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臘月二十五，江南私鹽都沒有結(jié)案，實在是涉案人員太多了，不少人還遠(yuǎn)在江南，調(diào)查取證需要時間。而李四舅在確鑿的證據(jù)下啞口無言，當(dāng)場就被收押入獄，等待著前去江南的欽差回來后一同審問。

    萬氏聞訊就差暈過去，李娥英也嚇得六神無主，建議母親去凌府求洛婉兮，可萬氏想起凌淵的話便心里打鼓，惟恐弄巧成拙，惹惱了凌淵。

    “凌大人不是說了有事直接去找他，娘，咱們?nèi)デ罅璐笕税?？”李娥英攥緊了帕子。

    求凌淵，萬氏心頭一悸，之前他們說丈夫是被人誣陷的，可眼下證據(jù)確鑿，再去求，凌淵會怎么想？可若是不求。

    “娘，咱們就去求求凌大人吧，眼下只有他能救父親了?！崩疃鹩⑦煅实?。

    萬氏狠了狠心：“我去，你在家等著?！?/br>
    李娥英愣了下，不滿：“娘！”

    萬氏見她這時候還有心思想男人，當(dāng)下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

    猝不及防之下李娥英被打的跌倒在地，她捂著臉不敢置信的暴怒的萬氏。

    “打量我看不出你那點心思，你爹危在旦夕，你還有臉在想東想西，我怎么就生了你這個白眼狼！”萬氏怒不可遏的指著她：“你就不怕惹惱了你表姐，她不肯幫忙嗎？”

    李娥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撲過去抱住萬氏的大腿哭道：“娘，表姐怕是已經(jīng)知道了，若是她真心想幫咱們，以凌大人手段，父親早就回家了?！?/br>
    萬氏腦子嗡的一下，呆住了，越想越覺女兒的話在理，當(dāng)下怒火中燒，一巴掌拍在她背上：“都怪你，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打的李娥英一個哆嗦，臉都白了，可她還是緊緊的抱住了萬氏的腿不放，泣聲道：“娘，女兒知錯了，可你就是打死了女兒也無濟(jì)于事??！”

    萬氏悲哭：“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孽障！”

    李娥英抬頭，眼底透著一陣奇異的神采：“娘，若是我嫁給了凌大人，他總不能對父親見死不救的?！?/br>
    萬氏被她氣了個倒仰：“你怎么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你得了失心瘋嗎？”

    “那您有什么辦法！”李娥英哭著反問萬氏。

    萬氏啞口無言。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小丫鬟怯怯地聲音：“夫人，凌府來人了?！?/br>
    萬氏心頭一亮，忙問：“是表姑娘派來的嗎？”

    “是凌閣老派來的婆子?！?/br>
    萬氏一驚，又生出一絲希望，趕緊道：“讓她在花廳等等，我這就來。”說著瞪一眼地上的李娥英：“回頭再收拾你?！奔藿o凌淵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她還真想去做妾。

    跪坐在地上的李娥英望著離開的母親，重重抹了一把臉，目光中透出強烈的不甘。

    那婆子前來無外乎時告訴萬氏，凌淵已經(jīng)派人照顧獄中的李四舅，讓他們稍安勿躁，一切等前去江南的欽差回來再說。并委婉暗示，不要去打擾洛婉兮靜養(yǎng)。

    送走傳信的婆子，萬氏一顆心紊亂無章，丈夫性命似乎能保住，但其他怕是難了。那他們這一大家子日后可怎么辦啊！

    “娘，凌大人怎么說？”

    心亂如麻的萬氏抬頭，便看見了楚楚動人的李娥英。

    第117章

    最終, 天順帝還是放棄了鄭家。鄭家父子與瓦剌暗中進(jìn)行鹽鐵交易罪證確鑿, 父子三人以及涉案黨羽皆被下了大牢，為避嫌進(jìn)的不是錦衣衛(wèi)昭獄，而是刑部大牢, 只等來年處斬。

    這一樁案件所釋放出來的信號使得京城人心攢動?；实圻@是要放棄福王了？細(xì)想也有道理, 福王年幼, 日后若是登基, 少不得要依賴外家，可鄭家！現(xiàn)下為了一己私利他們能與瓦剌勾結(jié), 有朝一日未必不會為了利益賣國。這是任何一個帝王都無法容忍的, 哪怕天順帝再昏聵也容忍不了，尤其鄭家勾連的還是瓦剌, 曾經(jīng)俘虜過天順帝令他遭遇奇恥大辱的瓦剌。鄭家父子鋃鐺入獄, 也就沒什么可奇怪的，誰叫他們蠢呢！

    處理完鄭家之事后, 皇帝也封了印。京城上上下下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氣中, 街頭巷尾的紅色越來越多。

