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碧璽瘋瘋癲癲渾身都是破綻,你覺得他會猜不到,要是猜不到,就不會來了?!遍L平大長公主冷冷道。 陸國公默了默:“那他信嗎?” 長平大長公主垂了垂眼皮:“問問不就知道了!” 凌淵進(jìn)門后,先是向二老見過禮,落座后含笑開口:“碧璽可是對二老說洛婉兮是兮子還魂?請二老出手相助?!?/br> 長平大長公主抬眼打量了他一番:“你信?” 果然如此,漂浮的心終于塵埃落定,凌淵忍不住心跳快了幾拍,他對長平大長公主道:“我想信,我知道二老定然還有疑慮。這事我會徹查到底,一定會給二老一個交代?!?/br> 長平大長公主嘴角一沉,目光沉沉的望著凌淵:“你居然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談!” 凌淵彎了彎嘴角,眼底風(fēng)起云涌:“若您和她接觸過,您也會想相信的?!?/br> 聞言,長平大長公主眼神一利,她不反對凌淵續(xù)弦,但是她不能容忍別人踩著她女兒上位。 見勢不好,陸國公趕緊和稀泥:“那你先把碧璽帶回去,好好調(diào)查一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币橇碛兴鶊D,相信凌淵肯定能調(diào)查出來,萬一碧璽說的是真的,陸國公難得茫然了下,借尸還魂?世間真有這般光怪陸離之事。 凌淵起身,對二人抬手一拱:“如此,我便先告辭?!?/br> # 一直到坐上了馬車,洛婉兮都是不明所以的,凌府突然來人,說她的事有了轉(zhuǎn)機(jī),讓她親自過去一趟。于是她在洛大老爺和何氏不解的目光中上了馬車,洛婉兮也不明白,還能有什么轉(zhuǎn)機(jī),并且不找洛大老爺商議而是只找她,讓她連夜前來,還不留她拒絕的余地。 搖搖晃晃了一路,馬車終于停了,洛婉兮的心卻沒能如車一般安穩(wěn)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鉆出馬車,一抬頭身體瞬間緊繃,雙眼因為不敢置信而睜大。 馬車是停在閣老府的側(cè)門前,而不是她以為的隔壁。 洛婉兮望著大開的側(cè)門,彷佛那是怪獸張大的嘴,正等著獵物自投羅網(wǎng)。 洛婉兮忍不住后退了兩步,強(qiáng)自鎮(zhèn)定道:“是不是弄錯了?我要去的是隔壁御史府!” “沒錯兒,正是我家大人要見姑娘?!钡吕ぬ嶂槐K氣風(fēng)燈從門后走了出來,眼里是忍不住的好奇。碧璽和凌淵在書房的對話,他聽到了一星半點,萬萬想不到大人竟然懷疑這位洛姑娘就是先夫人回魂。震驚之余,德坤更狂喜。 他走到洛婉兮身前,抬手一引:“姑娘往里請!” 洛婉兮站在車內(nèi)不動,風(fēng)雪順著掀起的車簾飄進(jìn)來,落在她臉上,使她渾身發(fā)冷。 德坤喟嘆了一聲:“該來的,躲不了。姑娘說,是不是這個理!” 洛婉兮身形一顫,握緊雙拳,是啊,事到如今,自己還能往哪兒躲,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著裙擺下了馬車。 德坤便親自引著她到了書房,輕敲三下后,恭聲道:“大人,洛四姑娘到了!” 話音剛落,房門被人從里面打開,門后的凌淵眉眼含笑,笑的樣子有點怪。 看見他,洛婉兮睫毛顫了幾下,便歸于平靜,既不驚慌也不失措,而是一種懸在頭上的劍終于落下的無奈與悲哀。 凌淵垂眸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在他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濃密卷翹的睫毛,秀氣挺括的鼻頭和以及抿成了一條薄線的雙唇。 凌淵不覺翹了翹嘴角,看來還不高興了! “你快走,你快走!”角落里的碧璽突然沖了過來,推洛婉兮出屋,一邊推她一邊沖著凌淵大吼大叫:“我都跟你說了,我有病,我有病的,你怎么能把我的話當(dāng)真。這世上哪有死而復(fù)生這回事,你找她來干嘛!”恐懼使得碧口不擇言:“你是不是見她長得好就見色起意,你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你放過她吧,我求求你放過她吧!” 被推的踉蹌了幾步的洛婉兮難以置信的看著狀若癲狂的碧璽,心頭巨震,顫著聲道:“你怎么了?” 碧璽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她目光渙散,神情恐慌彷佛看見了極為恐怖的事情。