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只天天盼肚子里的孩子快些長大,想著他出來會是什么樣子的,和誰長的像?是男孩還是女孩?該叫什么名字?一定要讓世誠來取名字,可就不會像他們鄉(xiāng)里那些,竟叫些什么二狗子,六伢子的之類的。 這要是男孩子一定是像他那樣俊貌威武,若要是女孩子……柳月躺在榻上小憩,閉著眼睛并沒睡著,只想著那些事,想到這里她嘴角彎上了好看的笑。透過竹林的斑駁光影恰巧落在榻上小憩的柳月身上。 一身米色素衣,淡潔而顯得恬靜,她側(cè)身躺在那兒,在光影下幽靜而美好,如今肚子里有了孩子的她,仿若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不一樣的光芒。 第 57 章 月半夜明, 夜風習習, 清風自窗外襲來, 明月透過大開的窗戶投入窗前的那一片屋角, 月光下分明可見窗前擺著一張紅木案桌, 案前盤膝坐有一人, 月光所及之處剛好有一半落在這人身上。 深色的衣著在月光下辨不出其真實顏色,高挺的鼻梁在月光下投著一道深長的陰影, 搭著的眼睫投在臉上的陰影根根分明。他緩緩睜開雙眼,看著案桌上一把通體玄黑的長刀。 長刀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森光, 那刀柄與刀身之間張著嗜血大口的雄獅宛如生活了一般, 兩顆獠牙在月光在寒氣逼人, 雄獅兩只瞪圓的怒目更似在這一刻燃著起了火焰。 男人伸手撫上長刀, 指間在寒冷的刀身上來回輕撫, 眼里毫無情緒,整個人卻是冷若冰湖。 他眼里看不出任何, 但卻整個人就是讓人感覺寒冷生畏。而那寒冷在這寂靜的夜里,隱約透著一絲極其難以藏覺得殺氣。 屋中, 男人身后的黑暗里,一直靜站著的另一人似有所察,他微動了動身。 這時坐在窗前的男人緩緩開了口。 “從頭到尾, 它都一直沉寂著,多少風雨中, 沾了多少鮮血。”男人依舊靜靜撫摸著你那把黑刀。 男人看著自己手間的刀, 黑眸里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在月光下多了一絲如水的……冰涼。 “這一戰(zhàn)過后,它應該就可以休息了?!?nbsp;他說道,收了手,抬頭望向窗外的明月。 已經(jīng)是深夜,幾乎是全城的人已經(jīng)睡了。或許還會有幾個如二人這般還未入眠的人,但卻也不會像二人這邊不點燭火只身黑夜里。 “通城的一千死士可調(diào)齊了?” 望著窗前男子堅毅的背影,暗中的人答道:“都已經(jīng)辦妥,再加盧合的一千,總共兩千?!?/br> “好?!蹦凶討?,然后許久不再有聲。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卻顯的越發(fā)孤寂蒼涼。 暗中的人在這一刻忍不住出了聲,“冷蟬誓死追隨殿下。” 背對著暗中人的男人在這一刻沉冷的臉上有過一絲笑容。笑容過后卻只聽得他回道:“不用了?!?/br> “你帶影林侍衛(wèi)守在洛河竹舍便可,等到那日,定會有消息傳出。若……”他頓了頓,垂下了眼簾,已然看不見任何情緒。 “若不是我,你護送她去流國,保她一生平安?!?/br> 暗中人沉默著。 “這是命令?!蹦腥顺亮寺曇簦笥肿兊娜彳浰仆钢砬?,“也是請求……” 沒有月光的屋內(nèi)更本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是那暗中良久沉默,沒有任何動靜。 再過片刻,那里傳來男子在黑夜里刻意壓低的聲音,“冷蟬定當一生遵守此令…至死不忘!”他聲音低沉回的慷鏘有力,堅定的語調(diào)里在他說這句話時,卻聽著了哽咽的酸心。 