚上就好了，今天，謝謝你們了?！?/br>
    他說完，緩慢的起身，朝幾人微微鞠了個躬。

    眾人連忙擺手。

    “你現(xiàn)在跟我去保安處登記一下吧”，那幾個保安開口說道。

    “不用了”，林祁態(tài)度無比堅定的拒絕，

    “為什么？”趙年年連忙焦急的追問。

    “因?yàn)槟遣⒉荒芨淖兪裁础?，他語氣淡然的說完，深深的看了趙年年一眼，隨后往宿舍方向走去，步履蹣跚，身姿微晃，背影清瘦的可怕。

    趙年年莫名就紅了眼眶。

    那幾個保安聞言有些生氣，張口欲說些什么，被趙年年抬手?jǐn)r住，她看著那個背影，目光幽暗，隨后，輕輕的開口：“他說的沒錯，鬧大以后，那幾個人只會更加的變本加厲?！?/br>
    趙年年有件事情，一直沒有和任何人說過，當(dāng)年那幾個女孩子被放出來之后，曾經(jīng)在回家路上的那條小巷堵過她，后來被她拿著刀面色兇狠的模樣嚇退了。

    因?yàn)樽詮哪羌虑檫^后，趙年年出門隨時都會攜帶著一把水果刀。

    沒開刃的那種。

    第24章 chapter 24

    兩人和保安告完別, 走到公交站臺等車, 氣氛無比沉默，季梵塵偷偷地側(cè)頭看了眼身旁站著的趙年年，她自剛才起就是這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平日里她表面還會隨和幾分, 但現(xiàn)在，完全是從骨子里散發(fā)出寒意。

    季梵塵有些擔(dān)憂。

    所以在趙年年上車之后，他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后。

    “你又去你姑家？”趙年年站在車門口投幣, 疑惑問他。

    “恩…”季梵塵點(diǎn)點(diǎn)頭。

    “這么隨意？”趙年年明知故問。

    季梵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隨后提步上車, 丟下一句：“走吧。”

    車子啟動, 兩人坐穩(wěn)，夜已深，車上空蕩蕩的，就他們兩個人, 趙年年一如既往的戴著耳機(jī)側(cè)頭看向窗外, 此刻已經(jīng)華燈初上, 窗外快速閃過五顏六色的霓虹燈, 色彩斑斕, 十分好看。

    但她腦海里卻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驅(qū)之不散。

    “還在想剛才那件事？”季梵塵突然問道。

    “恩…”趙年年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 語氣里都是疲憊。

    空氣沉默片刻, 須臾，季梵塵的聲音再次響起。

    “明天去學(xué)校的時候叫陳炎去打聽一下，然后我們再想辦法?！?/br>
    趙年年點(diǎn)點(diǎn)頭, 并未接話，呆呆的看著窗外，此刻耳機(jī)里的女聲溫暖惑人，卻驅(qū)不散她心底的陣陣寒涼。

    下車后，兩人并肩走著，整個小區(qū)安靜無比，只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回響，聽著身旁傳來的聲音，和淡淡的呼吸聲，趙年年莫名覺得心安。

    到家后，她轉(zhuǎn)身和季梵塵告別。

    “今天謝謝你”，她低低的開口。

    “不用，我沒有幫到什么”，季梵塵抿了抿嘴角，盯著她認(rèn)真的回答。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啊”，趙年年看著他輕輕的開口，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開玩笑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br>
    然后，只看到身旁那人慢慢紅了臉，白玉似的臉盤染成胭脂紅。

    趙年年這下是真的笑出聲了。

    季梵塵瞪了她一眼，立刻轉(zhuǎn)身進(jìn)了隔壁，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了門。

    正在客廳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季婉聽到響聲，連忙探出頭，驚訝的看著門口季梵塵，疑惑問道：“你今天怎么過來了？和你mama說了嗎？”

    “沒有，現(xiàn)在給她打電話”，季梵塵換完鞋，放下書包走到客廳茶幾上的電話機(jī)旁，抬手按下號碼，話筒里傳來嘟嘟聲，正在等待接通。

    在一旁的季婉看著他這幅模樣忍不住開口：“哎，你臉怎么這么紅??？”說完在心里暗暗嘀咕：何止臉，連耳根都是一片嫣紅。

    此刻，電話正好接通。

    “喂？誰臉紅呢？”

    季梵塵：“……”

    “媽，是我，我今天到小姑家來了”，他無視前面那句話，語氣淡然的開口。

    “噢…”話筒里傳來一聲了然的應(yīng)答，季梵塵正想開口掛電話，只聽那頭突然問道：“今晚是和那個女孩子一起回去的？哦…難怪臉紅了?！?/br>
    “……”

    季梵塵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媽，沒事我就掛了?！?/br>
    “哎哎哎…”

    嘟嘟嘟…

    季梵塵掛完電話，看向沙發(fā)上一臉八卦加幸災(zāi)樂禍的季婉，無奈扶額，揚(yáng)聲抱怨道：“小姑！你和我媽都說什么了！”

