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肅點，什么二皮臉。”紀(jì)曉無奈道：“你原來學(xué)了太多的壞習(xí)慣，我那天看你粉絲給你剪的鏡頭合輯，五六個劇，一到傷心的鏡頭就是皺鼻子擠眼淚，嘴唇哆嗦，一模一樣。但眼神是很空洞的，看著像是辣哭的。”

    席桐心想本來就是辣哭的。不過現(xiàn)在說這個沒用，紀(jì)曉要求高，他又聽的稀里糊涂，只得問：“……那還能怎么傷心？”

    “不是能怎么傷心，每個人表達(dá)感情的方式本來就不一樣，賈寶玉生氣和武松生氣能一樣嗎？林黛玉發(fā)火和武則天發(fā)火能一個表情嗎？你必須找到你這個角色的準(zhǔn)確定位，把握好基調(diào)。真實感是最基本的……”

    紀(jì)曉在那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又拿了《城南舊事》里宋媽的例子來講。

    楊炯剛開始還挺心急，心想這么拖下去什么時候才能輪到自己，后來卻明白了——怪不得這部劇紀(jì)曉啟用的全是新人演員，又嚴(yán)格要求精工細(xì)作，現(xiàn)在看來很有可能是為了席桐量身打造的。

    席桐現(xiàn)在有人氣有資源，臉也正好看的時候，可是他在同期小生里并不算最好的，上面有幾個更火后臺更硬的壓著，下面還有喬喬這批二線的追著。他們這批人定位相似，人設(shè)相仿，本來資源就多有交叉。粉絲群體又復(fù)雜，說不定追個什么劇看個什么節(jié)目就爬墻去別家了。

    人氣這東西泡沫太大，等人老了蘋果肌沒了，皺紋和眼袋露出來了，可能不爬墻的也會脫粉了。席桐現(xiàn)在估計是想培養(yǎng)下自己的硬實力，但是大導(dǎo)演大制作不可能這么手把手的慢慢磨他，其他人請他，也是沖著流量多圈點錢，借他的名字和臉用用，少用一天是省一天的錢。

    楊炯之前就碰上過這種劇組，請了當(dāng)紅明星過來，為了省錢按天算，全拍正臉的鏡頭，其他時間這演員有空也不用，遠(yuǎn)景和后背全部用替身。劇組省錢，明星省時間，最后拍出來爛片反正有粉絲撐著，又不影響圈錢，所以這么干的越來越多，劇組也越來越?jīng)]有劇組樣。

    也就紀(jì)曉這樣的朋友，會為了席桐挑劇本，選配角，再在現(xiàn)場不厭其煩的連理論知識都來一遍。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席桐自己有規(guī)劃，否則不會參與投資。

    楊炯先前還不明白為什么紀(jì)曉會找自己，現(xiàn)在一想也明白了。他原本的演技和席桐差不多，但是有點經(jīng)驗和靈氣，一經(jīng)調(diào)教也拿得出手。最關(guān)鍵的是他的好壞都剛剛好，整體合格，偶爾驚艷，既不會對比的席桐太腦殘，也不會因為演技太差拖后腿，正好做個襯托。

    除此之外他的無經(jīng)紀(jì)人狀態(tài)也是最合適的——因為這樣他就更好約束，而沒有經(jīng)紀(jì)人就意味著不會有人給他炒作，為他造勢。否則假如來的是喬喬，那這會兒肯定早就通稿滿天飛，各種炒作輪流上了。

    劇中主演不和，雙方粉絲掐架寫大字報雖然也會制造熱度，但顯然紀(jì)曉和席桐都沒打算這么干，現(xiàn)在都一直壓著沒宣傳，楊炯不明白為什么，但是能看出他們的確是想做個良心劇。

    他心里一時慶幸，心想這劇是為席桐量身打造的，可是再厚臉皮一點，又何嘗不是給自己量身定的。自己也不求以后大紅大紫，只要這劇能拍好，能賣好，他以后能靠這個多接個好活兒，工作穩(wěn)定就夠了。

    楊炯心里想得通透，又頓時有了新的動力。

    紀(jì)曉在那把如何體驗角色一點點地掰碎了給席桐講，他也在一旁支棱著耳朵偷偷聽，然后再暗自體會一番。

    席桐也沒有太笨，試了幾次找了找感覺，再來了兩遍就過了。

    但是時間已經(jīng)耽誤太多，他這場過了已經(jīng)接近下午一點。劇組還等著放飯，楊炯的那條有點難度，紀(jì)曉猶豫了一下，就想把他那場安排到下午。

    楊炯心里一急，怕傅惟演等太久，自己主動道：“導(dǎo)演，能不能先讓我試試……”

