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白奚妍悚然一驚,呆呆的看著她,似乎是被駭住了。 臉色鐵青的洛婉兮抓著白奚妍的肩膀厲聲道:“她連陳玹都敢騙,這種風(fēng)險都敢冒,她甚至為了保住那個秘密,就對柳mama起了殺心,她第一反應(yīng)竟是殺人滅口,而不是來找我商量以絕后患。這些都不夠讓你警惕,她已經(jīng)為了你的這門親事走火入魔了。你就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的不是嗎?你們把這事告訴我,哪怕我心里再不贊同,但我絕不會拆穿你們,我甚至?xí)蚜鴐ama送回臨安,你相信嗎?表姐! 我知道姑姑為什么不愿意說出來,她怕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她甚至怕我以后過得不如意了會后悔,會不平衡,拿這事要挾你或者去攀附陳玹。 姑姑會這么想,我并不難過??杀斫?,你是怎么想的,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白奚妍受不了洛婉兮那種失望的眼神,她驚慌失措的抓著洛婉兮的手,痛哭流涕:“我想告訴你的,可我娘她以死相逼,她逼我發(fā)過毒誓,我若說出來她就要,她就要不得好死?!?/br> 洛婉兮卻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難以置信的看著白奚妍:“就為了這么一個虛無縹緲的誓言,你就眼看著她互胡作非為而不設(shè)法阻止?!?/br> 洛婉兮忽的松開白奚妍站了起來,一邊后退一邊神情復(fù)雜的看著癱軟在地的白奚妍:“表姐,我已經(jīng)分不清,你對姑姑言聽計從是因為毫無主見還是順?biāo)浦哿?,怎么辦?”我已經(jīng)不相信你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再不看因為她這一番話僵硬如同石頭的白奚妍,洛婉兮轉(zhuǎn)身就走。不妨門外還立著一人, 措手不及間直直撞在他身上。 鬼使神差留下聽壁腳的陳玹下意識伸手一攬, 碰到了她的手,冰涼細(xì)膩, 還有些濕潤, 陳玹想應(yīng)是眼淚。 “抱歉!”毫無所覺的洛婉兮越過他便想走。 望著她通紅的雙眼,陳玹不覺皺起眉,出聲:“洛姑娘,錢嬤嬤我已經(jīng)讓人綁了, 你是要帶走還是留下由我處置?” 洛婉兮腳步一頓, 旋身對陳玹屈膝一福:“多謝陳大人,人我想帶走。” 陳玹略一點頭, 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么。 洛婉兮便等著他說話,卻見他又閉了嘴。片刻后見他還無后續(xù),正要告辭就聽陳玹道:“洛姑娘最好還是別把錢嬤嬤送到衙門去, 否則只會兩敗俱傷?!比羰前彦X嬤嬤送到衙門, 明天最熱的話題絕對是洛婉兮為了個下人大義滅親, 這可真不是什么好名聲。 洛婉兮微微一怔,垂了垂眼簾:“多謝陳大人提醒!”這點分寸她還是有的。 “婉兮!”白奚妍扶著門追了出來, 她淚雨滂沱的看著洛婉兮,雙唇劇烈顫抖,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訴說。 聽見她的聲音,洛婉兮便覺胸口鈍鈍的疼起來,來自于親近之人的傷害永遠(yuǎn)是最痛的,痛側(cè)心扉。 洛婉兮頭也不回,抬腿就走。她不想留在這里聽白奚妍于事無補(bǔ)的哭泣和后悔。柳mama已經(jīng)死了,人死不能復(fù)生,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望著決絕而去的洛婉兮,白奚妍心神俱裂,拔腿就追,卻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正摔在陳玹腳下。 