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李mama一疊聲叫喚:“水汽重,少爺別玩了,當(dāng)心著涼。” 玩得興高采烈的洛鄴豈會聽話,李mama不由求救的看向憑窗而立的洛婉兮,洛婉兮對她笑笑:“讓他玩吧,回頭給他灌一碗姜湯。” 聞言,洛鄴頓時就像霜打的茄子焉了,可憐巴巴的看著洛婉兮:“阿姐,我不要喝姜湯!” “那你過來?!?/br> 洛鄴戀戀不舍的看一眼梧桐葉堆,萬分不舍的跑進(jìn)屋里,洛婉兮看他鞋子都濕了,脫下來一看,襪子也濕了,嗔他:“你就不冷?” 洛鄴嘿嘿直笑。 戳了戳他的腦袋,洛婉兮讓人的打水給他洗了腳,重新?lián)Q上新襪子,領(lǐng)著他去給洛老夫人請安,用過朝食,又送他去了學(xué)堂。 剛回來就見才走不久的何氏腳下生風(fēng)的回來,滿臉掩不住的笑意,見了她,也露出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而不是之前那種客套。 洛婉兮納悶,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母親,妤兒那剛傳來的好消息,她又有喜了?!焙问舷残斡谏?/br> 聞言,躺在床上的洛老夫人也露出一個燦爛的帶著僵硬的笑容,顫顫巍巍道:“好!”經(jīng)過這一段時間的治療,她已經(jīng)能夠勉強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話。 洛婉兮聽了也替堂姐高興,洛婉妤之前是三年無子,眼下就是三年抱倆的節(jié)奏。 這次懷孕,洛婉妤孕吐反應(yīng)頗重,遂不得不在家休養(yǎng),大抵是太無聊了,她兩次派人來請洛婉兮過去玩。第一次洛婉兮找借口推了,這第二次,洛婉兮一時沒現(xiàn)成借口,加上洛老夫人的話,只得上了凌家派來的馬車。 兩府隔著一個坊,不過一炷香光景就到了。 “洛四姑娘,到了!”車外傳來聲音。 洛婉兮定了定神,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得體的微笑,踩著繡墩而下。眼前是朱漆古韻大門,飛檐斗拱,粉墻黛瓦,兩座等身高的石獅威風(fēng)凜凜,洛婉兮不禁微微晃神。 “姑娘這邊請!”凌府下人抬手一引,引著一行人往側(cè)門去。沿途走來一花一樹,不少都是似曾相識的,亭臺樓閣、池館水榭隱約還記得名字。 穿過垂花門,順著青灰色磚鋪就的主路一直往前走,就是凌家老夫人所居的慈心堂。洛婉兮理了理衣擺,拾級而上。 小丫鬟對她福了福,打起簾子。洛婉兮對她微微一笑,那小丫鬟一愣,不覺紅了臉,只覺得大少奶奶這位堂妹長得可真漂亮,說不出的好看。 洛婉兮不著痕的看了一圈,屋內(nèi)人不少,其中還有不少熟人,當(dāng)中一人滿頭銀絲,精神矍鑠,正是凌家老夫人,洛婉妤則坐在左下第三個位置,她穩(wěn)著心神對洛老夫人屈膝請安:“婉兮給老夫人請安!” 饒是早就在長孫媳婦口中得知她這堂妹的閨名,凌老夫人還是忍不住閃了閃神,那侄媳婦明艷又嬌俏,愛說還愛笑,凌老夫人也是十分歡喜的,可惜了紅顏薄命,想起一次就要嘆息一次。 不過老夫人人老成精,很快就回過神,笑瞇瞇的看著洛婉兮:“怪不得你大姐藏著掩著不肯帶來給我們瞧瞧,原來是怕被我們叼走了?!?/br> 洛婉兮低頭羞澀一笑。 “可不是,要不是您催著,我都不想接四meimei過來,京城誰不知道您老人家最喜歡鮮亮的小姑娘,我怕您一見我四妹就舍不得讓她走了,到時候我祖母還不得捶我,她最是疼我四妹的?!