    紀(jì)曉大概給席桐說戲說累了，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化妝本來以為要收工了，一看要給楊炯補妝，忍不住埋怨道：“楊老師你要過不了就饒了我們吧，這早上的就沒吃呢，拼命也不能這個拼法?！?/br>
    楊炯忙給人賠笑，化妝又嘆氣：“你可別笑了，要不然掉了粉還得補?！?/br>
    好在衣服還是早上那身，場景變動也不大。楊炯暗暗吸了口氣，腦子里一會兒是傅惟演，一會兒是紀(jì)曉剛剛的那番話，一會兒是他看了無數(shù)遍的劇本里的柏楊。

    場記板啪嗒一聲拍下，攝像推進(jìn)。楊炯推門，剛進(jìn)去卻看到桌下露出的一根毛茸茸的尾巴。他先是一愣，隨后瞳孔快速收縮，生生忍住一口氣，整個貼在了身后的門板上。他的姿態(tài)是防御的，拳頭握起，腳尖卻朝向門外，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根“尾巴”……

    吃驚，恐懼，思索，懷疑，猶豫……直到最后隱隱猜出原委后的憤怒……

    最后幾秒全是特寫，紀(jì)曉有些意外，因為對楊炯和席桐來說，最難的就是脫離“演戲感”，表現(xiàn)得抑制和含蓄，可是在剛剛這一幕中，楊炯的表現(xiàn)竟然很有層次了。

    這場戲一條過，上午被拉后的進(jìn)度，沒想到被楊炯給趕了回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紀(jì)曉見楊炯衣服都沒換就奔去找工作人員簽字請假，有些哭笑不得，又把人喊回來道：“晚上你來我這一趟?！?/br>
    楊炯“啊”了一聲。

    紀(jì)曉笑道：“原計劃要調(diào)整一下，你和席桐的戲份提前，你現(xiàn)在進(jìn)入狀態(tài)比他快，也帶帶他?！?/br>
    楊炯連說不敢不敢，還要像席老師學(xué)習(xí)。心里卻知道自己這是要成陪練了，同時也意味著紀(jì)曉認(rèn)可了自己的表現(xiàn)。

    他跟紀(jì)曉定了時間，再看了眼手機(jī)，一點四十了。

    傅惟演一直沒來電話，楊炯忙換了衣服問他在哪兒。

    傅惟演卻道：“在外面呢，你們這個禁止通行的牌子這?！?/br>
    楊炯愣了下，邊往外跑邊問：“你怎么不先回去睡一覺啊，我不是讓你先回去等著嗎？”跑出幾步果然看見了人影。

    楊炯收了電話，百米沖刺的速度奔過去。

    傅惟演等他走進(jìn)了才道：“回去了，又來了?！?/br>
    楊炯啊了一聲。

    傅惟演嘆了口氣：“隔壁住了對情侶，大白天就炮火連天的，受不了?！?/br>
    楊炯沒想到是這樣，不過這邊地腳偏僻，雖然建了幾處拍攝基地，也有劇組過來，但是畢竟規(guī)模太小，沒法和影視城比，也形成不了產(chǎn)業(yè)鏈，因此賓館飯店都馬馬虎虎的湊合。

    傅惟演住的那家外面裝修的富麗堂皇，里面設(shè)施卻很陳舊，地毯也一股霉味，床單被罩也很不讓人放心。位置和楊炯住的是斜對面，價格卻高出一小半。

    楊炯知道他這人有些龜毛，頓時心疼地不行，說他：“你以后還是別來探班了，太遭罪了，來回路上又折騰，還不如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又想起他一個月沒休，嘆了口氣：“你養(yǎng)好身體比什么都重要，以后可別這么鬧了。萬一累出病來怎么辦?！?/br>
    傅惟演笑笑：“你心疼啊？”

    楊炯道：“當(dāng)然心疼。”

    “可是你又不在我身邊，我整天一個人吃，一個人睡，除了工作也別沒的好干的了。”傅惟演想了想，嘆氣道：“我這個月說的話都有數(shù)，家里又沒人，自己要休班的話，一整天都不會說話?！?/br>
    “你可以找找孫牧和老李他們啊，”楊炯說：“你還有朋友和同事，不要老一個人待著。”