    “我沒說什么啊，就說了我隔壁新搬來一個漂亮小姑娘剛好和你同班，你喜歡上人家了嘛！”季婉睜著眼睛無辜開口。

    “小姑?。。∧氵@還叫沒說什么！你這是什么都說了吧！”季梵塵臉上露出罕有的抓狂，他皺著眉頭沖她揚(yáng)聲說道。

    “喲喲，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這才像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嘛，別每天都像個小老頭似的”，季婉絲毫不介意的顧自調(diào)侃著他。

    季梵塵暗自翻了白眼，提起書包進(jìn)了房間。

    季婉還在后頭叫著：“哎哎，別走啊，和姑姑聊一下那個女孩子?。她喜不喜歡你啊，姑給你支支招！~”

    “不用！”季梵塵頭也不回的恨恨開口。

    季婉笑著無奈的搖搖頭。

    翌日清晨，趙年年下樓的時候，看到正在倚在一旁墻上的季梵塵，他穿著學(xué)校的藍(lán)白校服，寬寬松松的罩在身上，筆直的長腿彎曲抵著墻，微低垂著頭，精致的臉上一片沉靜，說不出的瀟灑和好看。

    趙年年笑著走了過去。

    “嗨！~”她拍了拍他的肩。

    季梵塵瞬間回首，臉上閃過一絲欣喜，隨即含笑開口：“來了？走吧?！?/br>
    兩人有說有笑的往公交站臺走去。

    上課高峰期，車?yán)飻D得水泄不通，趙年年站在里頭，季梵塵照樣伸出手在她身后圈出一塊清凈地，車子慢慢的在馬路上行駛著。

    忽然，一個急轉(zhuǎn)彎，眾人身子瞬間不受控制的往邊上倒著，專心看著窗外趙年年猝不及防的往后仰著，恰好倒在了季梵塵的懷里。

    背后抵著的是溫?zé)釋挸ǖ男靥?，臉頰蹭著熟悉的藍(lán)白布料，趙年年心頭一窒，極快的站了起來，朝身后微不可聞的說了聲抱歉。

    季梵塵沒有做聲。

    一下車，看到熟悉的景色，方才的旖旎頓時煙消云散。

    昨夜的記憶不可避免的涌入腦海，趙年年垂下頭悶不做聲的走著，忽的，脖頸一緊，身后校服領(lǐng)子被人從后面提住，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耳邊傳來熟悉清冽的聲音：“撞墻了。”

    趙年年瞪大了眼睛，離鼻尖一厘米處，正是學(xué)校的圍墻。

    “放手”，她回頭怒喝。

    季梵塵依言放開手。

    趙年年悻悻的快比往前走著，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來到教室，趙年年立刻直奔陳炎，抓著他的手臂就往外走，一直來到教學(xué)樓的拐角無人處，在陳炎沿路哇哇大叫中，放開了對他的桎梏。

    “干什么你！”他一得自由，就立刻彈跳起來，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和她拉開距離。

    “你知道多少關(guān)于林祁的事情，全部給我說出來”，趙年年不耐煩的看著他。

    “為什么突然這么關(guān)心他？說！你有何企圖！”陳炎狐疑的問。

    “昨晚和季梵塵下課回家的時候，看到他被一群男的圍毆，而且看情況，肯定不止一次了”，趙年年盯著他，語氣無波的開口。

    陳炎聽完，露出一副復(fù)雜的表情，卻唯獨(dú)沒有驚訝。

    “年年…”他欲開口說些什么，又沉寂下去。

    趙年年靜靜地看著他，耐心的等待著。

    “我以前和你說過，他初中成績很好吧，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我們班那幾個像混混一樣的學(xué)生，就開始針對他，然后林祁就越來越孤僻，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br>
    “那現(xiàn)在呢？”趙年年直接問出關(guān)鍵，她想陳炎說的針對，并不只是聽起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那個少年如死寂般的目光，絕非一朝一夕能造成的。

    “現(xiàn)在？”陳炎仿佛無意識的反問，然后意味不明的看著趙年年，開口：“那一群混混，其中有個男生，也在五班。”

    趙年年瞬間明了。

    但她還有個疑惑：“為什么會是他？”

    “因?yàn)樗L得像個女孩子?！?/br>
    趙年年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而且膽子小”，陳炎補(bǔ)充。

    趙年年聽完無比嘲諷的扯了扯嘴角，隨后一言不發(fā)的轉(zhuǎn)身離開，陳炎連忙跟上來，在后頭急切的解釋：“年年，年年我也偷偷幫過他啊，可是并沒有什么用，飲鴆止渴你知道吧！”

    趙年年仿佛充耳不聞，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著。

    陳炎連忙追上她，盯著她認(rèn)真的開口：“年年，你可別沖動，量力而行?！?/br>
    “我知道”，她回答。

    我不會沖動，我會一步一步的去收拾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