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可這兩個時辰就像是兩年似的漫長,漫長的讓人心驚rou跳,洛婉兮撫了撫胸口,哪怕知道凌淵、陸家人、凌家人都安然無恙,可這里的心跳還是沒有恢復(fù)如常。 凌淵無礙,那蕭氏呢? “大嫂那邊到底如何了?”洛婉兮忙問。 之前,聽聞蕭氏見了紅,洛婉兮第一反應(yīng)就是前去探望,蕭氏對孩子的那種渴望她比誰都能感同身受,若是有個好歹,她簡直不敢想蕭氏會如何。 可桃露告訴她,凌淵早上離開前留下話,無論如何都不許她離府,今天外面不太平。 洛婉兮猛然意識到今天可能會有大事發(fā)生,蕭氏可能是對方為凌淵所設(shè)的圈套。凌府銅墻鐵壁,他們進不來,只好把她引出去,抓了她便可要挾凌淵。 洛婉兮不想成為他的負擔(dān),遂只能忍著雙重擔(dān)心,躲進了暗室,防止府內(nèi)還有沒暴的釘子發(fā)現(xiàn)馬腳。 桃露還將計就計讓一個身段模樣都有幾分像她的女護衛(wèi)穿上她的衣服戴上她的首飾坐了馬車趕往凌府。 “夫人且放心,已經(jīng)派人去問了,想來過一會兒那邊就有消息過來。”桃露安慰憂心忡忡的洛婉兮。 話音剛落洛府的消息就來了,蕭氏雖然摔了一跤見了紅,然幸好她這一胎坐得穩(wěn),身子骨又好,遂只是一場虛驚。 聞言洛婉兮喜形于色:“那就好!”又令桃枝去庫房拿一些阿膠燕窩之類的滋補品送過來,還讓桃枝代表她親自過去一趟以表誠意:“你和大嫂說,眼下外頭還有些混亂,過幾日我再去看她,請她見諒?!彪m然大局已定,不過收拾殘局需要一些時間,萬一還有漏網(wǎng)之魚,自己出去,難保不惹上事端,所以她還是等混亂徹底平定息后再出門吧。 桃枝滿面笑容的應(yīng)了,重復(fù)了一遍之后便告退。 一樁心事了了,洛婉兮如釋重負,立刻吩咐人把府里頭鮮艷的東西摘下來,又令仆婦都換了素凈的衣裳,她自己也進屋更衣卸妝。然后靜靜的歪在炕上等著凌淵回家,不親眼見到人,她便不能徹底安心。這會兒洛婉兮差點就想進宮去哭靈了,好歹能見見他,不過也只是想想??揿`委實折騰人,尤其是在這種天氣里,她腹中還有個小家伙,可不敢這么折騰自己。 第137章 圣駕殯天, 內(nèi)外皆哀。巍峨壯觀的紫禁城內(nèi)一片縞素, 宮人侍衛(wèi)俱是披麻戴孝,慟哭之聲不絕于耳。至于有多少真心在里頭,已是不可考。 “娘娘, 鄭嬪和福王鬧將起來, 哭著喊著要來送先帝最后一程?!睂m人匆匆忙忙前來稟報。 就在半個時辰前, 太子已于靈前登基, 不過后宮還未冊封,故而還循著舊稱。 錢皇后臉上浮現(xiàn)一抹冷笑, 這會兒倒想起先帝來了。之前在暢春園一看先帝死了, 她不是挺高興的嘛!狼心狗肺的東西!這會兒錢皇后倒有點想皇帝活過來,好好看看他寵了這么多年的女人和兒子, 在他死后, 他們是什么德行。 錢皇后眼神一利,面上籠上寒霜:“送先帝?我怕她們娘兒倆臟了先帝的輪回路?!编崑宀痪褪窍朐陟`前惺惺作態(tài), 以博取一干老臣的憐惜, 保下她們娘兒倆嗎,做夢。 “看好他們,別讓他們死了?!睙o論福王如何,她一定要讓鄭嬪身敗名裂,遺臭萬年后再死,怎么能允許她輕易去死,這太便宜她了。 想起這些年在鄭嬪手下受的委屈,皇帝的偏袒, 兒子被廢的惶恐,錢皇后端莊的面容瞬間猙獰。 觸及錢皇后臉色的宮人心下一凜,諾了一聲之后趕緊告退。 一旁的陸靜怡看著臉色森然的錢皇后,覺得如今的錢皇后和之前果然不一樣了,這大概就是太后的底氣吧! “這些煩心事兒你不必理會,你只管好好養(yǎng)身子?!卞X皇后看向陸靜怡之后臉色立時溫和起來,落在她腹部的目光更是慈愛。 暢春園的動亂到底讓陸靜怡受了驚嚇,又要哭靈,沒一會兒便有些動胎氣。錢皇后趕緊帶著她到后頭來看御醫(yī)。