    傅惟演卻很倔，搖頭道：“不想找他們，老李上班就見了，孫牧也有自己的事忙?！?/br>
    楊炯：“……”

    “……再說了，”傅惟演頓了頓：“出去玩和回家不一樣，哪好也不如家好?！?/br>
    倆人沿著街道慢慢走，兩邊的飯館都關(guān)門了，楊炯對這邊也不是很熟，走了兩條街后沒找到吃的，干脆先跟傅惟演從小商店里買了點面包和泡面回去。準(zhǔn)備下午問問附近的居民都在哪兒買菜。

    傅惟演連菜葉子都沒見著呢，提著一袋子礦泉水和面包就開始高高興興點菜：“我想吃沙鍋栗子雞，筍炒豆干，可樂雞翅，蒜香茄子醋溜魚條，薄皮大餡小水餃兒……”

    “……你這是餓急眼了啊，”楊炯震驚了，笑他：“連順口溜都出來了。”

    “可不，”傅惟演撇嘴：“天天念呢，都給你寫墻上了?，F(xiàn)在寫了一百多個了，等你回去還賬?！?/br>
    楊炯哈哈大笑。

    倆人回到傅惟演住的酒店，傅惟演要去洗澡，楊炯不讓，怕他沒吃飯再暈了。

    他讓傅惟演在床上坐著玩，自己把礦泉水倒水壺里燒著，又把泡面撕開放好，下去問前臺能不能借廚房用一用。這邊的酒店前臺說不可以，楊炯不死心，又跑去了馬路對面自己住的那家，好在對面的能行，只是需要單獨交點費用。

    楊炯把身上的三百塊錢都掏出來了，干脆也不自己去買菜了，囑咐人幫忙買菜買rou買雞蛋，不怕貴，一定要新鮮，又囑咐對方幫忙買桶新的花生油，回頭自己用不完會留下，如果錢不夠晚上再補。

    賓館的老板痛快答應(yīng)，楊炯轉(zhuǎn)念一想，又問老板有沒有好點的套房。

    老板道：“最好的就是你們紀(jì)導(dǎo)住的那個，那個最大?！?/br>
    楊炯忙擺手，問：“有沒有不跟我們一樓層的？”

    老板想了想，忽然想起來道：“頂樓還有一間，但是不是套房，就是個大床房，但打頭的房間面積很大。”說完帶著楊炯上去看了看，果然比傅惟演那邊好出不少。楊炯連忙定下，回去喊傅惟演再搬過來。

    等他跑過去，傅惟演卻已經(jīng)趴在床上睡著了。

    傅惟演衣服沒換，鞋子也沒脫，下巴上冒著青茬，趴在床上輕輕打著呼，姿勢怪異又辛苦。

    一旁的開水早燒開了，已經(jīng)自動跳了閘。

    楊炯輕手輕腳地把面泡上，又去幫他收拾行李。誰知道行李箱里也是一團(tuán)糟，襯衣外套胡亂塞著，鞋子裹了個袋子丟在上面，把衣服都壓皺了。

    楊炯怔怔地看了眼，又想起傅惟演說的自己回家，自己吃飯，一天天的不說話，突然就有些難過。

    過了會兒東西收拾完畢，楊炯把傅惟演喊醒，想了想，蹲在床邊道：“我拍戲的時間的確太長了點，以前當(dāng)群演的時候還好，少了一兩天就完，多了也就一個月，很少有這樣的時候。當(dāng)然這也是我第一次演主角……”

    “我知道，”傅惟演迷瞪了一下，拍了拍他道：“這是你的機(jī)遇，你先好好拍，不要有壓力?！?/br>
    “不是有壓力，”楊炯頓了下，笑笑：“也不是沒有壓力，確切點說是壓力有，動力也有，我也想拍好，剩下的時間也肯定不會請假。但是以后……”他遲疑片刻，道：“以后如果不行，我就不接戲了?！?/br>
    傅惟演有些驚訝，這些是徹底醒了，揉了揉眼轉(zhuǎn)過臉看他。

