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學了，他們也極少有人分辨得出前調、中調、后調是什么。根本沒有實際意義?！辈邉澆靠偙O(jiān)插話進來。

    陳格菲正想附和，卻注意到舒律嘴角有細微的弧度。她心中一動，揚了揚唇?jīng)]做任何動作。

    池靜并不認同：“我無意冒犯。但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您的意思是：一個普通人如果分辨不出一道菜里所有的用料，所以學炒菜對他來說就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

    “池小姐未免強詞奪理了?！标惛穹菩Φ?。

    一直沒出聲的宣傳部總監(jiān)這時候開口了：“我認為池總監(jiān)說的有理。我們zing品牌這么多年來一直保持著高貴冷艷的形象，這個活動應該可以拉近與外界的關系。同時也可以宣傳我們公司的發(fā)展史，不是什么壞事。”

    “如果覺得隨便選人門檻太低，直接從vip客戶里抽取就好?！焙樘刂亚閡p了一下。

    到這，幾人雖然神色各異，也沒再多說什么。安靜下來等待舒律定奪。

    “文件最后一頁是近年來香水銷售金額比例與zing品牌其他產(chǎn)品銷售金額比例的對比?！?/br>
    舒律雙臂搭在桌邊，銳利的眼眸觀察著他們每一個人的反應。

    “縱觀去年一整年，除去歐美市場和中東地區(qū)，香水在本國內市場份額又有多少？各位有沒有想過起到?jīng)Q定性因素的是什么？”

    這些話一出，室內驟然寂靜下來。幾人低下頭研究數(shù)據(jù)，氣氛緊繃得近乎壓抑。

    池靜看著報表中人口基數(shù)和銷售所占全球份額的懸殊對比，漸漸明白了舒律的意思。

    國內大把人或許舍得花上大幾千去買護膚品和一件衣服，但是香水對他來說卻可能被認為是沒有必要的東西。

    因為中國人習慣用香水的人比例實在不多，也就更談不上“了解”了。

    沙龍活動雖然沒有太過深刻的意義，但它可以讓更多人了解香氛；喜歡一件事或一個人，必然是先從了解開始。

    池靜抬頭，視線跟舒律對上；他眼底很靜，卻透著強勢。

    她不閃不躲：“我想舒總說的決定性因素應該指的是國人對香氛的習慣和了解?！?/br>
    池靜的回答將全部人的視線引到了她身上。

    舒律看著她，眼眸深沉。再開口時語氣不容拒絕：“下周三前，我要看到完整的計劃書?！?/br>
    ——

    散會后，洪特助跟在舒律身邊回到辦公室。

    “午餐我?guī)湍ê昧耍瑯窍掠汩w。魏老會在十二點半左右到?！鳖D了頓，“會中舒先生反復打來幾次電話，您看……”

    洪佟桐口中“舒先生”指的是舒予正。只有叫他才會用如此陌生的口吻。

    舒予正是個大學教授，對生意一竅不通。當年為表決心放棄繼承權時可謂是痛快利落。

    可是近期舉止有點蠢蠢欲動的意思。

    舒律語氣頗涼：“隨他去?！?/br>
    從總經(jīng)辦出來后洪佟桐去了食堂。

    在三五成群的人中，他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獨自坐在小圓桌邊的池靜；她身著一套黑色小西服，長發(fā)散在后背。一身打扮干練又不失婉約。

    洪佟桐拿著餐盤朝她走過去。

    “介意一起嗎？池小姐。”

    池靜順著聲音望過去，對他的出現(xiàn)有點意外。好看的嘴角一勾：“歡迎圖友?！?/br>
    洪佟桐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雖然以前他們也一起吃過飯，像這種單獨兩個人還是頭一次。

    “上次說幫我招助理，進展如何？”

    提起這個洪佟桐嘆了口氣：“你的要求是要懂一些調香技術，真不好找??！公司里懂這個的不多，也沒個閑人，我只好外招。再等幾天吧?！?/br>
    說到這，他表情忽然嚴肅了幾分：“公司里好多人都不是善茬，有些人你就得直接懟回去。就算是舒總，有時候也不好明面上幫你?！?/br>
    池靜笑了笑，沒接話。

    她就沒指望過舒律會對她“特殊照顧”。

    剛才會上他表現(xiàn)的已經(jīng)很明顯了。即使這件事他已經(jīng)做了決定，而且這個決定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但是在過程中他也要讓她自己廝殺出來。

    想要？那就讓他看到態(tài)度。

    他就是這樣的人，對她的試探直來直往。就算這次她不接招他也一定有別的辦法讓她變成靶子。

    舒律的公私分明，似乎從來不分對誰。這些，池靜在三年前就已經(jīng)看得清清楚楚。

    用餐結束。

    分開前，洪佟桐對池靜解釋：“你上班第二天我就陪舒總出差了。并不是有意給你下馬威?！?/br>
    池靜“哦”了一聲。時間隔了太久心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波動。