太子姬妾不多可也不少,卻是只有陸靜怡懷孕,懷的還是金貴的嫡子,錢皇后豈能不小心翼翼。太子的后宮有點先帝后宮的苗頭了,先帝佳麗三千,可到頭來只有兩個兒子。錢皇后十分擔(dān)心自己兒子步了先帝后塵。 陸靜怡低頭一笑:“母后放心,兒臣已經(jīng)好多了?!彼值溃骸半x開好一會兒,我們也該回去了?!币痪偷萌莵矸亲h,這節(jié)骨眼上小心謹慎些不為過。 錢皇后端詳她臉色,也覺尚可,便也不阻止。不比旁人可以尋借口避免哭靈,作為太子妃不久之后的皇后,天下表率,陸靜怡除非虛弱的起不了床,否則萬不能缺席。 拍了拍兒媳的手,錢皇后溫聲道:“你若有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萬不可逞強,如今最重要的還是你腹中的骨rou?!?/br> 陸靜怡抿唇一笑:“兒臣明白?!?/br> 如此婆媳二人便在宮人的簇擁下返回女賓處,望著那一張張悲悲切切的臉,不知怎么的,陸靜怡突然就想起了洛婉兮。因為她動了胎氣,所以凌淵撇下一眾人包括了皇帝趕回去??啥丝此皶r帶著援兵趕來,還誅殺了陳鉉,想來洛婉兮動胎氣只是個借口。 陸靜怡放眼逡巡一圈,洛婉兮還是沒有來!是凌淵舍不得她來遭罪嗎? 陸靜怡蹙了蹙眉頭,有點說不出的不舒服,她攥了攥帕子,竭力壓下那股不適。 # 新君繼位,政令便能名正言順的發(fā)下去了,一道又一道的政令被加急送出去。昭告天下陳忠賢勾結(jié)鄭嬪弒君作亂,全城戒嚴捉拿陳黨余孽,下旨安撫人心,通知各州郡圣駕殯天,臣民百日內(nèi)禁嫁娶宴飲……掃尾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凌淵是披著星光從宮里出來的,回到漪瀾院時,洛婉兮還沒睡,正在和洛鄴下棋。 聽得請安聲,洛婉兮抬頭,眉眼彎彎:“你回來了!” 捏著黑子的洛鄴也下了炕,有板有眼的行了禮后告退。姐夫回來了,jiejie就能放心了,他也該告辭了。 洛鄴帶著人走了,把地方騰給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夫妻倆。 洛婉兮抓著他的衣袖問:“你有沒有受傷?”報信的說他毫發(fā)無傷,可刀劍無眼,誰知道是不是故意瞞著她。因為懷疑,她還使勁嗅了嗅,好像是沒有傷藥和血腥味。 “你換過衣服了?”干干凈凈清清爽爽,一點灰塵都沒有,怎么看都不像是剛經(jīng)過一場混亂的人。 眉目溫和的凌淵笑了笑:“中午在政事堂收拾了下。”那樣的場合里,他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一些血跡,遂換了放在政事堂里備用的衣裳,又握著她的手柔聲道:“我沒受傷,你放心!” 洛婉兮皺眉打量他幾眼。 “你要不要脫了檢查下?”凌淵一挑眉戲謔的看著她,手還搭在了衣襟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寬衣解帶的架勢。 洛婉兮臉一紅,惱羞成怒的推了他一把,不過被他這一提醒倒是想起了正事:“凈房里備著熱水,你去泡一會兒解解乏?!彼闶遣徽f,洛婉兮也能猜到白天局勢的緊張,他又要善后,在宮里頭哪能放松,不過是胡亂換了件衣服的罷了。 凌淵俯身親了親她的嘴角。才進了凈房,池子里的熱水飄著裊裊水霧,上面還飄著些桃花瓣。清甜的桃花香中混著藥材的味道,怪異的很,凌淵啞然失笑。 桃葉忍著笑道:“這是夫人一定要放的?!北緛硎峭锛邮娼罱夥Φ牟菟帲蛉送蝗幌肫鹆俗约恒逶r用的花瓣,命人拿了過來。她們勸說大人不喜歡,夫人眼珠子轉(zhuǎn)了兩下,格外用力的抓了兩大把花瓣扔進去。 凌淵搖了搖頭,眼底笑意流轉(zhuǎn)。 