甭逋矜バΦ馈?/br> 凌老夫人指了指她,笑瞇了眼:“這么伶牙俐齒的丫頭,你祖母怎么舍得捶?!鞭D(zhuǎn)過頭來對洛婉兮道:“這兒是你jiejie家,就跟自己家是的,別拘謹(jǐn)了?!?/br> 洛婉兮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凌老夫人從丫鬟手里接過一錦盒遞給她:“不過些小姑娘的玩意,拿去玩耍?!?/br> 洛婉兮雙手接過見面禮,鄭重道了謝。 洛老夫人又拉著她說了幾句話,無外乎是些年齡愛好什么,方道:“你頭一次來,讓你jiejie帶著你四處走走,待會兒記得過來用膳?!?/br> 洛婉妤便站了起來,帶著洛婉兮與屋中諸人告辭,領(lǐng)著洛婉兮出了院子。 “大姐最近還吐得厲害嗎?”洛婉兮端詳著洛婉妤的臉色,一臉關(guān)切。 洛婉妤瞧她模樣噗嗤一聲樂了,知道她懷疑了,遂拉了她的手笑:“可真是個機(jī)靈鬼,前幾日就好多了。還不是祖母不放心你整天在家里待著,遂讓我?guī)愠鰜碜咦?,可你這嬌客太難請了,我才不得不找借口嗎?” 洛婉兮無奈的看著洛婉妤,就覺她這氣色都比自己紅潤了,哪像個被孕吐折磨的孕婦。 “好了,還生氣不是,你一小姑娘整天待在家里就不悶,合該出來多見見人?!?/br> 洛婉兮認(rèn)真道:“我覺得我今年命里犯太歲,凡出門必要撞上事?!彼运X得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洛婉妤也聽說過一星半點,不覺好笑,笑了兩聲又覺不厚道,連忙忍?。骸罢f什么胡話,就算真的,在大姐家還能出什么事不成!” 洛婉兮心想便是不出事,她也不大舒服,在這里她有不少回憶。凌家這兩房因為凌淵這一房父母走得早的緣故,關(guān)系十分親近,所以不管是小時候還是婚后,她都沒少來這里。 “你不是愛花嗎?府上有一菊園,紫龍臥雪、瑤臺玉鳳,玄墨都有,還有一株十丈珠簾?!甭逋矜サ?。 洛婉兮微微一驚:“十丈珠簾?這花不是說絕種了嗎?” “保不準(zhǔn)園子里那株就是天上地下獨一株了,這是前一陣六叔門下孝敬的,六叔便轉(zhuǎn)送給了老夫人賞玩。”洛婉妤解釋:“老太太不知道多寶貝,下了死令,讓花匠一定要再培育出一株……婉兮?”凌淵在族內(nèi)行六。 洛婉妤愕然看著發(fā)怔的洛婉兮。 “我在回憶書上對它的描述。”洛婉兮理了理鬢角掩飾多余的情緒。 洛婉妤笑:“回憶什么,去看看不就是了!”說著洛婉妤便拉著她去菊園。 行至半路,洛婉兮突然駐足,洛婉妤納悶正要問,就見洛婉兮示意她噤聲。便聽見一道細(xì)不可聞貓叫便傳入耳中,聽聲音像只小奶貓。 洛婉兮循著聲音,終于在假山腳下的爬山虎堆里翻出一只被藤蔓纏住的黑色小奶貓,小家伙比巴掌大一點,可憐兮兮的,虛弱的很,似乎是被纏在這兒有一陣了。 “你耳朵真尖!”洛婉妤由衷感慨,她們一行十幾個人,就她一人聽見了。 洛婉兮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將小黑貓身上的藤蔓解開,仔細(xì)檢查它可有受傷。 凌淵剛從二叔凌老太爺?shù)娜f松院出來,或者該說是被凌老太爺趕出來的,凌老太爺見他面色潮紅,似病的不輕,趕緊讓他回去休息。 凌淵拒絕了德坤坐軟轎回去的建議,帶著人抄了近路回府,行至此處,循聲抬頭,本是不經(jīng)意的目光瞬間凝固。 “婉兮,我怎么瞧著它無精打采,不會是病了吧!”洛婉妤擔(dān)心。 