    翌日，是池靜的休息日。

    她睡了個懶覺，跟何芮約好下午去做spa。

    起床后她沖了一杯牛奶吃掉一盤水果沙拉。然后電話突然響了。

    “小靜……jiejie?！笔娑谀嵌司従徑兴?。

    聽見他的聲音池靜就笑了出來：“冬冬，想我了？”

    “是的?！笔娑病昂呛恰毙?，“你今天……可以過來看我嗎？”

    池靜抬頭看了一眼時間，答應他：“行啊。我現(xiàn)在出門，那我們一會兒見？”

    舒冬特別高興地說了句：“一……一會兒見?！?/br>
    掛了電話，池靜隨意打扮打扮便出了門。

    去療養(yǎng)院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書店。就著舒冬的口味給他挑了幾本書。到療養(yǎng)院時已經(jīng)臨近中午。

    池靜做訪問登記的時候護士多看了她兩眼。她沒多想，徑自走了進去。

    屈指在門板上輕扣幾下，她將門推開。

    室內，窗邊一高一矮的兩個人正面對面下棋。

    池靜腳步停住，忽然有種進退維谷的感覺。舒冬看到她，咧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而他對面的舒律，一張俊臉掩在陽光下，正諱莫如深地看著她。

    第九章

    陽光透過窗斜照進來在兩人身上染出淡淡的光暈。

    舒律一身休閑裝扮坐在紅木椅上，漫不經(jīng)心地捏著手里的棋子?？吹匠仂o時眼里映出一抹意外，不過轉瞬即逝。

    池靜在門口立了幾秒，而后松了門把走進去。

    舒冬高興得想起來去迎接她。

    “下完這一局?！笔媛稍谄灞P上放下一子，指尖輕點。

    于是舒冬不敢再動。

    池靜將手里的書袋放下，對舒冬笑了笑：“給你帶了禮物，贏了都給你。”

    舒律看了她一眼。

    她穿著灰色衛(wèi)衣和牛仔褲，搭了一雙白球鞋。臉上未施粉黛，模樣像個大學生。

    房間里兩張椅子被他們占去，池靜只好站到窗邊。

    陽光被她遮住少許。

    舒律看著映在棋盤上那道影子，眉頭微微一蹙。

    “將……軍?！?/br>
    隨著響亮的落子聲，舒冬不可思議喊了一聲：““我……贏了！”他笑得流了口水出來。

    舒律放下棋子，抽了幾張紙巾幫他擦掉。

    “出息。”

    舒冬推開椅子，一拐一拐地走過去翻袋子?？吹嚼锩娴臅χ鴮Τ仂o道謝。

    “謝謝……”他眼珠子一轉，瞄了一眼舒律，繼續(xù)道，“謝謝……嫂嫂?！?/br>
    池靜一愣，下意識看向舒律。

    只見他眉眼低垂，摸著舒冬的頭糾正：“叫jiejie。”

    池靜扯了扯嘴角，轉開視線。

    既然有舒律陪在這，池靜留一會兒就想離開了。

    看見那男人的反應也知道是小鬼自作主張讓她過來的。大概是他心里還惦記著她上次說以后會和舒律一起過來那句話。

    小孩子有時候會把大人對比得沒心沒肺。

    “jiejie還有事。下次再來看你好嗎？”池靜跟舒冬商量，語氣溫柔。

    舒冬不同意，伸手拉住她：“再留……一會兒吧?！?/br>
    池靜正想搖頭，就聽見舒律說：“吃過飯一起回去?！?/br>
    療養(yǎng)院里有一個餐廳，只供院里高職人員就餐。

    平時舒冬的餐飲都是由看護送過來在房間里用。像這種外出用餐的情況少之又少。是以他現(xiàn)在相當興奮。

    因為他走路比較困難，平日出來放風都是坐輪椅。但是今天他堅持要自己走，于是舒律和池靜只好牽著舒冬的手，慢慢踏著剛冒出嫩綠的草地散步。

    池靜還記得第一次跟舒律來療養(yǎng)院的時候，她當時的心情有多震驚。

    可能任何人都沒有想到堂堂舒家還存在著舒冬這樣一個孩子。這么多年來從沒有露過一點蛛絲馬跡。

    接觸后，池靜發(fā)現(xiàn)舒冬雖然外表有缺陷，但是智力是正常的。交流溝通都沒有什么大問題。

    那天他們相處的非常愉快?；厝ズ?，舒律抱著她在車上坐了很久。

    他把她摟在懷里，一下一下用鼻尖磨蹭她的臉頰。那輕微的酥麻感和他身上的味道讓池靜體會到了身心上的愉悅。

    她覺得歲月靜好也就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