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別理揪了揪頭發(fā),問候了她自己的奶奶。 “現(xiàn)在我們可以來說遺產(chǎn)的事情了嗎?” 別理看出來了,這個衣冠楚楚的社會精英其實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工作,不管現(xiàn)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一盆狗血還是一盤眼淚,都不能改變他的目的。 “元……我爹,是什么時候沒得?” 別理說這兩個字的時候還是有點不太適應(yīng)的,畢竟空蕩蕩的二十多年,忽然有個人冒領(lǐng)了一個稱呼和職位,多少有點別扭。 “半年前?!?/br> 方律師把檔案袋里的兩分文件掏出來,就摞在那張親子鑒定上面,十分冷漠的說:“簽過字之后,那個別墅就是你的了?!?/br> 別理腦子里亂糟糟的,一臉懵逼接過筆來簽了字,還問:“為什么半年前的事情,現(xiàn)在才找我?” 方律師看著所有簽過字的文件,終于舍得露出了一點笑容,但也非常短暫,他一邊把文件裝回檔案袋里,一邊說:“因為一開始我不知道你就是元永新的女兒?!?/br> “然后呢?” “元永新沒有別的子女,所以元永芳想要繼承這套別墅?!?/br> 別理恍然大悟,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 如果沒有她,這別墅不久剛好就是元永芳的了嗎?怎么還需要這么費勁巴哈的找到她這個被遺棄二十多年的人,只要她不說,有誰知道元永新還有一個活著的女兒呢? 別理忽然覺得這個到手的別墅有點燙手,但是又實在想不通,一棟別墅啊,就算自己不住拿來賣也是一大筆錢啊。 她一個人愣愣的想了一會兒,差別把自己繞死了,眼看著方律師結(jié)賬要走的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 “我爹半年前就死了,你是怎么弄到這個親子鑒定的?” 就算有人能趁她不注意薅她一根頭發(fā),但也沒人能跑到地底下剪元永新一截指甲吧? 方律師結(jié)了賬,隔著兩三米的距離轉(zhuǎn)身看著她,微笑道:“那是假的。” wtf?! 別墅 別理抓起桌子上的幾張紙沖出門一把拽住了要上車的方律師,聲音根本就壓不住,“你別驢我啊,這么大的事是說造假就造假的嗎?” 旁邊的路人詭異的看了他倆一眼,方律師很是不滿的拉開車門,“上車說?!?/br> 別理嗖一下就鉆進去坐在副駕駛,生怕這人一不留神就跑了,跟著扭頭看著旁邊的精英男,“你能不能說句實話,我到底是不是元永新的女兒?” “是?!狈綔冂靼逯橀_車,這案子在他手里有半年了,一開始以為只是簡單的遺產(chǎn)房產(chǎn)繼承,沒想到能復(fù)雜成這個樣子。 別理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來警惕的問:“去哪兒?我回家?!?/br> “去房產(chǎn)局。元先生現(xiàn)在唯一的繼承人就是你,你已經(jīng)簽過字了,現(xiàn)在去把手續(xù)都辦了,馬上就可以住?!?/br> 別理有無數(shù)的問題想要問,但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打起架來,最后同歸于盡誰也沒有勝出,只好干巴巴的張了張嘴又閉上。 餡餅掉在手里,是接著還是扔了?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方溫琪就一路帶著她進去房產(chǎn)局,熟門熟路的跟一個短頭發(fā)的女人聊了一會兒之后就帶著別理跑去領(lǐng)表簽字。 整個過程,她懵逼的。 最后要各種手續(xù)費的時候,別理緊緊地捏著自己的銀!行卡,說什么也不愿意,大別墅還沒看見影子,可這錢可是實實在在的。 “三萬!大哥這可是三萬!不是三塊?!?/br> 別理差點當場蹦起來打一架,被旁邊的蓋章的人攔住了,哭笑不得的勸她,“這三萬手續(xù)費和稅費是按照房產(chǎn)價值比例算的,你現(xiàn)在交三萬,領(lǐng)到手里的可是幾百萬的別墅?!?