雖然被他刻意壓得很淺很淺,但也還有一二分溢了出來。 …… 陽光明媚,小院幽靜,竹院中一張四方桌前,傳來三人的笑聲?;煸谥窳诛L聲之中,格外悅耳。 老婆子笑的一臉要喘不過氣兒的樣子,她對著一旁的小伙子道:“你就想的美?!?/br> 另一邊坐著的柳月只看著他笑了笑,回道他:“我可做不了主,這得問孩子他爹。” 向連波就郁悶的撓了撓腦袋,他還想著趁這個機會先和月jiejie打了親家,說以后做孩子他干爹,這以后他也攀上了皇親貴族,想想心里就爽??蛇@不,剛說出來就被拒絕了。 柳月瞧他一臉沮喪,又認真的道了一遍,“我是真的做不了主哦,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可得等他爹爹來了做主?!?/br> 向連波忽然想到殿下現(xiàn)在的處境,再看了看柳月,想著要不要告訴她這件事,最后還是又將這事埋了下去。 柳見他欲言又止,問:“又怎么了?” 向連波沉著臉,低聲回道:“沒什么?!比缓笏聪蛄率珠g縫制的東西,又換了一張笑臉,“這小孩子的東西都真小哦。就這么一丟丟?!?/br> 柳月還沒笑他,一邊的老婆子就呵呵大笑起來,直笑著說他是傻小伙。 幾人到這里過的愜意幽靜,有了孩子之后,柳月便一心落在孩子身上,原先那些擔心的煩惱,全都落在要為孩子再多做幾雙鞋子,再多縫些衣裳。 世誠雖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柳月心中也會想念,會想他在干嗎,現(xiàn)在還好嗎?是不是很忙,所有才沒空來。 她期盼著再次見到他,告訴他,他們有孩子了。不知道他會是什么反應?會不會很開心?會不會和她一樣高興的會從夢里笑著醒來。 柳月低頭淺笑,手上一針一線更加仔細,滿臉洋溢著的都是幸福。 …… 群臣進諫不斷,皇帝陛下身體狀況日益見下,早些日已經(jīng)住臥寢宮,不接任何朝政,不見任何官員。 來探的娘娘與皇子只在出殿后低嘆,臉色難看,心中都只光景已然不久。 再過了兩日,皇帝陛下辭了所有人,拒絕一切來探。就連身邊最親近的華貴妃也被拒之門外。他撐起了身子,與身邊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太監(jiān)說了一些話,然后命人備了一頂軟轎,抬了出宮。 這一趟出行幾乎無人知道,也無人會想到這個情況下的陛下還會出宮。 轎子落在一座不高的山丘之上,山丘之上有一座涼亭,涼亭之中皇帝無力的躺在軟轎上,睜著迷蒙的雙眼望著對面山頂之上。 殘陽即將落幕,染紅了山頂?shù)哪且黄?/br> 寬廣壯闊的古庵影子在殘陽下絢麗朦朧,漸漸地殘陽落幕,深藍侵染了天際,微光下古庵的影子漸漸變得模糊而又蒼涼。 夜風起了,身邊眉發(fā)皆灰的老太監(jiān)在旁低聲的道:“陛下,夜來了,天涼了?!?/br> 皇帝的仍舊睜著半開的眼睛望著對面山頂,沒有回答。太監(jiān)也不再做聲,只在旁替他拉了軟轎上的被子好生蓋了。 良久,一輪新月升了上來,山頂只有模糊的樹影和古庵漆黑的墻影。 “走吧。” 皇帝陛下終于張了口,聲音嘶啞有氣無力,輕飄飄的隨著夜風飄蕩在這夜空中。 …… 琉璃瓦片,朱紅大門。 亭臺樓閣之上,兩道頎長的身影迎風而立。 “你不該來的?!笔勒\雙手負背,看著樓下光景。 “我卻不得不來?!鄙砗笠簧碓掳咨L袍的邵青看著他,“我已經(jīng)同父親說過了,我們候府的守衛(wèi)兵會盡數(shù)給三哥支配?!?/br> “不用了?!笔勒\直接拒絕了他。 “為什么!”邵青不解,“雖然不多,也有數(shù)百人。” 他再看著他的背影,從那背影他似乎已經(jīng)看出了些什么。他不可置信,“你當真決定了孤注一擲,舍身一搏?” 