桃葉將換洗的衣裳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之后,便躬身退下。大人不喜歡別人伺候他沐浴。 在湯池里泡了會兒,泡的四肢百骸都舒展開后,凌淵才出了池子,穿上一旁的月白色里衣走了出來。 洛婉兮正在擺弄著桌上的宵夜,聞聲抬起頭就見他走了過來,溫暖的燭光下,劍眉星目,素衣烏發(fā),鬢角還有幾縷濕發(fā),人都顯得格外年輕了些。 “我有些餓了,你要不要也吃點?”她一直都覺得皇宮里的御膳不是給人吃的,今天這樣的情況,他肯定只草草吃了些。 眉目如畫,顧盼生姿,凌淵覺得還真有些餓了。 凌淵坐下來開始吃面條,喊著餓了的洛婉兮吃了兩口面就吃不下了,撐著臉看著他吃。突然她嗅了嗅空氣,噗嗤一聲樂了,越笑越想笑。 凌淵談?wù)劦捻谎邸?/br> 洛婉兮無辜的看著他,理直氣壯:“我這不是怕那些草藥太難聞,熏到你嘛!” 凌淵眉梢一揚,加快了進食的速度,之后兩人漱了口,上床歇息。 桌上的仙鶴騰云靈芝蟠花燭臺還亮著,剛用過宵夜的兩人都沒有睡意。凌淵擁著洛婉兮靠在床頭,一邊把玩著她的手指,一邊將白天發(fā)生的事挑著說了些。 他說的輕描淡寫,洛婉兮聽的心驚膽戰(zhàn),幸好都結(jié)束了。糊里糊涂的先帝死了,狼子野心的陳忠賢下了死牢,只等來日問斬,便是鄭嬪也被定了謀逆弒君大罪,死期不遠。 “福王呢?”洛婉兮抓了抓他的手問。 凌淵親了親她的頭發(fā),回道:“削王爵除封地,囚禁在皇陵?!痹缜靶戮饝?yīng)善待福王,那是在天順帝沒有把金龍令交給陳忠賢的情況下,經(jīng)暢春園一亂,險些與皇位失之交臂的新帝哪能心平氣和。天順帝暴斃又沒來得及留下什么遺詔,福王自然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眼下留福王一條命是新君剛登基要顯示仁厚,過上幾年,說不得福王就要夭折了。 洛婉兮默了默,對小福王的結(jié)局心里有數(shù),他再年幼可一旦扯上奪嫡這種事,就沒人把他當孩子了,天家無親情。 凌淵摩了摩她的臉,寬厚溫?zé)岬氖终谱屄逋褓饣剡^神來,輕聲問她:“明天我還是進宮吧?”別人都去了,就她例外……他在這個位置上一舉一動都受人矚目,洛婉兮不想給他添麻煩。 她懷相不好,他凌淵怎么敢讓她進宮哭靈,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凌淵柔聲道:“皇后下令懷孕的命婦不必進宮哭靈?!?/br> 洛婉兮聞言一驚。 “太子妃下午動了下胎氣,所幸是虛驚一場,不過皇后依舊很擔(dān)心?!绷铚Y解釋。 洛婉兮懂了,如此一來,陸靜怡不哭靈也說得過去了,且若是有人說閑話,旁的承了皇后恩的人家也得跳出來反駁??磥礤X皇后很關(guān)心陸靜怡。 “這樣就好!”洛婉兮喃喃了一聲,捂著嘴輕輕的打了一個哈欠,白色的里衣因為這個動作敞開了領(lǐng)口,露出精致的鎖骨,里面彷佛盛著陳年佳釀,散放出陣陣幽香,攝人心魄。 洛婉兮聽見了他急促的呼吸,抬眸靜靜的看著他。 凌淵抬手摩著她的鎖骨,目光幽幽的看著她。 四目相對,洛婉兮面頰一燙,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肩膀,然后拉下來,學(xué)著他的動作親了親他的嘴角,還試探著伸出舌尖舔了舔。這一天定然是刀光劍影,驚心動魄,他并非無堅不摧,她心疼他! 凌淵身子倏爾一僵,摟著她的雙臂收緊,迫不及待的奪回了主導(dǎo)權(quán)。