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柳月瞧那才兩歲多點的小娃娃,仰著脖子,使出全身力氣高叫著,就這一聲,險些站立不穩(wěn),踉蹌兩步,小身子一晃,就差點要往一邊倒了。 柳月噗嗤一聲笑了出聲。 那是彭英家的孩子。 彭英和柳月一歲大,兩人自小玩的好,但三年前彭英嫁人后,二人便少了來往。雖沒以前那樣親密,但二人之間姐妹依舊情深,有什么困難都會互相幫住。 “jiejie撈大魚兒!”孩子們起哄一個接一個叫道。 柳月?lián)P著笑臉,撐一竿竹篙,清脆的聲嗓回響在綠水清波上,“好勒!” ………… 尋了處河段將網(wǎng)灑了后,柳月便回了家。 到家后,她先到自家屋后的魚塘看了下。塘中的魚兒已經(jīng)不多了,今日灑的這網(wǎng)收了,就可以做一批干魚拿到集市上去賣。畢竟要為入秋準(zhǔn)備一些東西。 柳月再看了看魚塘,猶豫了會兒,最后還是選擇離去。 她本來想著有空將魚塘再挖一條溝的,但是一直沒時間,現(xiàn)在看來,將會有一段時間無法完成了。畢竟那是要拿起鋤頭的事,沒個一天工夫,就她這身板,是做不下來的。 柳月到了廚房,做了早飯,熬好了一天能喝的藥。 一如往常,端進去給他喂了吃。二人之間還是沒有說話,直至喂完了所有東西,柳月端著盤子走了出來,二人都沒說一句話。這樣的相處,柳月似乎也漸漸習(xí)慣了…… 吃過早飯后,柳月拿起了扁擔(dān),挑著兩個空桶子去到了屋后的小河邊。廚房的水缸水已經(jīng)見底了,再不挑點水,怕是晚飯都做不出來了。 柳月剛走到河邊,便見村里的兩位嬸嬸在河邊洗菜。二人聽見腳步聲往身后望來,見到了柳月。 “蓮嬸,梅嬸?!绷滦δ樈械?。 二人其中一人應(yīng)了一聲,便轉(zhuǎn)過身各自忙著手中的活兒,也沒有什么話。 直到柳月在其上流的地方打滿了兩桶水,正準(zhǔn)備挑著水離去時,一人叫住了她。 “柳月啊,你家里那個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問話的是程金蓮,柳月隔壁家二狗子的娘。 村里就這么大,一丁點兒事,幾乎全村人都會知道。所以柳月在大河邊上撿回了一個滿身是傷的男人這事,早已經(jīng)在村里傳遍了。 “暫時還不能動?!绷滦δ樆氐馈?/br> “那就是人已經(jīng)醒了?”程金蓮繼續(xù)問道。 “是啊?!绷乱琅f笑著回道。 “那人醒了,怎么還能待在你家里,一個黃花大閨女,這可怎么行?你也是一個人,沒人管,家里要是有長輩,誰會允許你這樣?”另一個婦女賀春梅接道。 柳月笑容瞬間僵住,沒有作答。 “你梅嬸說的對,女孩子名聲很重要。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哪里人,聽說好像是個三十歲的人,比你都大一輪多了。要是再這樣住下去,傳到外村去,可不好聽。”程金蓮又接著道。 柳月笑容僵在臉上,看著年長的二人,不知道怎么作答。 心底忽然涌出一道酸澀,漸漸地就填滿了她整個心間。 她可不就是沒親人?她可不就是沒人管? 柳月忽然覺得鼻頭一酸,眼眶就熱了起來。但她不想自己這樣子讓人看見,連忙將扁擔(dān)上了肩,搖搖晃晃挑著兩桶水走了。 兩個婦人蹲在河邊,看著柳月離去的背影,一個是失望的眼神,一個卻只是搖了搖頭。 看著腳下踩著的石子和泥,柳月只覺地面漸漸地朦朧起來,看不真切。柳月只覺得心里酸的要死,眼淚忍不住的就落了下來。