緊緊拉著洛婉兮在院子里無頭蒼蠅般亂闖! 洛婉兮心下一凜,碧璽,碧璽這是犯病了!瞪著面容平靜的凌淵:“你對她做了什么?” 迎著她憤憤的視線,凌淵突然低低的笑起來,逐漸笑出了聲,低沉的笑聲順著夜風(fēng)飄散在漆黑的夜里,洛婉兮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zhàn)。 凌淵抬腳一步一步的邁向洛婉兮:“她告訴你父母,你回來了??蓪χ?,又說那是騙人。”說罷他臉上的笑容毫無預(yù)兆的一收,取而代之的鋪天蓋地的陰鷙,聲音彷佛從牙齒縫里蹦出來的:“這樣的奴才你說該不該亂棍打死!” 周圍的溫度似乎也隨著他的陰沉而驟然下降,讓洛婉兮打從骨子里冷起來,對上他冷若寒冰的眼,洛婉兮知道,他不是在說笑,他是真的對碧璽動了殺心。 手腳冰涼的洛婉兮搖了搖頭:“不要!” 凌淵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神情冷厲,語調(diào)輕柔:“你以什么身份要求我?” 須臾后,洛婉兮閉上眼,哀聲道:“凌淵,我求你,你不要傷害碧璽?!?/br> 心頭巨石落地,令人窒息的惶恐終于消弭。這一刻凌淵只覺得耳畔轟然作響,驚天動地,震得他三魂六魄都搖晃起來。 雙手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如此往復(fù)兩次后,他才勉強(qiáng)讓雙手抖得不那么厲害:“兮子!” 洛婉兮偏頭避過他的手。 望著她臉上掩不住的疏離,凌淵輕輕笑了,眼底沒有半點惱意,只有溫柔寵溺,就像是在看個淘氣的孩子。 凌淵收回手背在身后,柔聲對洛婉兮道:“外頭風(fēng)大,進(jìn)屋吧。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當(dāng)年之事,它并非你想象中那樣?!?/br>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當(dāng)年之事! 思及當(dāng)年,洛婉兮便覺心被什么東西箍著, 壓著, 使得她透不過氣來,臉色逐漸白了。 凌淵心頭恍恍惚惚的一刺, 強(qiáng)忍下將她摟在懷里細(xì)細(xì)安慰的沖動, 放柔了聲音道:“進(jìn)去再說?!?/br> 心頭發(fā)緊的洛婉兮抬眸看了看他,又側(cè)過臉看一眼邊上的碧璽,她不知何時被人弄暈了,半抱著她的人是凌風(fēng)。 洛婉兮垂下眼瞼, 隨他入內(nèi)。 書房內(nèi)通火通明, 溫暖如春,發(fā)梢斗篷上的雪粒子一遇熱就化成了水珠。 洛婉兮抬手想擦去睫毛上的水霧, 余光瞥見靠近的凌淵,下意識后退了好幾步。 想為她擦擦水汽的凌淵就這么舉著手頓在原地,眸色漸深。 洛婉兮輕輕咬了下唇, 若無其事般用錦帕擦了擦發(fā)梢。 凌淵輕呵了一聲, 對紅裳使了個眼色。 心中驚濤駭浪的紅裳強(qiáng)忍著驚愕, 鎮(zhèn)定的上前,恭聲道:“姑娘, 奴婢給你去了斗篷。” 洛婉兮看了看她, 微微一頷首。 紅裳便動作輕柔的伺候她除去斗篷,引著她在玫瑰椅上坐了后,再為她擦干雪水,末了還遞給她一個鎏金鏤空的花鳥手爐。 又有丫鬟殷勤的奉上熱氣騰騰的香茗和點心。 緊接著, 所有人都退出書房,吱一聲,書房門被人從外面合上,房內(nèi)只剩下兩人,洛婉兮坐著,凌淵站著,從頭到尾視線錯也不錯的看著她。 良久都無人開口,洛婉兮不安的抓了抓手爐,覺得寬敞的書房在這一刻突然變得逼仄沉悶,悶的人心頭發(fā)慌。 “喝口熱茶去去寒,”凌淵終于動了,不再泥塑木雕一般,他在洛婉兮旁邊的椅子上坐了,隔著一張案幾望著她雪白的臉,微微恍惚:“是你最喜歡的六安瓜片?!?/br> 洛婉兮睫羽顫了又顫,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凌淵的心也跟著顫了顫,泛起一點點的酥一點點的癢,見她依舊垂眼看著手爐不為所動,彷佛那是她的寶貝兒,怎么看都看不夠。 凌淵挑眉一笑,輕輕敲擊著案幾,單刀直入:“嘉陽有個侍衛(wèi),”其實那是她的面首,不過凌淵想起那個人便覺如鯁在喉,遂換了個說法:“模樣身形與我有幾分相似,你看見的那個人是他,不是我!” 景泰帝倒臺后,他去死牢里見了嘉陽,因為嘉陽讓人傳話,問他想不想知道那一天在問天樓發(fā)生的事。 他去了,看見了落魄不堪的嘉陽。 她活不成了,就想讓別人生不如死。