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楊炯這才算松了口氣,又拿鑰匙開車跟傅mama一塊去送站,順道跟老人家吃個飯。 老太太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直說這幾天胃里有積食,現(xiàn)在一點兒不餓,等回家吃正好。她要直接走,楊炯這次說什么不同意了,好歹連哄帶勸的去了家粥鋪,讓她吃了點墊墊肚子。 老太太一反常態(tài),除必要的回答外也不怎么說話,懨懨地提不起勁兒。直到看見火車站的大廈了,她才拍了拍腿,突然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有時候吧可能是我老太婆管太多了……兒大不由娘啊,你說我cao心那么多干嘛?!?/br> 這話聽的傅mama和楊炯都是一愣。 傅mama陪她坐在后座,見老太太轉(zhuǎn)著臉看窗外,忍不住道:“誰還嫌你多管嫌事了嗎,這幾個月不一直住的好好的,這會兒子嘆什么氣?!彼m然也有些不舍,但心里更多的是輕松,不經(jīng)意就從眉梢眼角露了一些出去。 老太太轉(zhuǎn)過臉看她一眼,今天她沒畫眉毛,因而眼睛格外明顯,看人的時候氣勢頗足。傅mama不知道怎么就心虛,忙補(bǔ)充道:“你什么時候還想來提前說聲,我們?nèi)ソ幽阋残?。?/br> 老太太搖頭問:“我來了住你們那?” 傅mama笑:“當(dāng)然住惟演那??!在那邊不是住的挺好嗎?” 老太太隱隱嘆了口氣,也不壓低音量,徑直道:“你倒是好,把我扔孩子那,你去躲清閑。人家兩個小年輕剛住一塊,都是該玩的時候,我整天待在家里,人倆休息了也不能出去玩,整天就伺候我一老的?!彼皬奈从嬢^過這些,甚至一開始自己也說要住這,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較真了。 傅mama看了眼正小心開車的楊炯,有些下不來臺,訕訕地笑了下。 老太太卻繼續(xù)道:“你這個親閨女倒好,遮著擋著不讓我去,住幾天也趕緊攆我走,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事瞞著我?!?/br> 楊炯一路怕自己感冒精力不足,只專心開車,聽后面聊天也沒往心里去,這會兒才覺出有些不對勁,匆匆打后視鏡里瞄了一眼。傅mama心虛之下有些接不上話,他倒是想打圓場,但是抬眼一看,已經(jīng)到了。 楊炯只得把話咽回去,停好車給老太太拿好東西,又跑著去買票。 老太太對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半晌張了張嘴,想跟傅mama說兩句話,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沒什么意思,通通都咽回肚子里了。 直到老人上車后楊炯才給傅惟演打通了電話,傅惟演聽說老人家回去了也很驚訝,問怎么了。 楊炯也覺得有原因,但是實在想不通,只得如實道老太太做惡夢了,說是不吉利,非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傅惟演便道:“那行,回去就回去吧。”又聽他聲音不對勁,問怎么了。 楊炯道:“感冒了,昨天就有點,今天好像厲害了?!?/br> 傅惟演問他:“吃藥了嗎?” 楊炯隨口嗯了一聲。 傅惟演卻道:“吃藥了別開車啊,尤其副作用是嗜睡的?!?/br> 楊炯忙解釋:“今天早上沒吃,怕吃了藥犯困?!?/br> 誰知道傅惟演又嘖了一聲,更不滿意了:“你都感冒了怎么不吃藥?不吃藥那也得休息啊,送老太太讓我媽去不就行了,還非得你啊?!?/br> 楊炯:“……” 楊炯心道:看今天那架勢,老太太是顧忌著我在場才沒多說,要不能訓(xùn)起你媽來。又想傅mama一聽老太太要回去,剛開始還不舍,可是一到車上就差點就鼓掌歡送了,怎么到了傅惟演這也差不多,問了兩句就不管了呢。 合著老太太一走,最失落的反倒成了我這個外人。 