沒走幾步,清秀的小臉上就掛滿了淚痕。 柳月低著頭,怕被人看見,她想加快腳步,快些到屋里,快些躺到自己床上,用被子捂著睡一覺。醒了,就不傷心了。 因為想快,便加快了腳步,可她身子瘦小,本來挑著兩桶水就非常吃力,這腳下一快,整個人便搖搖晃晃起來,兩個裝滿水的木桶肆意晃蕩,柳月腳下一個踉蹌,身子便向著一邊要栽去。 就在柳月險些栽倒的那一瞬,被人拉了一把,同時自其肩上拿下扁擔(dān),瞬間就抗到了自己肩上。 只被拉了一把,柳月便站住了身子,然后只見一個高大的壯漢挑著水,背對著自己大步向前走著。 大牛哥…… 柳月并沒有叫出聲,因為怕他轉(zhuǎn)過來看見自己在哭。 但鐵大牛又怎會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早看見了,遠(yuǎn)遠(yuǎn)地便見她哭了,他不愿再對上她那張滿是淚水的臉,不是怕她有多尷尬。而是他看了心疼! 柳月默默地跟在后面,鐵大牛挑著水都比柳月徒手走的要快很多??赡苁歉杏X到柳月與自己隔的有些遠(yuǎn)了,鐵大牛又放慢了些步子,直至柳月漸漸跟上,二人才一前一后慢慢的走在石子和泥的小路上。 默默無語的走了一路,走到了屋里,鐵大牛將兩桶水倒入了缸內(nèi),然后又挑著空桶,轉(zhuǎn)身準(zhǔn)備再去挑水。 “大牛哥?!?/br> 柳月叫住他。 鐵大牛腳下停頓,回身看她。 淚早已止住了,但因為先前傷心哭過,兩只眼眶依舊紅紅的,一雙杏眼里仍舊覆著一層淡淡的水霧,像秋天微風(fēng)吹過的湖面,流過一片悲傷。 鐵大牛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他一個大粗個,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唯獨柳月,卻是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尖兒上的。 “大牛哥,你放著吧?!?/br> 柳月叫他放下桶。 鐵大牛不忍看她難過,但看著那張清秀小臉,卻又移不開視線了。那粉白的臉上有著一雙似蹙非蹙的小山眉,含淚的明眸透著淡淡的哀傷,看著那樣的她,他只想將她擁在懷里寵著疼著,好好呵護著。 鐵大牛忍住了心中那股沖動,挑著扁擔(dān)轉(zhuǎn)了身。 “月兒家的水缸以前是我滿的,以后也由我來滿!” 鐵大牛擲地有聲,大步離去。 ………… 柳月坐在房間內(nèi)獨自黯然傷神。 不一會兒屋外一陣腳步聲和水聲響起。 鐵大牛將水缸的水滿了之后,四處望了一眼,不見柳月身影。但他知道柳月就在屋里。他自然不會闖進女孩子的閨房,他走到了柳月房間外的那扇窗,對著窗內(nèi)道:“月兒,水滿了,有空我再來看你?!?/br> 然后就是良久的寂靜,也不曾聽見離去的腳步聲。 柳月知道,鐵大牛還未離去。 果然之后又傳來了鐵大牛的聲音。 “還是那句話,我會一直等著你,直到你愿意嫁給我為止?!?/br> 說完這話,鐵大牛才真真正正的離去。 聽著窗外漸行漸遠(yuǎn)的腳步聲,柳月含煙似霧的眼眸里閃過一道茫然。 ………… 中午溫了藥,柳月便端著藥進了東房。 正午的驕陽正盛,整個房間映的明明亮亮的,柳月一身綠裳雖然只是粗布做成,但干凈整潔,依舊映出了一層流光,好似仙女的衣裳。 一雙細(xì)嫩的手白的似玉,就連指甲都亮的宛如渡上了一層水波。雖是農(nóng)家女,但柳月并不需要做重活,多是下河打魚。