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逆旅是寫了兩個因時間而錯過的愛人, 片子的開頭就是男二匆匆推開一家果飲店的門，茫然無措地尋找主角的背影。紀(jì)曉設(shè)想過很多次那個場景, 想著那人多年后歸來，該是什么的著裝, 動作, 表情……他在心里反復(fù)琢磨, 最后終于有了一個滿意的影像。誰知道今天楊炯推門而入, 從進門到轉(zhuǎn)頭看過來的那半分鐘里，一切表現(xiàn)跟他設(shè)想的完全重合。

    連衣服都和他想象的一樣，有些神奇。

    紀(jì)曉本來也沒找別人來試鏡，這下心里基本確定了楊炯。于是問：“你之前都演過什么角色？”

    有人往里挪了下, 給楊炯空出了一個位置。

    楊炯忙朝人感激地笑笑，筆直坐好, 想了想如實道：“我演過的角色有乞丐, 士兵，游樂場老板，太監(jiān)……”

    紀(jì)曉抬頭看他，其他四五個人的目光也齊刷刷的掃了過來。

    紀(jì)曉抬手打斷, 問：“主演的是哪個？”

    楊炯赧然：“我還沒當(dāng)過主演?！?/br>
    “沒關(guān)系, ”紀(jì)曉安慰他道：“……那相對戲份比較重的角色是哪個？談?wù)勀愕南敕ā！?/br>
    楊炯這些年一直跑龍?zhí)?，有時候忙起來在影視城還能來回串著演, 這邊當(dāng)一天小太監(jiān)，那邊干一天黃包車，有戲份多點的也想不起來了。最近的角色里也就是上次的那個小太監(jiān)戲份多點, 臺詞他還記得幾個。

    楊炯搜腸刮肚，編了八百字的當(dāng)太監(jiān)有感……

    他說到一半的時候一旁就有人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楊炯有些尷尬，一邊瞧著紀(jì)曉的臉色一邊好歹堅持著說完。

    誰知道紀(jì)曉卻不介意，點頭笑了笑：“口才挺好的?！?/br>
    楊炯：“……”

    紀(jì)曉道：“劇本你先拿回去看看，現(xiàn)在攝制組還沒籌備完全，大概下月中旬能跟你簽合同，片酬保底每集十萬，你的戲份大約三十集左右，到時候聘用合同書上會有確切數(shù)目。當(dāng)然這個包含了你的所有費用，包括后期配音和宣傳這些，這個你都清楚嗎？”

    楊炯心里又驚又喜，沒想到自己真的就通過了，忙不迭地點頭道：“清楚清楚?！睂嶋H上他一點都不知道，以前他都是按天算，一天三百或五百就不錯了，哪里正兒八經(jīng)的跟人談過演員合同。

    紀(jì)曉點了點頭，又道：“我這邊片酬也是階段結(jié)算，簽合同那天先付你百分之二十定金，拍攝過半后付一部分，等最后全劇拍攝停機了再付你余款。稅錢這邊代扣，其他的關(guān)于片酬的簽合同那天再談。不過有一點要說在頭里?！奔o(jì)曉看著楊炯，點了點桌子，嚴(yán)肅道：“我這邊拍攝不允許任何形式的遲到和罷演，拍攝期間也不允許接任何第三方的攝制邀約，后期宣傳也必須配合，這些沒得商量?！?/br>
    楊炯知道現(xiàn)在當(dāng)紅演員軋戲?qū)儆诔Ｒ姮F(xiàn)象，有些事合同寫好了也攔不住，畢竟那些人不差那點違約金。

    楊炯道：“您放心，我一定遵守規(guī)則?！彼緛硐胝f自己也沒別的戲可拍，違約金也賠不起讓人別擔(dān)心，可是想了想覺得說出來不妥，好像有些太自降身價了，跟可憐巴巴賣慘似的，于是又把話給咽回去了。

    紀(jì)曉點點頭，嗯了一聲。又給他大概講了故事梗概。后面又閑談幾句，就讓楊炯先走了。

    楊炯前腳一走，后腳就有人對紀(jì)曉道：“你這累不累啊，找個什么都不懂的來，這價錢怎么著也能找個正兒八經(jīng)的演員了，這龍?zhí)着芰吣暌彩驱執(zhí)?，真東西一問三不知，連正式合同和劇本都沒摸過吧?！?/br>
    紀(jì)曉無所謂地往后一靠，挑眉道：“沒摸過就沒摸過，多摸摸就熟了。”

    “……那你圖什么？”

    紀(jì)曉笑笑，吐出三個字：“圖氣質(zhì)?！?/br>
    楊炯可不知道自己還有氣質(zhì)這東西。他走出果飲店的時候還強裝淡定，后來腳步越來越快，等出了步行街，就忍不住嗷嗷叫著往前跑了起來。

    電視劇，三十集，一集十萬，拍完這一部就是三百萬。哪怕打個對折，能到手一百五十萬也頂他十幾年的收入了。而且還是主演，能露臉，有臺詞……這些楊炯天天想著事情冷不丁一下砸在跟前，他都覺得有些魔幻了。而且他正好沒跟公司續(xù)約，這些錢如果能到手，實在點給公司點分成，不實在了自己拿著也就拿著了，誰也說不出啥……