    凌府也開始張燈結(jié)彩，身為大管家的德坤忙得腳跟打后腦勺，卻是樂在其中。時隔十幾年這府邸終于又熱鬧起來了，這家啊果然得有個女人才像樣！

    “小心些！”洛婉兮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踩在梯子上貼對聯(lián)的洛鄴，小家伙自己寫了一副對聯(lián)，還要親自貼她院門口，洛婉兮自然由著他，只是當(dāng)心他摔下來, 雖然前后左右站了一圈的丫鬟婆子。

    “正不正？阿姐！”洛鄴扭頭問洛婉兮，突然小臉上燦爛的笑容垮了。

    洛婉兮心里一動，回頭一看果然是凌淵，他正沿著青石大路走來。

    凌淵停在洛婉兮身側(cè)，抬手?jǐn)n了攏她的披風(fēng)，才看了一眼站在梯子上的洛鄴：“往左下角移一移?！?/br>
    洛鄴狐疑的看著他。

    洛婉兮失笑：“是往右邊偏了點?！?/br>
    洛鄴這才往左邊挪了挪。

    凌淵失笑。

    “鄴兒的字長進(jìn)了許多，是不是？”洛婉兮瞅一眼凌淵，含笑問他。

    凌淵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笑道：“是長進(jìn)了，要不鄴兒也給我寫一副對聯(lián)掛在我書房門口”

    洛鄴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揚，大抵是覺不好意思，連忙扭過頭去，耳尖有點發(fā)紅。小孩子總是喜歡被夸獎的。

    貼好對聯(lián)又掛了新燈籠，凌淵擁著洛婉兮進(jìn)了屋，見暖炕上攤著一堆大紅色窗紙：“你們剪的？”

    洛婉兮應(yīng)了一聲，看了看他問：“書房里要不要貼一些？”他書房的窗戶上干干凈凈，似乎去年也沒貼。

    凌淵便笑了：“那你幫我挑幾張?！?/br>
    洛婉兮便挑了一個最中規(guī)中矩的福字，然后又挑了一朵杜丹花：“這是鄴兒剪的牡丹花?！?/br>
    她不說，還以為是張廢紙，凌淵由衷道：“剪得不錯?！?/br>
    洛鄴看了看他再看一眼自己剪的窗花，猶豫了下，把自己剪的那個少了比劃的喜字推過去：“這個好不好？”

    凌淵溫聲道：“挺好！”

    洛婉兮笑了起來，十分開心的模樣，她高興了，凌淵和洛鄴便都高興了。

    挑完窗紙，洛婉兮想起差點被忘掉的事，對凌淵道：“大門上的春聯(lián)你來寫吧？”之前都是他寫的，他的字一貫好。

    近十年都沒寫過春聯(lián)的凌淵笑了笑道：“好！”

    “還有側(cè)門，大堂……”洛婉兮開始想哪些地方要凌淵親自寫對聯(lián)，這些地方親朋好友下屬來拜年都是會看見的，事關(guān)顏面可馬虎不得。

    凌淵笑盈盈的看著她說出了六處地方，她又問他：“你現(xiàn)在空嗎？”

    凌淵道：“無事?！?/br>
    洛婉兮便站了起來：“那趁現(xiàn)在去寫了，今兒都二十八了。”再過兩天就是除夕了。

    凌淵溫聲道了聲好，便攬著她去了位于西廂房的書房。里面寫對聯(lián)的用具都是現(xiàn)成的，是剛剛洛鄴用過的。

    洛婉兮十分自覺的過去替他研磨，露出一截纖細(xì)白皙的手腕，在烏黑的墨水襯托下，說不出的美好。洛鄴則站在書桌對面，眼睛瞪得大大的，頗有點好奇的模樣。

    提著筆的凌淵看著二人，心頭一軟，就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眼底笑意更深。

    “寫什么？”

    洛婉兮問洛鄴：“鄴兒想寫什么”

    洛鄴皺了眉，有些為難，余光瞄到了邊上的書，這是他剛剛翻出來找對聯(lián)的，頓時眼前一亮，拿了過來，翻了幾頁后，念道：“五湖四海皆春色，萬水千山盡得輝。橫批：萬象更新。”念完了巴巴看著洛婉兮：“好不好？”余光留意凌淵的神情。

    這些小動作哪里逃得過兩人的眼。洛婉兮捧場道：“鄴兒眼光不錯，就這句吧！”