沒有回應,沉默便代表著默認。 邵青嘴角露出苦笑,眼里已經(jīng)有了傷心的淚光,他心酸道:“你就是抱著一顆必死的心準備去戰(zhàn)斗?” 依舊沒有回答。 “好?!鄙矍嗉t著雙眼,點著頭,“很好?!?/br> “非常好?!彼а弁杉t的雙眼里透著倔強,“不管你怎樣選擇,這一路,我都陪你。” 世誠終于回了身,轉(zhuǎn)向看他。 “這次,你們誰都不用跟來。我也不會讓你們?nèi)魏稳烁乙黄??!彼p言說道,但卻不容置疑。 邵青眼角的青筋因為強忍的傷心而跳動著,他幾乎憋紅了整張臉。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帶著憤怒的咆哮,“你可知道這次你要面對的是什么!” “是你的生死,是跟在你身邊這些人的未來!是一個國家未來的命運!你想以兩千人攻下八千禁衛(wèi)軍?簡直就是不要命的賭注!你可以身死!但你會遺臭萬年!你也許會戰(zhàn)勝,但你卻會被記入史冊千古垂罵!你當真都不顧這一切?” 世誠向他走了兩步,走到他身側(cè),側(cè)頭看他,“規(guī)則,都是由強者而定,我若為皇,我就是史記,我,就是規(guī)則?!?/br> 言罷他不再多言,自邵青身邊而過。 邵青卻在二人即將離遠之時拉住了他的手臂,二人都沒有回頭,一個靜等著身后人要說的話,一個強壓著心中的悲痛,吞下喉頭間的哽咽,方才長長道了出一句話。 “但若未能成皇,又將會被怎樣的強者書寫成怎樣的事跡?” 世誠只沉吟了一會兒,依舊聲淡如初,“即已一堆白骨,又何知風月長短?!?/br> 言罷他舉步離去,身后的人也沒再抓住他不放。 只低著頭,有淚默然滑落臉頰。 他是不知,但他可知他身邊的人還知…… 暮然回首,看見那個即將走遠的身影,他像丟失的孩童一般,瘋狂在后叫道:“三哥!” 沒有回頭,也沒有停頓,那個人已經(jīng)在走遠。 “三哥!”他又叫了聲。 依舊沒有停頓,那離去的背影在他的注視下漸行漸遠。 一切都在變,只是日出依舊,風吹依然。一陣風吹來,仿佛吹回了十年前。 六歲的他第一次跟著父母親進宮,宴席無聊,兒時的他喜動不喜坐,便偷偷跑去了玩耍,跟隨的奶娘一路追著。追到之時他已經(jīng)撞上了一群同樣大小的世子與皇子們。 有人認得他,指著他說出了他是誰的兒子。說他父親曾經(jīng)作威作福,掌管大權(quán),仗勢欺人,如今因為被傳意欲造反,被剝奪了一切實權(quán),這樣的人不老實呆在地方,還跑來宮里混臉。賊心不改,更有皇子看不慣對其拳打腳踢,口中罵道:“你竟敢覬覦我家的東西!” 一群人圍著他,拳加相加。奶娘在旁勸導,不敢上前阻攔。 小孩子不知適可而止,加減不到輕重,只一心憤恨用力使勁兒踹著。奶娘急著,要是這樣被打出個好歹怎么辦? 若真一直這樣真有可能會現(xiàn)在意外,正這時,一聲冷語制止了一群人。 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他穿著是皇子的服飾,但卻一身沉冷,讓人不敢靠近。 一群人看著出現(xiàn)的少年,眼中有著明顯的忌憚。 聽得其中一個皇子說他母后就是jian臣之妹,二人不過是一丘之貉,但想教訓,卻在少年的冷眼沉眸之下不敢做聲,一群人就此退了下去。卻在離去背后憤憤不平,說了好一些難聽的話。 少年沒有理會,只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孩童一眼。 奶娘將他迅速扶起,連連在旁謝道,并叫他也道謝,“快,謝謝三殿下?!?/br> 他只看著少年的初露的俊顏,一時卻傻的不知道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