他這么想,不自覺小聲嘀咕了一句:“你別老念叨我了,我怎么覺得你有點巴不得老太太走呢?!?/br> 傅惟演在那邊低低一笑,想了會兒道:“是有點?!?/br> 楊炯:“……” 傅惟演便低聲說:“家里有外人你放不開?!?/br> 車站人來人往,楊炯的臉通的一下就紅了,忍不住嘖了他一聲:“大白天的麻煩你正經(jīng)點?!?/br> “我怎么不正經(jīng)了,”傅惟演反問道:“我干什么了嗎?沒有吧,還是我理解錯了,你的意思其實是讓我晚上一定要不正經(jīng)?” 他說完突然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又壓低聲音問:“你嗓子啞……是真感冒嗎?會不會是你喉嚨那啥……讓我頂著了?” 楊炯:“??!”他快讓他氣著了。 傅惟演見好就收,又賣慘說:“哎你別老害羞,這都馬上要進(jìn)組去拍戲了,以后要忙起來,咱倆一個月能見一次面嗎?” “……”楊炯道:“應(yīng)該能吧。我就這么一部戲,不至于那么忙?!彼f完又想起正事來,跟傅惟演道:“我今天得去公司一趟,前陣子跟我們公司的人一塊拍的戲結(jié)款了,好像就我的還沒收到?!?/br> 上部喬喬主演的那部青春偶像劇,楊炯在里面演一個不太討喜的配角。剛開始的時候趙銘說他演的是男四,楊炯也一直這么認(rèn)為,誰知道開拍了才知道自己的戲份被砍了不少。而且不知道為什么這次的劇本邊拍邊改,到最后已經(jīng)不知道誰是四五六了。 楊炯對此并不是很在意,一來他從沒演過重要角色,男幾對他來說并沒有具體的概念,二也是因為這部戲是趙銘給的,他現(xiàn)在沒合同約束,再挑來挑去容易得罪人。拍攝期間楊炯也十分認(rèn)真,除了雷鵬離婚的那天他請過假之外,其他時間幾乎全天候著,連遲到早退都未曾有過。 他覺得自己的表現(xiàn)足夠合格,誰知道等找到了趙銘,卻遭了一頓批。 趙銘對他那次的請假意見很大,說那天他給劇組造成了很大損失,攝制組對他意見很大。 楊炯那天雖然請假,但是由于天氣原因,本來就沒安排他的戲份,于是他忍不住道:“我造成什么損失了?” 趙銘說:“什么損失你不清楚?你還來問我?”他冷笑,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煩,又說:“我也帶了你好幾年了,要不是拿你當(dāng)自己人怎么可能有這種好事,不受公司合同約束,卻平白無故地占著公司的資源?你呢,現(xiàn)在是越來越不如以前了,翅膀硬了,眼界也高了,呵?!?/br> 楊炯聽出他話里有話,前后一想,只能是自己私底下接的新劇惹惱了他。 可是當(dāng)初自己明明是求著要簽合同的,三天兩頭的送禮都送不少,要不是趙銘因為他小舅子床位的事準(zhǔn)備把自己砍掉,怎么可能會是現(xiàn)在的局面。 更何況楊炯在這劇里雖然是主角,但這次只能是天上掉的餡餅。他之前只是個群演龍?zhí)?,最好的也就?dāng)過幾次特約,不說別的,趙銘每年手底下發(fā)展的小新人,隨便拎出一個都要甩楊炯一大截。 楊炯一貫在他跟前伏小做低的當(dāng)孫子,這些年上供不少,也真心實意感激過他,可是趙銘顯然從來沒拿他當(dāng)過事,最近兩年更是變本加厲,給的資源很少,卻又動不動拿捏,如果不是楊炯自力更生的到處找活,靠趙銘的話他今年就只在家了摳腳了。 楊炯心里也擰著口氣,看著趙銘沒說話。 趙銘臉色沉下去,卻揮了揮趕他,道:“你回吧?!?/br> 楊炯說:“我是來問我的薪資的,聽劇組的人說都已經(jīng)結(jié)款了?!?/br> 趙銘訝異挑眉,卻問:“那你找他們財務(wù)去啊?!?/br> 楊炯腦袋發(fā)蒙,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感冒,愣了下跟他確認(rèn)道:“財務(wù)說我的錢跟其他人的一塊都已經(jīng)匯給公司了。” 趙銘卻皮笑rou不笑道:“是嗎,我不知道啊,要是真匯給公司了那你就等公司通知吧。”他說完頓時不耐煩,冷聲道:“我說你怎么有空來公司了,敢情是來要錢的。我又不是你保姆也不是你助理,問我沒用,你該找誰找誰去?!?