洛婉兮熟練地伸手撓了撓小奶貓的下巴,撓的小東西蹭了蹭她的手心,根據(jù)她曾經(jīng)養(yǎng)了十年貓的經(jīng)驗回答:“它應(yīng)該是餓的,這個小笨蛋把自己困在這里估計有一陣了。” “凌淵,小黑好像餓了,把小魚干給我!” “凌淵,小黑被貓勾引走了,怎么辦?” “凌淵,小黑要當(dāng)娘了! “凌淵…… 凌淵雙眼不受控制的睜大,似是不敢置信,以至于他指尖無意識的痙攣抽搐。他抬手重重一捏眉心,以期發(fā)暈發(fā)脹的神智更清醒一些。 再一次睜開眼望過去,巨大的狂喜涌動至四肢百骸,令人渾身發(fā)麻。他的眼眸驟然發(fā)亮,就像是一潭死水被引入了活水,再一次生動起來。 目睹凌淵神情變幻的德坤先是驚詫莫名,后看凌淵模樣,心念一動似明白過來,見他大步走向那小姑娘,瞪一眼滿頭霧水要出聲的護(hù)衛(wèi),自己小跑著追上去。 “大人!”幾個小丫鬟率先發(fā)現(xiàn)疾步而來的凌淵,見他模樣,大驚失色。 蹲在地上的洛婉兮眉心一跳,側(cè)臉一看,瞳孔瞬間收縮。她忍不住抖了抖手,躺在手心里的小奶貓一不下心就摔了下去,發(fā)出哀怨的小奶音。 洛婉兮恍若未覺,她像是被凍住了,連眼睛都不能動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凌淵越來越近。他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暈,目光亮的古怪,亮的嚇人,讓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一股陰寒順著腳心襲上心頭,洛婉兮猛然回神,下意識要跑,可很快她又硬生生忍住了自己逃跑的沖動,她為什么要逃?做虧心事的又不是她,何況她現(xiàn)在是洛婉兮。 “六叔???”洛婉妤驚疑不定的看著凌淵,笑容勉強至極,“六叔,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讓人送你回去。德坤叔,你來的正好,我看六叔情況不大好的模樣?!?/br> 德坤像是沒聽到似的,他站在不遠(yuǎn)處一動不動的看著凌淵。 “兮子!”失而復(fù)得的歡喜讓凌淵嗓音發(fā)顫,神情中含著不踏實的惶恐。 聞聲,洛婉兮心尖狠狠一顫,雙掌倏地握緊,他有什么資格用這種語氣喚她,洛婉兮真想一巴掌甩到這張臉上,質(zhì)問他,那天他明明就在問天樓,他為什么不來救她? 她看見了,她跳下去的時候看見了,看見他就在樓內(nèi),和嘉陽在一起! 洛婉兮死死的咬住自己唇,只有這樣她才能忍住脫口而出的厲問。 洛婉妤驚得一張俏臉都白了,心悸如雷地拽緊了帕子,強笑:“六叔,您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這是我娘家妹子!”她看凌淵模樣,像是病的神志不清了。可洛婉兮雖然閨名與故去的六嬸相同,模樣可不同,她見過據(jù)說與六嬸八分像的陸婉清,兩人完全長得不一樣。 這話就像泥牛入海,一點波瀾都沒有生起,凌淵依舊直勾勾的看著低頭蹲在地上的洛婉兮,那眼神就像是餓了三天的狼,恨不能把人連皮帶骨吞下去才安心。 而洛婉兮蹲在那一動也不動,像是嚇傻了。 洛婉妤脊背上不由冒出冷汗,硬著頭皮在凌淵眼皮子底下一把拉起洛婉兮,干笑兩聲:“六叔,我們還有事,先行一步?!?/br> “滾!”凌淵眼神為之劇變,染上徹骨的冰冷肅殺,伸手一把扣住洛婉兮的手臂,將她扯到自己懷里。 洛婉妤駭然失色,失聲尖叫:“六叔!” “啪!”