至今他都還記得那一天,雙眼充血的嘉陽歇斯底里的大笑:“凌淵啊凌淵,陸婉兮至死都在恨你,你以為是你把她引上問天樓,是你把她送給皇兄!哈哈哈哈,你猜猜陸婉兮跳下去那一瞬間,她有多恨你,是不是恨不能一口一口咬死你!” 洛婉兮如遭雷擊,霍然抬頭,雙眼因為震驚而睜大,顫聲道:“衣服,那套衣服是剛做好的,你第一次穿?!蹦且路牧献与y得,款式也是她找人專門改良過后的。 聽得凌淵心尖一疼,眼底溢滿憐惜,伸手捉住她輕顫的手。 洛婉兮剛要掙扎,就聽見一個名字從他嘴里出現(xiàn),驚得她什么都忘了,只能呆呆的瞪著他。 “玳瑁,她被嘉陽收買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問你二哥,你出事那段時間我一直和你二哥在一起,我不可能出現(xiàn)在問天樓?!?/br> 他的話讓洛婉兮為之一顫,嘴唇顫了又顫,啞聲問:“為什么?”玳瑁和碧璽一樣都是她的心腹,玳瑁還是家生子,祖祖輩輩都在陸家。 “你出事后她就被滅了口,我也審問不得她,后來從嘉陽口中得知她承諾過玳瑁,會送她進(jìn)宮?!绷铚Y解釋。 進(jìn)宮,景泰帝?洛婉兮心頭巨震,怎么也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理由,玳瑁是為了富貴榮華,還是景泰那個人?洛婉兮搖了搖頭,現(xiàn)在想這些還有什么意義,人都死了。 雖然都是凌淵的一面之詞,但是洛婉兮并不覺得他有必要騙她。 鋪天蓋地的疲憊打從心里涌上來。她怨過凌淵,也恨過他,在這十一年里無數(shù)次為自己掏心掏肺的十四年不值后悔。 可現(xiàn)在告訴她,誤會,一切都是誤會! 這一刻,洛婉兮既有心結(jié)解開的釋然,更多的卻是茫然不知所措。 一直目不轉(zhuǎn)睛的關(guān)注著她的凌淵,見狀心頭一刺彷佛被針扎了一下,他握緊了洛婉兮的手,又冰又涼,溫聲道:“對不起,當(dāng)年沒有保護(hù)好你,都是我的錯?!边@一句在他心底藏了十一年的道歉,終于有機(jī)會說出來。 “你放心,我再也不會讓人傷害你了?!彼脑挃S地有聲,眉宇間是毫不掩飾的堅決。 他的話仿若一道驚雷,驚得洛婉兮驀然回神,她抽了抽手,并沒有抽出來,遂抬眸看向凌淵。 凌淵也看著她,目光專注而又深情。 洛婉兮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刷的扭過臉。 凌淵臉色倏地一沉,陰沉的風(fēng)雨欲來。 觸及他陰郁的臉龐,洛婉兮四肢發(fā)涼,忽然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凌淵被這低不可聞的一聲驚回神,立即松手去揉她微微泛紅的手,聲音飽含歉意與疼惜:“對不住,還疼嗎?” 洛婉兮顫了顫,不由自主的往后靠了靠。 這樣明顯的防備,讓凌淵的眼珠子慢慢變黑,眼底的暗沉好似隨時都要化為實質(zhì)傾瀉而出。 洛婉兮結(jié)結(jié)實實的哆嗦了下,只覺一股陰寒順著被他強(qiáng)握住的那只手襲上心頭,忙道:“不疼了!”她抽了抽手,可他的手如同鐵鉗一般,反倒越握越緊。 凌淵的拇指輕輕摩著她細(xì)嫩的手背,眸色幽幽的注視著她,說起了另外一件事:“那道手諭,你別擔(dān)心,我會處理。” 在他的注視下,洛婉兮的臉緩緩僵硬,舌尖也僵住了,那些話變成了秤砣,順著喉嚨又滑了回去,壓得她心頭沉甸甸的。 時間是一劑良藥,能撫平一切的愛恨情仇。一別經(jīng)年,誤會也解開了,她不恨他了,可她也不想再和他再續(xù)前緣了。誠然她喜歡過他,那么喜歡,喜歡的都把自己降到塵埃里去了,情正濃時不覺,后來想想,她都覺得自己傻了,愛他所愛,惡他所惡,整個世界彷佛就只剩下這個人了。 她累了! 這樣的話說出來恐怕會觸怒他,可若是不說,洛婉兮輕輕動了下被他握著不放的那只手,灼人的熱度一陣又一陣的從他手上傳來。 她輕輕一咬舌尖,下定了決心:“不必了!”對他而言這事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她還不起。 凌淵眉梢微微抬高了低笑一聲,笑聲低沉悅耳:“兮子果然跟我生分了,你是我的妻,這事你不讓我處理,那么你想讓誰幫你。你父母?還是江樅陽!”尾音上揚,藏著危險的鋒芒。 洛婉兮悚然一驚,強(qiáng)忍下心慌,矢口否認(rèn):“不是!我自己會解決!” 見她別無其它情緒,凌淵心弦一松,壓下翻涌而起的殺意。他輕輕地哦了一聲,饒有興致的問她:“你想怎么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