/br> 楊炯讓他氣的不行,也不敢硬頂,只得壓著火兒退出他的辦公室,靠在門口挨個在微信上問別人有沒有收到錢的事。 可是昨天他問的時候還有人明確回復(fù),今天再問,通訊錄里卻少了幾個人,可能把他刪了。剩余的也都閃爍其詞。唯有一個跟他關(guān)系好點的,給他打過來電話勸道:“楊炯,這次是你錯在先,誰讓你自己就接上片子了,還是回頭等趙哥消消火兒再說吧?!?/br> 楊炯聽到這心里嘆了口氣,在趙銘的門口不方便說,只得走到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里,對那邊道:“之前不也是這樣的嗎,今年公司一共給了我?guī)状钨Y源?我那天算了,公司給的工作機(jī)會,我到手的工資加起來大大小小一共才三萬。我不自己接活兒不擎等著餓死嗎?!?/br> “那就是了,趙銘給你派的活兒,這十個月了才三萬,可是你自己倒厲害,接了個過百萬的?!蓖虏恢谰唧w數(shù)額,只大約聽人嘀咕說,說過了百萬了。于是道:“關(guān)鍵這百萬里沒有他的份,他能不氣嗎。” 楊炯血氣上涌,無語道:“那能怪誰,當(dāng)初我求著要續(xù)約的時候是他躲著不見我,又整天的陰陽怪氣,我東西沒少送,錢沒少給,最后還給我來了個不用續(xù)約?!?/br> 他吸了口氣,壓著火說:“一開始我還挺高興,但是現(xiàn)在算是看明白了,這不就是讓我白干活嗎?!碑?dāng)初趙銘允諾一切照舊,楊炯心里還感激了他一陣子,誰知道原來有的底薪自打那之后就從來沒發(fā)過,現(xiàn)在連片酬都扣押了。 同事也無奈,勸他:“算了,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你那都馬上要當(dāng)主角了挑大梁了,這點就別看在眼里了。為了這個玩意得罪了他,往外給你放黑料呢?!?/br> 他說到這停頓了片刻,倒是點了句實話:“再說了,楊炯啊,你一直不是比我們都通人情世故的嗎,怎么這陣子不見還單純了呢。就不說抽成這事,誰又愿意見別人過的太好?!?/br> 楊炯生生一口氣噎在半道兒,咽不下去吐不上來。 同事說的對,工作場上本來就這樣,你強(qiáng)我弱,你贏我輸,所以人常有嫉妒之心,只是其他職場有各自清晰的規(guī)則,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少。可他們這個行業(yè)不一樣,這個圈子里人多且雜,三教九流都有,偏偏又是三俗集中地,名利爭奪場,真出頭的要么能有錢有勢有背景,要么能把住有錢有是有背景的人,還有一種,是真的祖師爺賞飯吃,長了一張有故事的臉。這個和是否努力,長的好不好看關(guān)系不大。 而楊炯卻以上皆非。他雖然臉好看,身材也可以,但這個圈里跟他一樣甚至比他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他也不是科班出身,談不上什么演技,身后又沒人推沒人捧……更要命的是他的年紀(jì),不上不下,既不能賣萌充當(dāng)小鮮rou,也沒什么足夠的閱歷去當(dāng)小臘rou。 著實尷尬。 楊炯又想,以前的時候自個吃飽全家不餓,這樣沒覺得如何。但現(xiàn)在畢竟結(jié)婚了,別的不說,以后應(yīng)酬肯定要減少。但是自己人微言輕,本來也沒名氣,如果不出去應(yīng)酬找活兒的話估計也脫離不了吃飽上頓沒下頓的境況,這樣長久來看也不行。 這次不管紀(jì)曉為什么會找自己,自己都沒他路可走了。不管怎么樣這次的機(jī)會一定要盡全力把握好。 他想到這心里忍不住忽熱忽冷,一會兒琢磨如果這次自己火了,那公司倒過來找他,許給再好的條件也不能續(xù)約了,畢竟自己跟著趙銘這么多年,后者對他態(tài)度急轉(zhuǎn)不過是因為他拒絕了那個死胖子的潛規(guī)則。足可見這人心胸狹隘又善變,所以即便他業(yè)務(wù)能力再高,以后也不能作為繼續(xù)合作的對象。 他心里暗自下了決定,一會兒又琢磨這次撲了怎么辦。 楊炯心想,如果這次真撲了,那說明天上掉餡餅給自己,自己也接不住。