    他興奮地嗷嗷跑出去好一段路，到了公交站點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方向跑反了。只是他興奮勁沒過，心里也不著急，找個角落站著歇了口氣，立馬給傅惟演打電話。

    傅惟演正好不忙，接起來就問他：“通過了？”

    “對啊，”楊炯道：“你知道他們給我多少錢嗎？”

    傅惟演問：“多少？”

    “也沒多少，”楊炯忍不住裝逼，淡淡道：“大約二三百萬吧。”

    傅惟演：“……”

    楊炯：“……”他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只是一直憋著，等著傅惟演驚呼呢。

    傅惟演卻樂呵呵地往自己身上攬功，驕傲道：“我厲害吧！我就說老婆一定能行?！?/br>
    楊炯忍不住笑出來，不忘反駁他：“你才是老婆?！?/br>
    “……老婆是需要人養(yǎng)的，”傅惟演問：“你養(yǎng)我嗎？”

    楊炯底氣十足，哼道：“養(yǎng)不起啊咋地，我這馬上二三百萬呢，拿去隨便花！”

    傅惟演嘖了一聲笑道：“看把你給能的?！?/br>
    “……那是，”楊炯也笑：“窮人乍富，就這德性！我跟你說，你好好聽話哈，要不然我可就出去包小白臉了?！?/br>
    “先把我包好再說吧，”傅惟演心情大好地配合他，隨口道：“那富老婆兒，明天能升級住個套房嗎?！?/br>
    楊炯問：“套房多少錢?。俊?/br>
    “兩千。”

    “……你死心吧！”楊炯面無表情地拒絕道：“這個小白臉不行，要求退貨。下一個?！?/br>
    倆人又嘻嘻哈哈了幾句，傅惟演那邊有事先掛了。

    楊炯坐車回家，路上又忍不住跟雷鵬報喜。雷鵬也為他高興，又提醒道：“現(xiàn)在高興一下行，但別再跟別人說了，尤其你們公司的人，小心被截胡?！庇值溃骸暗群灪贤臅r候注意大小合同，別談的時候一回事，回頭談好簽約是另外一回事，我在這上面吃過虧。進組時間也約定好，另外你知道投資方是誰嗎？我?guī)湍悴椴檫@家的名聲，有不少好拖欠工資的得警惕一下?！?/br>
    楊炯的確頭回經(jīng)歷這些，也不知道細(xì)節(jié)上哪些要注意，心里感激地不行，忙道：“我還不知道投資方是誰，等簽合同的時候留意一下好了?！?/br>
    雷鵬答應(yīng)了一聲，他還想起很多其他注意事項，但是又怕楊炯正在興頭上，一下說太多難免掃興，于是笑道：“行，有什么事隨時找我?！?/br>
    “好的，”楊炯要掛電話，臨了問他：“你去過森林公園嗎？”

    雷鵬說：“去過啊，怎么了？”

    “那邊住宿怎么樣？”楊炯道：“明天陪老太太過去玩，打算住一晚，但是沒想好是住什么房……有什么推薦的嗎？”

    雷鵬笑道：“要是不差錢的話選套房挺好的，那邊套房都是獨立villa，私密性高，視野也挺好，就是現(xiàn)在旅游旺季估計價錢翻倍了吧。普通房的話……也行，但是普通房那塊蚊蟲比較多，人也多也亂，過夜是可以，但是休息估計睡不好?！?/br>
    楊炯哦了一聲。

    他有些猶豫，雖然傅惟演說套房不套房的純粹是跟他開玩笑，可是他心里卻忍不住惦記，因為傅惟演這兩天排班太緊，累的不行，如果休息不好，周末再坐長途飛機身體吃不消，可是套房……也太貴了些。畢竟他合同還沒簽，那筆錢只是鏡中花水中月，現(xiàn)在他手里實打?qū)嵉?，只有那點越花越少的小存款。

    楊炯忍不住糾結(jié)，回家之后又反復(fù)點開森林公園的介紹頁面，看上面的套房照片。又看預(yù)定頁面上的“房源緊張”的字樣。等到晚上傅惟演下班回來，他終于沒忍住，一咬牙飛快地點下了預(yù)定，偷摸地匆匆填資料預(yù)付款。

    頁面一轉(zhuǎn)，信用卡里被扣了三千大洋，楊炯心疼的嘶了一聲，再看訂房界面，果然顯示沒房了。

    第二天一早老少三人從家里出發(fā)，傅惟演自己收拾了一個大旅行包，里面塞的滿滿的。楊炯這邊東西少，只拿了倆人的洗刷用具和毛巾，以及老太太的一點東西。

    一家人高高興興，結(jié)果出發(fā)的時候又有分歧了，傅惟演要開那輛好車，楊炯建議他開平時那輛。

    傅惟演不同意，別扭道：“為什么啊，路況又不錯，車買了就是開的又不是看的?！?/br>
    楊炯耐心道：“這路上是不錯，可是進了景區(qū)都是山道，我聽雷鵬說景區(qū)有一段路挺窄，兩邊東西也多，萬一你劃了碰了，多心疼啊。”