/br> 房產(chǎn)局里應(yīng)該不會有人聯(lián)合起來詐騙,別理在三萬和幾百萬之間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交出了自己的□□。 手續(xù)全都辦完之后,別理拿到了一串鑰匙和幾張證明,站在房產(chǎn)局門口竟然一點也沒有成為大富翁的欣喜激動。 “你……是因為元先生去世了不高興?” 別理愁眉苦臉,一臉怔忪的搖頭,“我在想,我啥時候能再掙三萬塊錢?!?/br> 其實也不是錢的緣故,還有現(xiàn)在突如其來的身份和遺產(chǎn),亂七八糟的理不出一點頭緒。 方溫琪多嘴問她,“你現(xiàn)在還有多少錢?” 別理深深的嘆了口氣,“三百。” 衣食住行原本都可以低端的滿足一下,現(xiàn)在住變得高端了,別的就岌岌可危,這就是能量守恒啊!別理像個落魄的哲人一樣,迎風一邊哆嗦一邊一波三折的嘆了口氣。 方溫琪無語了片刻,難得發(fā)了一回善心,“我先給你墊點吧?!?/br> “不用了?!眲e理縮著肩膀沮喪的說:“能蹭你的車回家不?” 房東阿姨已經(jīng)把下午飯都準備好了,把佛像和她老頭子遺像前的貢品盤子都換了一遍,扭頭看見別理進來就招呼道:“來吃飯呀?!?/br> “哎,好。” 老太太一個人也把屋里撐得全都是人氣兒,飯桌上還跟別理東拉西扯的聊天,一個話題能翻來覆去的聊個三五分鐘,別理心不在焉的只是點頭。 “心情不好?。俊崩咸畔驴曜釉囂降膯柫艘痪?,手指在桌上摩挲著。 別理一瞅就知道她想什么呢,硬是擠出了一個笑說:“沒有,我房子已經(jīng)找好了,一會兒就能搬過去。” 老太太松了口氣,她就剩一個年近三十的兒子,明天就回來,家里也只有兩個臥室,實在也是沒有別的空房間了,“他明天中午才能回來,你早上再搬也可以的,這大晚上也不方便。” 別理站起來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收了去廚房刷碗,心里一片熨帖,但是她也知道老太太更想早點把兒子的房間整理好等人回來。 “不用,離這兒不遠,我打個車就過去了?!?/br> 別理一邊說一邊算了算自己的三百塊錢,今天請了半天的假找房子,扣三十,還有半個月才發(fā)工資,小說網(wǎng)站上還可以再取出來八百,零零碎碎的加起來,勉強夠用。 “……哎,那也行?!?/br> 別理收拾好了就回房間整理自己的東西,除了鋪蓋就是幾身衣服,開了膠的帆布鞋也裝上,應(yīng)付應(yīng)付還能再穿一年。 她搬進來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么點,走的時候還是一樣,一個大帆布行李箱就能把所有的衣服塞進去再裝一個夏涼被,鞋子和零零碎碎的東西裝在一起,兩個包一個箱子就能走。 臨出門上交了鑰匙,房東阿姨還邀請她沒事就來吃飯,別理心里知道不太可能了但是嘴上還是笑著說好。 為了少帶點行李,她在外套外面又套了一件大衣,兩者一疊加,御寒效果竟然還不錯,寒風中竟然沒有太哆嗦,出租車司機一聽說去溧水區(qū)就說:“那是好地方?!?/br> 就是跟別理身上這行頭不太搭。 溧水區(qū)是早期的別墅區(qū),里面是清一色的小洋樓,早些年主打的就是高端,不過這么十幾年過去了之后地位有些下降,但是在當?shù)厣狭四昙o的人眼里,溧水區(qū)里住的人才是真正的有錢人。 別理付了車錢,拉著行李站在小區(qū)外面。 大晚上還是個陰天,得虧了路燈給力,否則路邊上那一看就很有些年頭的樹簡直嚇人。 “25?”保安大叔眼睛瞪得差點出眶,“那家沒人了,你要不先找別的地方???這大晚上的……” 別理皺眉呲溜了一下鼻涕,把手指縮在袖口里頭,皺著眉說:“我知道沒人了,這房子以后是我的了,今天剛辦的手續(xù),你看。” 她把兜里的證件掏出來遞過去。 保安大叔震驚地看著她,低聲嘟囔道:“……真是作孽。” 開了門放行之后,別理剛走出了兩步,就聽見這人又在后面喊:“哎,小姑娘,你等一會兒啊?!?/br> “怎么了?” 