    凌淵笑了笑，揮筆下書一氣呵成。轉(zhuǎn)眼間一副對聯(lián)就完成了，鐵畫銀鉤，雍容大度。

    洛鄴眼神就有些變了，小男孩總是崇拜有本事的人。

    凌淵彎了彎嘴角，頗為受用小家伙崇拜的眼神，這孩子可比陸釗難收服多了。

    “還差一副呢！”洛婉兮看他不動筆了，以為他忘了提醒道。

    凌淵擱筆：“書房那副讓鄴兒寫，不是說好的?！?/br>
    洛婉兮一驚，還真讓他寫，他那書房人來人往的。只她還小的時候，她爹書房門口的對聯(lián)就是他們兄妹幾個寫的，來往賓客見到了還要打趣幾句，說白了這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愛，也是炫耀。

    凌淵讓洛鄴寫，日后別人見到了，少不得問一問，到時候外人也就知道凌淵對這小舅子的態(tài)度了。

    “鄴兒?！甭逋褓獗銓β遴捳辛苏惺郑疽馑^來。

    洛鄴站著不動，局促道：“我字寫的不好！”

    “我你這般大時，寫的還不如你?！?/br>
    洛婉兮睨一眼面不改色的凌淵，騙人！嘴角的笑意卻是掩不住。

    聞言，洛鄴期期艾艾的看向洛婉兮。

    洛婉兮鼓勵的看他一眼，洛鄴便抬了腳繞過來，抓起筆，有點緊張，發(fā)揮不如之前。

    凌淵輕輕地摩了摩他的頭頂：“寫字手一定要穩(wěn)！”

    洛婉兮重新遞過去一幅空白的對聯(lián)：“再寫一遍就好了。”

    他放在自己頭上的手掌和阿姐的手不一樣，阿姐的手軟軟的香香?？伤氖钟执笥峙坪鯉е豢擅枋龅牧α浚屓擞X得無比可靠。洛鄴抬頭，目光落在凌淵身上，見他神情溫和，突然間覺得其實他也沒那么可怕了，雖然堂哥他們似乎都很怕他的樣子。

    洛鄴吸了一口氣，小臉嚴(yán)肅，從容落筆，比之前寫的都要好。

    洛婉兮毫不吝嗇溢美之詞，洛鄴顯然習(xí)慣了jiejie的夸贊，不由自主的去看凌淵，眼神里帶著不自知的期待。

    凌淵笑著點了點頭：“不錯！”

    只有兩個字，還只是不錯，而不是很好，但是洛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寫完了對聯(lián)，接下來便是貼對聯(lián)了，都是洛鄴親自貼的，小孩子對這種事總是格外熱情一些，凌淵和洛婉兮便陪著他慢慢把對聯(lián)貼完了，這已經(jīng)是一個時辰以后的事了，爬上爬下的洛鄴鼻尖冒出了熱汗，一張小臉興奮的紅撲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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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zhuǎn)眼便到了除夕夜，隔壁西府早在幾天前就邀請凌淵和洛婉兮帶著洛鄴過去守歲，凌淵便問洛婉兮要不要過去。早前她在這幾年，他們都是過去過除夕的，他這一房人丁太少，而她是個愛熱鬧的。

    “這幾年你都是怎么過的？”洛婉兮先問他。

    這幾年！若是老九回京，便和老九一家子一起過。然而老九幾年都難得回來一次，這次他大婚，老九也沒能抽空回來。所以這些年他大多是一個人過的，每年隔壁都請他過去，可都被他拒絕了。過去了也不過是看著別人闔家團(tuán)圓。

    凌淵握了握她的手，淡淡道：“在府里過的?！?/br>
    一個人？這話在她舌尖轉(zhuǎn)了一圈后被她咽了回去，洛婉兮喉間有些發(fā)堵。穩(wěn)了穩(wěn)心緒后，洛婉兮反握住她的手：“那咱們今年也還是在府里頭過吧！”

    凌淵微微一笑，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頰，就見她白玉般的臉上染了一層薄紅：“聽你的！”

    凌淵回絕了西府的邀請，這一回那邊倒是沒再派人來請他，畢竟他已有家室，雖然人少，可也是一個家了。

    三個人，洛婉兮也覺得人太少了，可想熱鬧也容易。凌淵應(yīng)酬多，故他府上養(yǎng)了一班伶人，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洛婉兮便令管事mama排了幾個熱鬧的節(jié)目，然后她又請了凌風(fēng)和碧璽夫妻倆一塊過年，這兩人都是無父無母無手足的。

    除夕夜就這么熱熱鬧鬧的過去了，等三更的梆子敲過，睡眼蒙蒙的洛婉兮長出一口氣來，終于可以睡了。還是小孩子幸福，如洛鄴已經(jīng)在奶娘懷里睡著了。

    凌淵輕笑扶著她站起來：“趕緊回去休息，明天還要進(jìn)宮。”大年初一，三品以上官員要進(jìn)宮向皇帝拜年，命婦則要進(jìn)宮向皇后賀年。

    洛婉兮頓覺生無可戀，她睡懶覺的壞習(xí)慣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