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他工作時的裝束總是深沉內(nèi)斂。藏藍色羊絨大衣包裹著他健碩的軀體,敞開的衣襟里露出那身筆挺的西裝。 這樣矜貴的模樣,手中卻拿著一個跟他毫不搭配的手工冰淇淋。長長的甜筒拿在胸前,頂端幾乎要戳在他的下巴上。 池靜坐在車里,笑得瞇了眼睛。 難得他還記得。 推門下車,池靜迎上去接過他手里的冰淇淋。微仰的臉被昏黃的燈光暈染,雙瞳溫柔似水。 “這么長,沒法在車上吃?!?/br> “邊走邊吃。” 于是冰天雪地中,賓利車被扔在一旁。一雙樣貌裝束都很搶眼的成年男女握著一只長長的甜筒并肩而行。 呼吸之間皆是白霧,池靜吮了一口奶油的尖尖,覺得甜味一直順著喉嚨延伸進了心里。 到家,免不了又是纏綿一番。 在不知不覺中,池靜已經(jīng)連日在主臥睡了一個多月。同床而眠的事,早已是不可破的事實。 激烈的運動后,池靜窩在舒律臂彎之間,呼吸微微有些凌亂。舒律溫熱的手掌一下一下輕撫著她背部的線條。細膩的觸感盈滿指尖,讓他愛不釋手。 室內(nèi)十分安靜。纏綿的感覺過后,池靜腦子恢復清明,問題一直在心中醞釀。 背后的手一直慢條斯理地摩挲著。舒律則闔著眼,靜靜等著她的問題。 “怎么會想到要幫溢香?” 在池靜看來,唯一合理的理由就是看在嚴昊面子上。但這也太牽強。畢竟是拐了幾道彎的關(guān)系。 舒律指尖頓住,睜眼望著她。近在咫尺的距離,池靜眼中清晰地映著他的樣子。 修長的手沿著池靜鎖骨的線條滑動,而后漸漸下移,最終落在她心臟的位置上。 他說:“這是該還的人情?!?/br> 人生在世,最難還清是人情。那一刀,用整個溢香的安危來還,不至于偏差太多。 還清了,算明白了,才能了斷。才能將心頭這根刺連根拔起。 池靜似乎是聽懂了他的潛臺詞,輕嘆:“那是我欠的?!?/br> 舒律低頭吻在她唇上。 等全部還清,從今以后,她不欠別人,只欠他! 而他所有的,都是她的。 ——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的很早。不到六點,繁華的都市就被一片璀璨的燈光點亮。 客廳里沒有開燈,只有從電視屏幕里照出忽明忽暗的光亮。 梁睿思面無表情地看著,心底漸漸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煩躁。干脆按下遙控器,將電視關(guān)閉。 沒了光源,周遭仿佛完全靜了下來。梁睿思在沙發(fā)上躺下,視線落在茶幾上方的那袋藥上。 手臂之間,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他抬手,捏著鼻梁。 那一天的事,能控制他卻不想控制。所有的情緒都在望著池靜要離開的背影時爆發(fā)。她的話,透過人工耳蝸傳進耳中,像是掃在心尖上的羽毛。每個字都讓他顫栗。 所以他本能的,想把她留住。 可是現(xiàn)在,眼前卻都是池靜后退的動作和態(tài)度分明的眼神。 梁睿思抬起手臂,壓在輕顫的眼皮上。 突來的連續(xù)震動拉回他的思緒。梁睿思拿起置于頭頂?shù)氖謾C,看到了梁娉婷發(fā)來的信息。 開門時,梁娉婷正準備發(fā)第二條信息出去。然后,就見了到有些頹然的梁睿思。 姐弟倆在門口對視片刻,梁睿思側(cè)身,示意她進來。 暗了一天的燈,這會兒終于開始工作了。 “傷都好了?” 梁睿思扯唇,點點頭。 傷姐弟感情的話梁娉婷不會多說。問完這句,只對梁睿思近況詢問了幾句,然后交代了溢香最近的情況。 梁睿思靜靜聽著,面色沉靜。 梁娉婷握著水杯,良久,將話引到舒律身上。 “我……今天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有意要幫溢香。是入股還是借錢暫時沒多說。” 梁睿思十分清醒:哪家公司? “舒氏?!绷烘虫每粗?,“舒總助理打來的電話,要求跟你當面談?!?/br> 這句話顯然讓梁睿思感到意外。他垂眸沉思,忽然扯了扯唇。