看著眼前藏藍(lán)色的衣擺,白奚妍愣了下才意識到他的存在,一把攥緊陳玹的衣擺痛哭流涕:“我娘都是為了我,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放過我娘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你放過我娘吧!” 尚未走遠(yuǎn)的洛婉兮聞言,沒來由的悲從中來,加快了腳步離開,將所有的哭泣哀求都拋在身后。 待洛婉兮避過耳目將錢嬤嬤悄悄帶回洛府,洛大老爺氣得當(dāng)場摔了茶杯,怒不可遏:“她這是怎么了?” 錢嬤嬤蜷縮在地上瑟瑟發(fā)抖,一疊聲求饒:“大老爺饒命啊,老奴都是奉命行事,都是夫人指使我做的……” 聽明白錢嬤嬤是如何把柳mama引到嘉耳湖后,洛婉兮只覺得整個人都疼得沒感覺了。 錢嬤嬤騙柳mama,白洛氏懷疑陳玹把琴姬養(yǎng)在了蘭月坊,她奉命去調(diào)查,查到蛛絲馬跡回來搬救兵正遇上柳mama,二話不說拉著柳mama就走,柳mama就這么跟著她走了。 白洛氏利用柳mama對白奚妍的關(guān)心去害人,她怎么做得出來,她的心到底是怎么長的。 洛大老爺厭煩的一揮手,就有人把抖如糠篩的柳mama拖了下去。他沉了聲問洛婉兮:“你姑姑為何要殺柳mama?”錢嬤嬤也說不出來,只說奉命行事。 洛婉兮悲哀的扯了扯嘴角,把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聽罷,洛大老爺和洛郅久久回不過神來,洛大老爺氣得手都在抖:“這個混賬東西,她怎么敢,她這是得了失心瘋嗎?她怎么……”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洛郅趕緊上前安慰:“父親息怒,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生氣無濟(jì)于事,眼下要緊的是該如何收拾殘局?!眰鞒鋈ィ准业墓媚锸菦]法抬頭見人了。便是洛家,白洛氏雖是嫁出去的女兒,然而白奚妍這門親事可是住在侍郎府時定下的,洛家也得惹一身腥。 洛大老爺壓了壓磅礴的怒火,看向洛婉兮:“陳家那這么說的?” “陳玹要休妻。”洛婉兮閉了閉眼,繼續(xù)道:“他對于姑母的所作所為十分生氣,沒說要怎么處置,但是看那模樣,怕是……” 洛婉兮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洛大老爺依然聽的心頭咯噔一響。以他對陳玹的了解,白洛氏這樣欺騙他,恐怕兇多吉少。 再恨她不爭氣,那也是親meimei,洛老夫人還躺在病床上,洛大老爺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不作為,少不得要去陳府走一趟,能留就留她一命,實在不行也希望他不要將事情抖出來。 他看了看顏色如雪的洛婉兮,一些話在舌尖翻滾了幾回,終究是咽了下去。若是讓洛婉兮出面和陳玹說,也許成功的可能性會高些,可他實在開不了這口。 洛大老爺沉沉嘆出一口氣來,瞬間就像老了好幾歲:“我去一趟陳家!” 到了陳府,無須通稟,洛大老爺直接被迎了進(jìn)去,像是早就料到他要來似的。 坐在廳內(nèi)的陳玹起身相迎,寒暄幾句后,洛大老爺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說了來意:“……家門不幸,出此逆女,可洛白兩家女兒委實無辜可憐,還請陳僉事手下留情,勿將舍妹所做之事宣揚(yáng)。” 陳玹笑了笑:“洛侍郎放心,被人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于我也不是什么體面事,” 洛大老爺臉色僵了僵,平復(fù)了下尷尬的情緒后,才提出另一個請求:“舍妹糊涂,要打要罵悉聽尊便,然還請陳僉事高抬貴手,饒她一條性命,讓她去廟里侍奉菩薩,懺悔己過。我知道這要求有些過分,可家中老母尚在病重,實在經(jīng)不得這喪女之痛。不知陳僉事可否行個方便,洛某不勝感激,沒齒難忘?!?/br> 陳玹好整以暇的啜了一口茶,漫不經(jīng)心的轉(zhuǎn)了轉(zhuǎn)茶杯,問:“洛侍郎您這要求,洛四姑娘知道嗎?” 洛大老爺微微一愣。 陳玹笑了笑:“眼下洛侍郎也該知道了,洛四姑娘與我有救命之恩,這事的源頭也在這兒。