況且云河村山好水好,早已養(yǎng)出了一批細(xì)嫩的女子。 亦同往常,柳月磕著眼皮,目光落在手間的碗里。只是偶爾喂他時還需微微上抬的眼眸便能瞧見她眼底的思緒。 家就只有那么大,靜的時候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聽的見,甚至晚上的時候柳月起床解手,這邊的房間都能聽的見動靜。 柳月心不在焉,更不會知道她這模樣早已落在了別人眼里。 但就算這樣,二人之間仍舊沒有說過一句話。 只是這次,柳月臨走之前沒有再偷偷側(cè)頭看他一眼。以前因為他情況不穩(wěn)定,傷勢嚴(yán)重,柳月雖不敢正眼瞧他,但每次臨走之時都會偷偷側(cè)頭看他一眼,見著還好,便才放心。 這次柳月心中裝著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去的。所以她更不知道,在她背影即將消失在房門口時,一道目光投了過來。 ………… 日頭偏西,柳月在屋后躬著身子,輕手輕腳的一步步輕踩在黃土上,眼睛死死的盯著近在眼前的大母雞,雙手漸漸舉起,看準(zhǔn)了,一個箭步撲了上去。 母雞“咯咯”一聲急叫,撲騰著翅膀閃到了一邊。 柳月?lián)淞艘皇帜?,立身看時,那只雞已經(jīng)逃到了自己身側(cè)的另一邊。柳月長嘆一口氣,有些累,也有些不舍,“你別躲了,我也舍不得你?!绷驴粗鸽u道。 這三只雞她養(yǎng)了幾個月,也有感情的,哪只長什么樣,哪只最肥,她都清清楚楚,雖然在別人眼里根本分不出有多大的區(qū)別。柳月不舍,但瞿大夫說了,現(xiàn)在正在世誠傷勢恢復(fù)期,要是能吃的好些,喝的補一些,會好的快些。 柳月想想也是如此,但這鄉(xiāng)里也沒什么好的東西,她家又沒有喂豬,有豬的也都得等到過年去宰了,想來想去便想到了自家的雞。 柳月決定了,再不舍也只能閉眼一忍,反正遲早也是要殺了吃的。 柳月再次看向那只母雞,依舊輕輕上前,但經(jīng)過前幾次的捕捉失敗,讓母雞深感恐慌,本能的意識到危險,所以這次在柳月還未能靠近,遠(yuǎn)遠(yuǎn)的時候便跑開了。 柳月見狀,只得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只見前面一只雞撲騰著翅膀到處亂竄,后面一個嬌小的身影,甩著辮子,挽著衣袖瘋狂的追。 屋中陰涼的房間里,坐在床榻上的人,剛好透過窗戶看見這一幕,他明亮的黑眸里,映著小姑娘靈動的身影。 初秋相遇 真正是在屋前屋后轉(zhuǎn)的頭暈,最后還吃了滿臉泥土才將那只母雞抓住。柳月可不容易。 柳月不敢殺雞,所以抓了雞后,她跑去了隔壁二狗子家,叫二狗子的爹爹劉大生幫忙殺雞。劉大生自然沒有拒絕,鄰居多年,又是從小看著柳月長大的,自然是要幫忙的。自從柳月的爺爺去世后,每年殺雞這種事都是劉大生幫忙做的。 劉大生殺完雞后,將雞遞給了柳月。 “丫頭可是準(zhǔn)備給那人吃的?” 劉大生四十有五,常年做農(nóng)活皮膚黝黑,身板也依舊壯實。他問柳月時并沒有異樣的眼光,相反一臉憨厚老實,沒有大人對小孩的嚴(yán)肅,像一個老小伙兒子。 相面好的人自然讓人覺得親近和善,所以柳月也不怕他。 “是啊,吃些好的身體好的快些。”柳月笑臉回道。 劉大生笑笑,贊同著柳月的話。 “謝謝劉伯伯。”柳月向他道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