一直低著頭的洛婉兮忽然揚起右手,一巴掌又快又狠地甩在毫不設(shè)防的凌淵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震耳欲聾,時間彷佛在這一瞬間定格成畫。畫上是眼中跳動著兩簇火苗的洛婉兮右,偏著臉難以置信的凌淵,洛婉妤驚駭欲絕,一旁的丫鬟婆子目瞪口呆,不遠(yuǎn)處的德坤和護(hù)衛(wèi)們瞠目結(jié)舌。 第七十章 耳畔一陣轟鳴,神智在這一瞬間恢復(fù)清明,凌淵垂眸看著眼前這張充斥著憤怒的臉龐,眼底的陰鷙猶如滿月下洶涌澎拜的浪潮,裹狹著令人心悸的陰沉。不知是在惱怒洛婉兮竟敢以下犯上,還是她竟然不是她更多一些? 在這樣的目光下,洛婉兮不寒而栗,指尖輕顫。 突然,凌淵放開洛婉兮,神情在須臾之間恢復(fù)如常,眼底卻流轉(zhuǎn)著淺淺自嘲。 回過神來的洛婉妤趕緊將洛婉兮拉到身后,雖然她覺得以凌淵風(fēng)度不至于打女人,但堂妹可是甩了他一個巴掌,那可是凌淵,堂堂內(nèi)閣第一人!這天下誰敢動他一根手指頭。 洛婉妤緊張又不安的看著向凌淵,見他挨打的左臉上浮現(xiàn)淺淺的紅印,一口氣好懸沒接上來,這丫頭看著嬌嬌弱弱,手勁倒不小,也真下得去手。 “六叔,今兒就是一場誤會,”洛婉妤覷著凌淵臉色小心翼翼道:“您別……” 凌淵捏了捏眉心,淡聲道:“是我認(rèn)錯了人!” 洛婉妤便不再說話,凌淵肯承認(rèn)錯在他自己,那應(yīng)該不會計較那一巴掌了吧! “方才之事,我不想聽到一絲流言蜚語。”他語氣淡漠,聲音也是不高不低,卻令在場丫鬟婆子俱是噤若寒蟬的低下頭。 “六叔放心,我一定會約束好她們?!甭逋矜ミB忙保證。 凌淵略一頷首,覺得好不容易清明的視線漸漸又模糊起來,兩道劍眉不禁緊鎖,鬼使神差抬眸,只能看見洛婉妤背后露出的一片衣角,那一刻凌淵也說不清他是何心情。 他收回視線,腳尖一轉(zhuǎn)徑直離開,德坤意味不明的深深看一眼洛婉兮,抬腳追上一把扶住腳步虛浮的凌淵,驚道:“大人,您手好燙!”當(dāng)即揚聲吩咐:“傳軟轎!”不說他這身子只說他臉上的掌印,也不能這么招搖過市的回去。 話說回來,望著那清晰可見的指痕,德坤想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留在原地的洛婉妤見凌淵一行進(jìn)了遠(yuǎn)處的涼亭,應(yīng)是在等軟轎,立馬帶著洛婉兮走了,彷佛是怕人秋后算賬。 出了這檔子事,十丈垂簾什么的早被拋之腦后,洛婉妤拉著堂妹就往自己院子里跑,小丫頭顏色如雪,該是嚇得不輕。 此時此刻,慈心堂里,凌老夫人正在與一眾兒媳說笑著五日后的菊花宴,得了這么一株難能可貴的十丈珠簾,愛熱鬧的老太太自然要好好跟老姐妹們炫耀炫耀。 說著說著,凌家二夫人便把話題扯到了凌淵婚事上:“趁這機(jī)會,母親也好給六叔挑個媳婦兒,這么大的一個府邸還是要個女主人的,不說旁的,就說這回,六叔得了風(fēng)寒,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多冷清?!?/br> 這話正中凌老夫人下懷,陸婉兮都去了十一年,凌淵也該續(xù)弦了。這些年她不是沒提過,奈何屢屢不成,不過凌老夫人并沒有放棄,這家沒個女人,沒個孩子算怎么回事? 二夫人開了口,七夫人也不甘示弱,誰不想把自己人介紹給凌淵,凌老夫人被她們七嘴八舌吵得腦門子疼,拍了拍桌子:“都給我消停點!” 兩位夫人嚇了一跳,俱是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