這一刻眼前縈繞不散的尸山血海,斷臂殘肢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視野所及之內(nèi)只剩下她泛紅如桃花的臉,瀲滟生輝的雙眸,嬌嫩鮮妍的唇瓣,他近乎于虔誠的親吻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 到了二月底,先帝遺留下的爛攤子才算是解決了,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該下獄的下獄。這一陣時不時就能聽見鬼哭狼嚎之聲,那是被抄家的人家,昔日煊煊赫赫的福王和陳忠賢一系轟然倒塌。 處理完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后,重頭戲來了,新帝開始論功行賞。 新帝對凌淵滿懷感激,覺得要不是太傅絕不會有自己的今日??稍撊绾钨p賜時,新帝犯了難。仕途上,凌淵已經(jīng)走到了頂峰,他已經(jīng)是內(nèi)閣首輔,文官之首,賜金銀財寶太俗氣也根本不足以表誠意。 在內(nèi)侍的提醒下,新帝忽然意識到,他的太傅還沒個爵位!凌家先祖是有爵位的,不過傳到凌淵祖父那一輩就沒了。 以太傅鎮(zhèn)壓叛亂定乾坤的功勞封爵足矣,既然要封那就封個最高的吧。 于是這一天在上書房內(nèi),當著重臣的面,新帝把凌淵歷年來的功勞陳述了一遍,重點有二,第一是輔佐先帝復(fù)辟從景泰帝那奪回江山,第二便是這一次鎮(zhèn)壓暢春園之亂。 他造反了兩次!在場不少大臣腹謗,尤其是這次,陳忠賢能這么容易毒死先帝發(fā)起動亂,鬼知道他有沒有推波助瀾。 然而明面上無人反對,凌淵就站在那兒呢,誰會那么不長眼的在這種事上去觸他霉頭。 無人反對,新帝就當他們都同意了,于是很開心的下旨封凌淵為衛(wèi)國公,‘衛(wèi)’正是凌家先祖的封號,也算是重拾祖上榮耀了。 凌淵不肯受,道他做的都是分內(nèi)之事,論功勞不及錢震……幾個名字一報,屋內(nèi)不少人的臉色和緩起來,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此紛紛開口,一個說:“凌大人名副其實!” 另一個說:“凌大人勞苦功高!” …… 于是凌淵領(lǐng)旨謝恩,片刻后其他人也領(lǐng)旨謝恩,支持太子除了因為他是正統(tǒng),自然還是因為擁立他可以加官進爵。 喜訊傳回來時,洛婉兮正在西府陪凌老夫人賞桃花。國喪期間,禁止一切娛樂活動,也就只能賞賞花散散步了。 聞訊后,凌老夫人擊掌而笑:“天大的喜事啊,列祖列宗地下有知,也要含笑九泉了?!彪m然時至今日便是沒有爵位凌家也不氣弱,可爵位那是子孫后代的保障,若是兒孫不成器,有個爵位在起碼還能保留一點體面。 一行人又恭賀了洛婉兮,凌二夫人還打趣:“六弟妹怕是咱們大慶最年輕的國公夫人了!”和她一般大還都是孫媳婦呢! 洛婉兮抿唇微笑。 望著湊在洛婉兮身邊玩笑的眾人,凌五夫人悄悄翻了個白眼,前幾日丈夫升了官的喜悅頓時不翼而飛,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氣死人。她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薛盈,這陣子凌淵早出晚歸,姝姐兒帶著她過去幾次,一回都沒見著凌淵。 薛盈都在府里住了一個多月了,再久她娘那邊就要起疑了。凌五夫人煩躁的扯了扯錦帕,沒用的東西! 第138章 黛藍色三足象鼻香爐里升起裊裊香煙, 淺淺的杏花香在房間內(nèi)浮動??孔诳簧系牧栉宸蛉寺龡l斯理的劃了劃杯蓋, 低頭輕啜一口香茗,姿態(tài)優(yōu)雅神情閑適。 坐在繡墩上的薛盈攥緊了錦帕,手背因為用力而露出纖細的青筋, 單薄的脊背隨著時間的流逝越挺越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