表情不是聽到好消息的高興,而是諷刺。 “你跟舒總很熟?” 這句話明顯多余?;檠缟纤褪媛傻年P(guān)系已經(jīng)清晰明了。 梁睿思沉吟半晌,才慢慢抬手,對梁娉婷比到:我會去。跟他約時間吧。 下意識的,梁娉婷松了一口氣。“有什么問題聯(lián)系我?!?/br> 之后又閑聊幾句,梁娉婷便離開了。而梁睿思像是一尊雕像,維持著一個姿勢坐在沙發(fā)上,良久都沒有動。 舒律那種人,主動提出幫溢香解圍,他安的是什么心? 梁睿思笑了出來。 起身,拿起桌上那袋藥對準垃圾桶。只是手懸了半天,仍舊沒丟下去。 第49章 小雪從凌晨就開始稀稀拉拉地飄落。等到天泛魚肚白, 路面已經(jīng)鋪了一層白雪。 陳格菲立在窗邊,看著一片銀白的世界, 心里想的是今年雪好像特別多。 拿著見底的咖啡杯走回辦公桌旁, 閉合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魏以洲手上拿著文件,邁著長腿走進來。 陳格菲冷眼看他:“魏總監(jiān)忘記敲門了?!?/br> 魏以洲笑了兩聲,拉開椅子坐到她對面。 “我真懷疑, 床上的你和辦公室里的你是不是同一個人。” “有事說事!” 他那無賴樣,讓陳格菲無比煩躁。就那么一次,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 而對于她的態(tài)度,魏以洲倒是不介意。將文件遞給陳格菲后, 他言簡意賅地說:“年后,我準備離開舒氏。” 簽字的手一頓, 陳格菲猛地抬頭看他。 魏以洲卻已經(jīng)收了笑容:“你,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你開什么玩笑?” “留在舒氏, 委屈了你?!蔽阂灾奘终J真地望著她, “真打算在這里吊死了?” 樹挪死人挪活, 何況陳格菲現(xiàn)在跟舒律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差不多到了冰點。 原本她留在舒氏是為了工作為了舒律這個人, 那么現(xiàn)在兩方面都不順心, 她還有留在這里的必要嗎? 陳格菲沉默不語。 “朋友新開一家公司, 你跟我去直接做高層。”魏以洲起身,上身微傾, 從她面前將文件抽過來,“你好好考慮?!?/br> 陳格菲靠回椅背,拉開與他過近的距離:“為什么要拉我走?” “畢竟睡過?!彼局鄙眢w, 眼中帶著戲謔,“食髓知味?!?/br> 然后,還想多睡幾次。 —— 中午十分,嚴昊帶著展顏廣告的成片來找舒律。 室內(nèi)室外一冷一熱,衣服上沾染的雪花融頃刻化成了細小的水珠。嚴昊脫掉大衣搭在胳膊上,走近大班桌。 “忙呢?” 舒律瞄一眼他手里的東西,問:“提前做好了?” 嚴昊坐到他對面,說:“這不急著求領(lǐng)導表揚嗎!” 舒律沒理他,走到酒柜前倒了兩杯酒。 嚴昊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起身走到吧臺旁坐下。端杯,抿了一口。 “真打算管溢香的事?” “已經(jīng)約好時間了?!?/br> 舒律表情淡然,嚴昊看不出什么。但猜總能猜到幾分。 如果真的是那個原因,他并不意外。同時也慶幸自己把這事兒告訴舒律。 舒律這人,最不喜歡欠人情。何況,現(xiàn)在又是這么個情況。面上不顯,他心里指不定多在乎。 不論怎樣,嚴昊也跟著松了一口氣。要不梁家真會敗在許慕那孫子手里。 哈拉幾句,舒律也看出來了。嚴昊今天來,送片子是虛,打探才是實。 果然還是擔心。 坐一會兒,嚴昊便準備離開了。從舒律那里得到答案他就不好再問太多。 從總經(jīng)理辦公室出來,寂靜的走廊里空無一人。嚴昊按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在電梯口遇到了洪佟桐。 “嚴先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