保安追出來,囁嚅了一會兒,搓了搓手道:“那房子吧……這樣,你記一下我這兒的電話,有什么不方便的就過來。” 別理被這語焉不詳?shù)囊痪湓捀愕眯睦镉悬c發(fā)慌,本來就是所有人互相推諉的房子,到了她手里要沒點事故那就真的是一個故事了。 別理背后一陣發(fā)涼,被風一吹,連聲音都有點哆嗦,“這房子,鬧鬼?” 保安連連擺手,但是一邊擺手一邊偷眼四顧看了一圈,最后虛虛的說:“要不,你再找個地方???” 三萬!三萬都搭出去了!現(xiàn)在就剩了二百四!住天橋底下嗎?還是住大馬路上?不能三萬就這么打了水漂吧! 別理心里騰地升起一股火,記下了保安室的電話之后拉著行李箱心里冷哼一聲:“不就是鬼嗎?又不是沒見過!” 別理見過鬼,從小就見過,不過見得不多,大多數(shù)都是傻乎乎的透明的都快散了,而且這都二十多年了她攏共也就見過十幾個,還都是暈乎乎的老人和小孩,除了飄來蕩去,一點特別之處都沒有,頂多就是從人身上飄過去的時候會凍得一激靈而已。 雖然已經(jīng)給自己壯過了膽子,別理還是先在亮著燈的房子外面把手機上的手電筒打開,微信恰好跳出來一個紅包。 別理手指搜搜滑過去領(lǐng)了兩塊七。 黑無常:【你可算出現(xiàn)了,備注已經(jīng)幫你改過了。】 白無常:【果然是要紅包才管用啊?!?/br> 判官:【呵呵,歡迎新人?!?/br> 孟婆:【呀,可算來了個姑娘,等你下來給你開后門,湯就不用喝了?!?/br> 別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字都沒打,直接按著語音小喇叭吼:“神經(jīng)病??!” 發(fā)出去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備注名字是“駐人間辦事處主任”,別理脊背發(fā)涼,根本不敢想這幾個字是什么意思,火速點了退群。 然而手機卻像是死機了一樣,怎么點都沒反應(yīng)。 判官:【別惱別惱,此事說來話長?!?/br> 別理手指顫抖,退群退不了只好慌忙把微信關(guān)了,這群人多半是傻逼,名字起的比朋友圈里的婷婷莉莉還恐怖。 但是這么一搞,她剛才積攢的勇氣像漏了氣的氣球,越來越小,就這么一會兒都快癟了。 手機后面的燈在地上照出一坨亮光,這別墅區(qū)現(xiàn)在住的人不多,當年在這兒買房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中老年了,還繼續(xù)住在這兒的人少,有些人低價賣了房子,有些人直接搬走。現(xiàn)在都十點了,亮著燈的房子還不到一半,顯得莫名有些荒涼。 越往里頭亮燈的就越少,最后亮著的就只剩下路燈了。別理趴在旁邊門口看了看牌子,21,還要再往里面數(shù)四個。 路上一個人也沒有,路燈昏黃的光有一種溫暖的錯覺,別理猶豫了一下,在凍死街頭和那棟很有幾分神秘色彩的別墅之間選擇了后者。 25號在最里面,只隔壁有個鄰居,對門和右邊就是小公園入口的小石子路,路口也亮著燈光,燈光下的石楠修剪的圓滾滾的,往里面就是一片黑憧憧的樹影。 別理心里砰砰直跳,扭頭開門的時候感覺手都在抖。 院子什么動靜也沒有,既不荒涼也不破敗。 別理松了口氣,手上的鑰匙互相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她神經(jīng)質(zhì)的停住了腳步,行李箱呼嚕呼嚕的聲音也消失了,她不敢回頭看,但是等了一下之后還是什么都沒有。 “擦,假的啊?!?/br> 為了壯膽,這句話她說的聲音不算低,然而除了風聲,院子里什么聲音都沒有。 別理松了口氣,奔到門口一鼓作氣打開大門,客廳里也是整整齊齊的,除了溫度過低之外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別理喉頭滾動著,一邊往里走,一邊把墻上能摸到的開關(guān)全都打開了。 果然就像方律師說的那樣,豪華裝修,雖然風格陳設(shè)有點舊,但是直接入住對她來說沒有一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