她若是同意,我自然是要給這面子的?!?/br> 洛大老爺默了默才開口:“來之前我并未與她說過這些,不過四侄女最是孝順,想來也不會忍心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況且再怎么說,那也是她嫡親姑姑,打小看著她長大的。” 陳玹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洛大老爺。 洛大老爺面色不改。 “既如此,那洛侍郎就把人帶走吧!”陳玹輕笑一聲后對寶貴使了個眼色。 洛大老爺不妨他如此爽快,微微一驚,馬上又恢復(fù)如常。 “還有一事,洛侍郎既然來了,不如將白姑娘也一并帶走吧,之前她就想撞墻自盡,幸而被我攔下了,可保不準(zhǔn)哪天一個沒注意就去了。我可不敢擔(dān)這責(zé)任?!?/br> 對于這外甥女,洛大老爺也不知該說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吧!他只得無奈的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白洛氏就被人帶來了。 見了人之后,洛大老爺驚得直接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瘋瘋癲癲的白洛氏,目疵欲裂的瞪向泰然自若的陳玹。 陳玹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不過是想小小教訓(xùn)一下白夫人,哪想她這么不禁嚇,”他聳了聳肩:“竟是活活把自己嚇傻了?!?/br> 洛大老爺是青著臉從陳府離開的,殺人不過頭點地。白洛氏兩頰的指痕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她被人灌過藥,錦衣衛(wèi)里還缺讓人變成瘋子的藥嗎? 一道離開的除了已經(jīng)癡傻瘋癲的白洛氏,還有失魂落魄只剩下半條命的白奚妍。 洛大老爺卻沒把人帶回侍郎府,而是送回白府,交給了從書院緊急趕回的白暮霖,又派了幾個老實可靠的下人過去搭把手。 # 柳mama一事就此落幕,錢嬤嬤暴斃,白洛氏瘋癲,以一種出乎任何人意料的方式結(jié)束。 真相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對外一律宣布意外。唯獨凌淵那邊,畢竟對方幫了不小的忙,若是敷衍了事,日后被發(fā)現(xiàn)難免尷尬。遂洛郅又親自上了一次門,用家丑含糊了過去,也算是表了誠意。 德坤送走洛郅就想向凌淵匯報,雖然這樣的小事根本不需要驚動他,可德坤覺得只要有機(jī)會在凌淵面前提一提洛四姑娘,哪怕是拼著被他冷眼的風(fēng)險也是要說的。 剛到書房就被人提醒,碧璽在里面。德坤臉色頓時變了。她不是好一陣沒來找茬了,怎么又犯病了! 碧璽的確不是來找茬刺激凌淵的,姑娘沒死,姑娘已經(jīng)對他死心了,她自然不用為了保住姑娘在凌淵心里的地位故意去刺激他,眼下她比誰都盼著凌淵放下了,好讓姑娘安安生生過日子。 碧璽是為青蓮庵之事來的,沒有凌淵的準(zhǔn)許,她出不了大門。 “你要去青蓮庵?”凌淵放下手中公文,投在碧璽臉上的目光意味不明。 第90章 第九十章 青蓮庵并不是碧璽第一次去,每年她都會去幾次庵堂寺廟親自在佛前為路婉兮祈福誦經(jīng)。 讓凌淵奇怪的是碧璽的神態(tài), 掩藏在她平靜面容之下的偏執(zhí)、怨恨和深入骨髓的悲哀似乎都煙消云散。從前的碧璽讓他有一種微妙的既視感, 可現(xiàn)在,這種感覺沒有了。 凌淵眸色轉(zhuǎn)深, 目光在她臉上不著痕的緩緩劃過, 他可有可無的唔了一聲,又拿起了公文,彷佛只是聽見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消息。 聞聲,碧璽行禮告退。在書房外遇見了眼神不忿的德坤, 說白了就是各為其主。碧璽為了陸婉兮不放過凌淵, 德坤則是為了凌淵痛恨碧璽陰魂不散。 仇人見面,云淡風(fēng)輕。碧璽朝德坤微微一點頭, 抬腳邊走。 