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屋子里隨著謝橋的氣息轉(zhuǎn)變,一片寂靜。 仿佛空氣都凝滯。 新竹莫名生出懼意。 “吃了,我就原諒你?!敝x橋指著被墨汁浸透的手札,面目全非,心里在滴血! 依著她以往脾性,當(dāng)即怒撕了她! 新竹面色大變,將手札扔在地上踩憤恨的踩幾腳,囂張至極地說道:“你是個什么東西,憑什么懲罰我?不就是一本破玩意兒,我們尚書府還會賠你不起——” “啪——” 徐嬤嬤一進來就看著新竹跳腳的怒罵,抻手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臉上:“賤蹄子,叫你好好伺候貴客,你就是這般作踐?” 新竹捂著臉,渾身瑟瑟發(fā)抖的跪在地上,申辯道:“徐嬤嬤,奴婢冤枉——” “冤枉?我看得分明,若不服氣,下輩子投個好胎!”許嬤嬤冷笑幾聲,一腳踹倒新竹:“拖下去,杖責(zé)一百!” “嬤嬤——”新竹大喊,卻被粗使婆子嘟著嘴,手腳麻利的拖下去。 “新竹身子骨單薄,這一百杖怕是受不住。”謝橋淡淡的開口。 徐嬤嬤目光晦澀。 新竹眼底閃過亮光。 “吃飽了才有力氣受罰?!敝x橋?qū)⒈娌磺灞緛砻婺康氖衷叩叫轮裣ハ隆?/br> 徐嬤嬤面色驚變,原以為她是個心軟的要替新竹求情,未料到竟是個心狠地。 新竹面如死灰。 “好好伺候她吃下去?!毙鞁邒叻愿劳戤?,端看著謝橋的臉色,堆著笑道:“謝姑娘,你消消氣。這賤蹄子沒有眼力見,莫要與她計較?!?/br> 謝橋抬眼一看,微微笑道:“我有和她計較?” 徐嬤嬤心中凜然,可一想到正事,焦急的說道:“謝姑娘,表姑太太發(fā)病了,你……你快隨我去看看。”徐嬤嬤怕謝橋因著新竹之事遷怒,心里咒罵新竹一頓,低聲下氣道:“表姑太太的病發(fā)作一段時日,老爺見你舟車勞頓吩咐讓你好生休養(yǎng),如今大半個月過去,表姑太太這病愈發(fā)嚴重,這才打擾你。” 謝橋凈手道:“治病是我的本份,當(dāng)不得嬤嬤這句話。” 一是一,二是二,她不會因為新竹的過錯,遷怒旁人! 二人一同去前往東廂房。 “就是這里?!毙鞁邒哒驹陂T口,指著一間屋子:“表姑太太這病尋了許多大夫,就連太醫(yī)也束手無策。老爺知道你,還是因為府里的車夫有親戚在清水村,唐突的將你請來?!?/br> 謝橋聽著里面?zhèn)鱽淼慕新暫团榕榕榈拇蛟衣暎碱^緊蹙。 站在窗外,望著里面的情景,心里止不住的驚詫。 年約五十的老太太身著白色絲綢里衣,披頭散發(fā),手足抽搐,又突然大跳碰倒桌凳、器物,整個人陷入癲狂。 “徐嬤嬤,老太太每日都是如此?” 徐嬤嬤滿面憂色道:“表姑太太只有每日早晨醒來手足抽動、大跳,持續(xù)一個多時辰,抽搐才會停止,但是神志十分清楚。而且這病每逢寒暖交替的節(jié)氣,立春、立秋、冬至則發(fā)作更甚?!?/br> “如何用藥?”謝橋心頭微微一沉。 “這……我便不知?!毙鞁邒咴捯粢晦D(zhuǎn),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可有法子?” 謝橋搖了搖頭,看著徐嬤嬤眼底的失望之色,神情嚴肅道:“診脈后再斷?!?/br> 一個時辰后。 老太太虛脫一般倒在床上。 謝橋凝神診脈。 徐嬤嬤神情緊張,雙手絞擰,緊緊盯著她面上的神色。 半晌,就在徐嬤嬤沉不下心地時候。謝橋切脈檢查一番后,沉吟半晌道:“虛陽上浮,非肝風(fēng)也?!?/br> 徐嬤嬤眼前一亮。 連忙問道:“有對癥之法?” 謝橋頷首:“有?!?/br> 徐嬤嬤大喜:“還望姑娘賜藥?!边@回有交代了! 這病癥謝橋在師傅留下的手札里見過,心中卻是沒有十分把握。斟酌寫下方子:“暫且先服用三副藥?!彪S即,叮囑徐嬤嬤如何煎藥。 徐嬤嬤捧著藥方去藥房,吩咐藥童按方子抓藥去煎藥。 老太太服用兩日后,抽搐跳動已經(jīng)大減,雖然是立春的時節(jié),也沒有像之前發(fā)作那般厲害。 徐嬤嬤立即將藥方送往主院。 衛(wèi)如雪翻閱醫(yī)書典籍,一邊伏案抄錄。 這時,徐嬤嬤進來,激動的說道:“大小姐,這謝姑娘當(dāng)真有幾分本事。那老婆子吃了兩日,就已經(jīng)好了許多?!闭f罷,將藥方恭敬的放在書案上。 “哦?”衛(wèi)如雪抬起頭來,精致絕美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拿起藥方過目道:“果真是妙方。” 她怎得就沒有想到? 水潤的美目微微一閃,倒是不愧出自神農(nóng)谷。 只嘆自己沒有這等運氣,拜入神農(nóng)谷。否則,又怎得要大費周章的請這鄉(xiāng)野丫頭進府? 