以后基本不可能有更好的機(jī)會了,趙銘拿捏,沒有后臺,自己以后也不想頻繁應(yīng)酬,實在不行就只能退出這行另作打算了。只是具體做什么打算,他心里依然茫然。 晚上傅惟演回來的早,這天他難得準(zhǔn)點下班,也沒告訴楊炯,想著給后者一個驚喜。誰知道等他開門進(jìn)去了,家里卻沒人。廚房里收拾的干凈齊整,但是冷鍋冷灶,什么飯菜都沒有。傅惟演自作聰明地暗笑一聲,心道楊炯肯定是做了什么好吃的,故意藏冰箱里給我驚喜呢。 他自己在那搓了搓手,還擺了個李小龍的架勢,在心里喔炸一聲,啪地一下開了冰箱門。 誰知道冰箱里也是空的…… 傅惟演:“……”他這下才相信楊炯是真沒做飯了。傅惟演有些好奇,喊了一聲,沒人應(yīng),但是直覺楊炯應(yīng)該在家,于是挨個屋子推門去看。 直到推開書房的門,才愣了一下——楊炯竟然坐在他的位置上看書。 傅惟演眼尖,看到了書的封皮,上面紅白兩色字體,赫然寫著《影視演員表演技巧入門》。 楊炯見他進(jìn)來有些吃驚,卻忙把書壓住,站起來問:“你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 傅惟演靠在門框上,一本正經(jīng)道:“我太想你了,所以力排萬難先回家了?!?/br> 楊炯不經(jīng)逗,頓時抿著嘴笑了起來。 他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又在自己之前看的那頁壓了個角做標(biāo)記,這才走過來問傅惟演:“你是不是餓了,我還沒做飯呢,晚上想吃什么?” 傅惟演很干脆:“吃你。” 楊炯習(xí)慣了,搖頭笑道:“那不行,我還沒洗呢?!?/br> “那我可以先喝點羊奶?!备滴┭萆焓帜笞∷氖滞?,把人拉過來,低頭輕輕親了一下。楊炯仰頭配合他,卻冷不丁被人推到了身后的門上。傅惟演伸手拉他衣服,真的要低頭找羊奶。 楊炯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頓時急眼了,邊往下扯衣服邊推他道:“別瞎鬧!這是書房!” 傅惟演卻一臉委屈,在他臉上吧唧了一下,納悶道:“書房怎么了?” 楊炯心說你說怎么了啊,萬一讓人看見怎么辦?可是念頭轉(zhuǎn)了一半他就明白過來了——老太太今天走了,家里哪來的外人。 傅惟演看他想過來了,又故意湊他耳邊上,含著他的耳垂低聲問:“書房怎么了???” 楊炯咽了口水,有些受不住這種刺激,半天搜刮出一句來:“……在書房干這個會壞風(fēng)水?!?/br> 傅惟演卻笑了一聲不說話,手下扣著他的腰,又去親他脖子,連咬帶啃幾下之后才道:“你身上怎么這么熱?” 楊炯回神,勉強(qiáng)找了借口:“我可能發(fā)燒了?!?/br> 他心里有事,又實在不想在書房干壞事,只得服軟一回。他推開傅惟演的臉,眼巴巴地說:“你看在我感冒了的份上,先饒了我好不好?” 傅惟演親了下他的手心,問:“真感冒了?”又壞笑:“不是讓我頂壞嗓子了?” 楊炯臉上跟開煙花似的,沒怎么有威懾力地瞪他一眼,不過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誰知道傅惟演竟然意外得好說話,刮了下他的鼻子道:“行?!?/br> 楊炯見警報解除,稍稍松了口氣,拍開的他的手抗議:“別刮我鼻子,怎么跟我爸一樣煩?!?/br> 他從來沒跟傅惟演提起過他爸,今天冷不丁隨口蹦出來,自己也愣了一下。 傅惟演卻道:“正好問你呢,我什么時候過去看看老丈人?!?/br> 楊炯微微一怔,傅惟演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道:“不知道為什么,越臨近你去拍戲我就越?jīng)]安全感?;仡^去看看老丈人,也請他一定保佑你順順利利,大紅大紫。” 楊炯心里忽上忽下了一整天,就是在琢磨這個事。他不想把工資被壓的事拿出來說,怕傅惟演心煩。于是只往前一趴,靠在傅惟演肩膀上悶聲問他:“要是我大紅大紫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