    楊炯笑笑：“這個就當(dāng)成我的收官之作，寂寂無聞這么多年，最后能當(dāng)次主演我也算走了狗屎運了。等拍完這部，我就回家好好照顧你，養(yǎng)養(yǎng)花種種草，我們沒有孩子可以養(yǎng)個小動物，小貓啊小狗啊都可以，咱家次臥反正空著，到時候弄成寵物房?！?/br>
    傅惟演眨眨眼，不太相信，仍問他：“真的？”

    楊炯略微遲疑了一下，最后嗯了聲：“真的。”

    第64章

    倆人收拾了東西轉(zhuǎn)地方, 等到了對面的賓館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以后，這邊房間空間的確夠大, 但是西打頭，現(xiàn)在太陽曬的正厲害, 桌椅被褥摸著都熱乎乎的。

    老板送了空調(diào)遙控器上來, 順道又捎了兩個蘋果, 對楊炯道：“一會兒店里的伙計去買菜了, rou是少買點還是按照你說的來？你倆人能吃得了嗎。”

    楊炯笑道：“不光我倆吃，一塊給導(dǎo)演他們也做點。”他說完一頓，又笑道：“我家屬就是太自戀了，我說了他做的飯就是個家?？? 他還非得表心意?！?/br>
    老板恍然大悟，驚訝道：“我還以為是你做呢?！?/br>
    楊炯靦腆笑笑, 等老板走了, 才對傅惟演解釋道：“劇組有定盒飯，但是味道不咋地。今晚咱倆吃小灶，不給導(dǎo)演他們一點不好，可是留了也擔(dān)心有人沒數(shù), 以后我沒戲的時候支使我去做飯打雜?！?/br>
    傅惟演沒想到這一層, 開了行李箱找了件t恤，扭頭問他：“你是來演戲的又不是當(dāng)后勤的, 到時候拒絕不就行了?！?/br>
    “那多得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睏罹夹π?，問他：“你一直沒睡覺呢, 先洗個澡休息會兒吧?！?/br>
    “不舍得睡，”傅惟演把t恤一丟，嘆氣道：“我明天下午就走了，一共在你這一天的時間，要是睡覺，一睜眼就過去一半?！?/br>
    楊炯無奈，只得哄他：“你去洗吧，我這幾天夜戲多也沒休好，我陪你一塊睡?！?/br>
    傅惟演這才答應(yīng)，他自己進(jìn)了浴室，洗了一半又喊楊炯過去幫忙搓背。楊炯心里猜著進(jìn)去就沒好事，卻又拒絕不來，等推門進(jìn)去后果然被人拽住，隨后水流從頭頂淋下，衣服從頭到腳被淋了個透。

    楊炯哭笑不得，忙躲開臉道：“別扯，扯壞了我沒得換?！?/br>
    他自覺地去解扣子，卻被人抓住手腕，一直舉到了頭頂上。

    傅惟演把他壓在墻上，去咬他的耳垂，低聲道：“不扯，穿著就行?！?/br>
    隨后果然只擱著衣服撫弄動作，楊炯覺得別扭，剛開始還只是衣服濕透后黏糊糊的不舒服，后來體溫漸漸身高，壓制許久的欲望一波波涌上，布料來回摩擦的觸感才愈發(fā)清晰起來。

    他睜不開眼，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衣衫不整被人玩弄的樣子愈發(fā)羞恥，只得低聲求饒。

    偏偏傅惟演這次格外能忍，隔著褲子戳了他幾次，又伸手大力地揉他的屁股。

    楊炯勉強(qiáng)哼了聲：“你別鬧……辦正事不行嗎？”

    傅惟演嗓音沙啞，卻道：“說好了要懲罰的，嗯，跟別人接吻，shuangma？”

    楊炯一個激靈，連忙搖頭。

    傅惟演卻不甚滿意，手下肆意游走，又問他：“爽不爽？”

    楊炯強(qiáng)忍著，繼續(xù)搖頭：“……不爽?！?/br>
    那邊動作愈發(fā)放肆，專挑他薄弱的地方下手，又哼了聲：“這樣呢？爽不爽？”

    楊炯：“……”他有些熱的頭暈，腿也發(fā)軟，可是心里卻清楚傅惟演這實在蓄意報復(fù)，只是不知道真的心里有疙瘩還是故意使壞折騰自己。

    浴室里熱氣氤氳，倆人的氣息都有些亂，楊炯使勁咽了口水，勉強(qiáng)瞇縫著眼睛，主動湊過去說了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