    傅惟演道：“我就知道，你一向聽小眼鏡的，就是不聽我的。”

    楊炯說：“小眼鏡去過啊，你去過嗎？”

    傅惟演愣了一下，“沒。”

    “那就是了，這不是安全起見嗎，”楊炯看他不高興，妥協(xié)道：“反正你的車你做決定，我是替你心疼?！?/br>
    “我才不心疼，”傅惟演嘴硬道：“我車技好?！?/br>
    “……可得了吧，”楊炯忍不住提醒道：“也不知道誰在路上跟導(dǎo)航儀對罵，開車一生氣就不注意限速標(biāo)，看見后還急剎車玩漂移……”傅惟演開車技術(shù)可以，但是脾氣很差，偶爾路怒癥發(fā)作，所以總體評分不高。

    他在這說著，老太太也樂呵呵地湊熱鬧，幫腔道：“哎惟演這是隨了他姥爺了，他姥爺就這德性。以前家家都窮地吃不上飯，我去跟他姥爺相親，問他吃了嗎，他說吃了！吃的北京烤鴨，都撐死了……我也是多嘴，問他烤鴨香不香，結(jié)果你猜他姥爺說啥？”

    楊炯問：“說啥？”

    “他姥爺說，哎呀，也就那樣吧！辣椒面放多了，孜然不大夠，一般般吧?！?/br>
    楊炯噗嗤一下噴了出來，看著傅惟演一個勁兒的笑。

    老太太還總結(jié)道：“爺倆都是窮橫窮橫的，越?jīng)]啥越吹啥?！?/br>
    傅惟演：“……”

    傅惟演一臉黑線地開車上路，楊炯剛開始坐在后座陪老太太，一會兒走了一段老太太睡著了，傅惟演又貼邊停車，讓楊炯到前面來，還說倆都坐后面，跟拿他當(dāng)司機似的。

    楊炯無奈，換過來后想起以前傅惟演去接機那茬，忍不住道：“你也知道倆人都坐后面不好啊，上次你去機場接我和雷鵬的時候，怎么就不讓我坐副駕呢。”

    傅惟演道：“我那是不知道小眼鏡開車技術(shù)好不好，不放心你而已。”他說完又哼道：“我那天難得回家早，都躺下睡覺了還過去接你，你倒好，一點都不記我的好，就記著小眼鏡開車了?！?/br>
    “……”楊炯道：“也沒完全不記你的好啊，像是我那天去給徐志過生日，你開車把我拉回來我還沒謝謝你呢?！?/br>
    傅惟演：“……”那天楊炯說要去友誼廣場見徐志，他答應(yīng)的好好的，回頭就把人給拉回家了。這事辦得不地道，但是結(jié)果還算滿意。

    傅惟演從后視鏡看了睡著的老太太一眼，過了會兒猶豫道：“你跟那個徐志還有來往嗎？”

    楊炯愣了一下，道：“沒有。最近沒注意他發(fā)的朋友圈?！?/br>
    “注意了也不能管，”傅惟演嚴(yán)肅道：“你可是有家有口的羊了?！?/br>
    楊炯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和徐志的確尷尬，也沒什么來往的必要，想了想答應(yīng)道：“行。不管就不管”

    傅惟演這才滿意，又接著問：“那你跟江志宏最近有來往嗎？”

    “……”楊炯無語了：“我好端端地跟他來往什么??？上次鬧得多不好看?！?/br>
    “不知道啊，我問問，這不是怕你舊情難忘嗎，”傅惟演振振有詞道：“我沒有安全感?！?/br>
    楊炯：“……”

    楊炯道：“要真說這個，那你跟韓韜還有來往嗎？”

    傅惟演不說話了。

    楊炯嘖道：“你看你，雙標(biāo)的厲害吧。我還沒有安全感呢，你里韓韓長的好，家底好，工作好，學(xué)歷高……哎對了傅惟演?！?/br>
    楊炯頓了下，回頭看了眼老太太，壓低聲認(rèn)真道：“你為什么不跟韓韜復(fù)合??？他哪兒都比我好太多??！”他之前覺得這事傅惟演的個人隱私，總問不好，可是現(xiàn)在傅惟演先提起，他就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又想著說不定還能聽傅惟演夸夸自己。

    誰知道傅惟演不假思索道：“他做飯沒你好?！?/br>
    “……”楊炯被噎了一下，想了想竟然無法反駁。韓韜會不會做都是個問題……可是做飯好，這算哪門子夸人?。?/br>
    楊炯沒好氣道：“那你還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虧大發(fā)了呢?！?/br>
    “不虧啊，”傅惟演卻道：“民以食為天，西瓜再大也大不過天去?！?/br>
    楊炯：“……”

    傅惟演又道：“那我跟江志宏比呢，我哪兒比較好??？”

    楊炯存心扳回一局，笑著道：“你哪兒都比他好，只一樣有點差……”

    傅惟演不服氣，頓時瞪眼：“不可能！哪樣兒啊！不服氣！拉出來比比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