德坤敲了敲書房大門,得到準(zhǔn)許之后,推門入內(nèi)。一進(jìn)門就見凌淵靠在椅子上, 雙手交疊放在鐵梨象紋翹頭案上, 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的敲著左手背。 這是他沉思時的習(xí)慣動作, 德坤立時放緩了呼吸,唯恐驚擾了他。 “有沒有覺得碧璽和以前不一樣了?”凌淵冷不丁開口。 不妨他問這個, 德坤怔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心道您和以前才不一樣,哪次碧璽離開后,您不是郁郁寡歡。 當(dāng)然,這話德坤是不敢說的,他努力回憶了下,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沒看出哪兒不一樣,若一定要說,那就是:“倒是奇怪,她這回隔了八日才來?!币郧翱墒歉羧钗鍋碚乙换夭纭?/br> 心念一動,德坤又補(bǔ)充道,“還有前幾天我聽下面人說,碧璽竟然找洛四姑娘探討女紅,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br> 凌淵手一頓,抬眸看著德坤。 德坤心神一緊,沒出息的低了頭。 凌淵垂眸看著食指上通透碧綠的翡翠扳指,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往后一靠,不疾不徐道:“派人看著她,事無巨細(xì)每日向我匯報!” 聞言,德坤悚然一驚,當(dāng)即應(yīng)是。 凌淵轉(zhuǎn)了轉(zhuǎn)扳指,嘴角一翹,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莫名的情緒在劍眉星目中浮現(xiàn),是什么打開了碧璽身上的枷鎖,他十分好奇。 片刻后見凌淵再無吩咐,德坤自去安排,出了書房,才想起來自己是要說洛婉兮家奴之事,可一回想凌淵那模樣,他到底不敢去觸霉頭,遂只得作罷。轉(zhuǎn)而絞盡腦汁的想凌淵為何要監(jiān)視碧璽,她去青蓮庵不是挺正常,他還巴不得碧璽去了后被菩薩感化從此皈依佛門呢! # 柳mama再得臉也是個下人,在侍郎府不可能為她正兒八經(jīng)辦喪事。可洛婉兮不忍柳mama走的太寒磣,最終將靈堂設(shè)在帽兒胡同的宅子里,這是當(dāng)年洛三老爺置下的產(chǎn)業(yè),一座兩進(jìn)的小宅子。柳樹隨著洛婉兮進(jìn)京之后,一直住在這兒順便看家。 此時正好用來辦喪事,停靈七天后,柳樹和柳枝兄妹二人便會扶靈回臨安安葬。 柳mama在京城沒什么熟人,故而喪禮頗為冷清,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侍郎府內(nèi)與她交好的下人過來祭拜。 柳家兄妹萬分感激。 “姑娘,表少爺想為柳mama上一炷香?!?/br>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洛婉兮愣了下才發(fā)應(yīng)過來這個表少爺該是白暮霖:“讓他進(jìn)來吧!” 見到白暮霖那一刻,洛婉兮忍不住微微一驚,實在是他變化太大了,當(dāng)初那個翩翩如玉的少年此時眼窩深陷,眼底布滿血絲,整個人都透著顯而易見的憔悴。 “表妹!” 白暮霖眼角一酸,不敢正眼看洛婉兮,母親和meimei做下此等大錯,他根本無顏面對洛婉兮。 以前他還抱著微弱的希望,他想自己努力考取功名,就能向母親證明自己的能力,母親也許就能成全他。可如今他知道,他和洛婉兮之間再無可能,永遠(yuǎn)都不可能了。胸口彷佛被一塊石頭壓著,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白暮霖眨了眨眼,壓下眼底洶涌的悲哀:“我來送柳mama一程?!彼矍案‖F(xiàn)了柳mama溫和慈善的面容,這么一個與人為善的老人家就因為他母親的私欲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