粗鄙得連府中低等婆子都不如。 若不是有事相求,尚書府的門檻都不會叫她踏進一步,免得臟污門楣! “大小姐,太后那邊……”徐嬤嬤小心翼翼的問道。 衛(wèi)如雪面色一沉,徐嬤嬤立即噤聲。 “我自有安排!”衛(wèi)如雪眼底閃過寒芒,打發(fā)徐嬤嬤出去,讓她給謝橋賞賜。 —— 謝橋看著滿桌子精致的吃食,似乎比以往更加的豐盛。 一旁伺候她的新玉清秀的臉上亦是掩不住的喜氣。 “府里有喜事嗎?”謝橋夾著春餅咬一口,眉頭微不可見的一蹙,放下筷子。 “宮里太后娘娘幾年的奇疾好了,咱們大小姐得賞。夫人一高興,府里每人都有二兩銀子呢!”新玉嘰嘰喳喳的說著打聽來的消息,這才發(fā)現(xiàn)謝橋沒有怎么用膳:“謝姑娘,不合胃口嗎?” 徐嬤嬤踏進門來,笑著打趣道:“定是你伺候不周全?!?/br> 新玉立時想到新竹的下場,面色大變。 徐嬤嬤卻是話頭一轉(zhuǎn),對謝橋道:“謝姑娘,大小姐請你去一趟蒹葭院?!?/br> 謝橋點頭,隨徐嬤嬤離開。 方才踏出院門,觸及前頭那一道急行的身影,腳步一頓。微瞇著眼眸緊盯著她,腦海里驟然閃過一道驚雷—— 是她! 曹嬤嬤? 第三章 逼迫 謝橋心思雜亂,這老婆子不是輔國公府的人? 怎么會在尚書府? 徐嬤嬤回頭看她盯著曹嬤嬤看,心里存著炫耀的心思。與謝橋提一嘴兒,讓她知曉尚書府不但門第高,姻親更是了不得:“大姑奶奶嫁給輔國公府做大夫人,這曹嬤嬤是輔國公老夫人跟前得臉的婆子。大小姐得太后娘娘賞賜,遣她來府里道喜?!?/br> 謝橋眸光微微閃動,頗為玩味的說道:“你們姑奶奶了不得?!?/br> 能教朱氏如此倚重! 李氏吊死在她面前的畫面,時隔十幾年,依舊深刻在腦子里。 徐嬤嬤對她的夸贊極為滿意。 蒹葭院門前,早有人候著。瞧見謝橋過來,領(lǐng)著人朝屋里走:“謝姑娘,大小姐等候你多時了。” 謝橋進來便瞧見衛(wèi)如雪一只纖纖素手掐下玉瓶中插著的一朵桃花,就著婢女手中銅鏡,水袖輕蕩,便別入發(fā)髻中。嬌艷粉嫩的桃花映襯得她的花容月貌,愈發(fā)明艷動人。 衛(wèi)如雪攬鏡自照,頗為滿意。抬眼見謝橋來了,熱情地朝她招招手:“謝姑娘,你可是我們的大恩人。若非你妙手回春,表姑太太還在遭罪呢!” “衛(wèi)小姐言重了。”謝橋就著衛(wèi)如雪身旁的椅子坐下,丫鬟捧上茶水。 衛(wèi)如雪一雙美目狹長,細細打量謝橋。清秀婉約的面容沉靜似水,端莊筆挺的坐在椅子里,荊釵布衣,亦難掩她一身風(fēng)骨之氣。柳眉微蹙,目光落在她袖口上大片黑色污漬上,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不動聲色的掩下,雪玉般的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你如今年方二八,可有定親?” 似乎說到這私密的事,衛(wèi)如雪面皮緋紅,羞澀的說道:“瞧我這話……實在是我瞧著與你有眼緣,這才冒昧了?!鳖D了頓,細聲細語道:“我上頭有個哥哥,你們看著極為相配。聽說你如今孤身一人,不如別走了?” 謝橋品一口茶,漫不經(jīng)心的撥弄著杯盞中的茶葉。微微側(cè)頭,勾唇道:“衛(wèi)小姐相中我做你嫂嫂?” 衛(wèi)如雪面色一僵,看著她的目光透著輕蔑。訕笑道:“母親已經(jīng)替哥哥訂親了?!痹捯徽f開,衛(wèi)如雪反倒不那么拘謹,語氣里帶著幾分施舍:“雖然是姨娘,比起寒門小戶正頭娘子體面不少?!?/br> 若非見她醫(yī)術(shù)高絕,留下對自己日后大有益處。又憂心放她離府,事關(guān)太后的事兒遮掩不住,她才不會委屈哥哥納她為妾! 除了一張臉兒能瞧,其他處處透著窮酸,缺乏教養(yǎng)! “多謝衛(wèi)小姐一番好意。只是我身承師傅遺愿,又向往自由,志不在內(nèi)宅?!敝x橋起身行了一禮,告辭離開。 衛(wèi)如雪目光陰狠,精致的五官慢慢扭曲。揮手‘啪’地打落茶杯:“不識抬舉!” 婢女們嚇得通通跪下。 “既如此,便莫怪我不念情面!”衛(wèi)如雪手指狠狠一碾,桃花殘敗的零落在地上。 —— 謝橋踏出蒹葭院,嘴角噙著的笑轉(zhuǎn)冷。 從她來這尚書府的時候,就連下人都對她極為的鄙夷不屑。 更何況是府里頭眼高于頂?shù)闹髯樱?/br> 衛(wèi)如雪不會無端讓她一個孤女做她哥哥的妾侍。 要么有所謀,要么便是想要將她囚禁在內(nèi)宅。 她除一身醫(yī)術(shù)外,其他一無所有。而衛(wèi)如雪能夠醫(yī)治好太后奇疾,怕是在醫(yī)術(shù)上有一定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