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玉傾闌目光落在小幾上的茶罐,打開蓋子,一股清淡茶香撲鼻。眉眼微微一動,將茶罐收進(jìn)車壁柜里:“去永安坊。” 玉隱就等這句話:“好嘞!” …… 月色如霜。 謝橋坐在梨花樹下,悠然愜意的煮茶。 滿樹梨花在月光下潔白勝雪,花瓣迎風(fēng)而落,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飄散在她如墨般的青絲上。零星幾瓣落在沸騰的茶水里,淡雅香味怡人。 石桌上擺放著一壺兩杯,似在等故人赴約。 “既然來了,還要三邀四請才肯現(xiàn)身?”謝橋動作優(yōu)雅的燙杯斟茶,放在對面的空位上。 玉傾闌從夜色中緩緩行來,伸手拂落她發(fā)間花瓣,輕笑道:“茶藝有所進(jìn)益?!?/br> “凡事親力親為,不長進(jìn)也說不過去。”謝橋見他喝淺抿一口,眉眼舒展開來,不禁嘴角微微上揚(yáng):“只是還不及你一半?!?/br> 玉傾闌微微撐著頭,目光落在她雪白的面龐上,唇邊的笑容一收,溫和的目光緩緩沉斂:“這一年,可安好?” 謝橋握著茶杯的手一緊,抬頭笑道:“過得去?!?/br> “我走后給你留一筆銀子,足夠你一兩年衣食無憂??赡悴贿^幾月便過得捉襟見肘,能好到哪里去?”玉傾闌見她誠實(shí),面色稍霽。 謝橋?qū)擂蔚目纫宦暎骸叭ツ昵锴搴哟逶庥鏊疄?zāi),朝廷撥下去的銀子到村民手里沒有多少。我見那邊土地適宜種藥材,把那筆銀子投進(jìn)去讓他們種藥材。我進(jìn)京的時候,藥田里的藥苗長得很好?!?/br> 玉傾闌盯著茶水里飄蕩的一瓣梨花出神。 謝橋又道:“此事我給你寫信說過?!?/br> 玉傾闌頷首:“你此番進(jìn)京莽撞了。” 他知曉她有心事,一直在為進(jìn)京做準(zhǔn)備。雖知京城險惡,他卻是不能夠阻止。 每個人身上藏有秘密,背負(fù)著重任。 不是誰都能妄加干預(yù)。 謝橋避開他的視線,緘默不語。 玉傾闌眼睫低垂,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謝橋張了張嘴,只聽他似嘆息一聲,語氣溫軟的說道:“小橋,無論你要做什么,重要的是先保護(hù)好自己?!?/br> 第二十一章 人艱不拆 謝橋點(diǎn)了安眠香,春雨、春竹并不知昨夜有不速之客造訪。 春雨做完自己手頭事,拿著針線做荷包。 春竹雖沒有昨日那么殷勤,對謝橋也算盡心。并不像春雨一般做個閑人,成日里沒個好臉色。 謝橋也并不指望她們能做什么,本就是衛(wèi)氏派來的眼線,只要本份她倒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配好藥,到了午時。收拾好藥箱,謝橋帶著明秀出府。 藍(lán)星早已在府外等候。 容嫣端莊矜貴的站在一旁,含笑的看著姚黃與藍(lán)星攀談。見到謝橋出來,親熱的挽著她的手臂道:“謝jiejie,你總算來了?!毙σ庥捻由钐庨W過一絲冷光,她就知曉謝橋昨日敷衍她。若不是她讓人盯著府外與重華樓,只怕謝橋并不愿意帶她去郡王府罷! 謝橋看了她一眼,視線再度落在她頭上戴著的金步搖。 容嫣拔下金步搖,笑道:“這金步搖原有一對,現(xiàn)在只有這一支。謝jiejie若喜歡,便送給你?!?/br> 謝橋眸光微閃,沒有推拒,顧自上馬車。 容嫣提著裙擺跟著上去,卻被藍(lán)星面目表情的攔下。 “謝jiejie……”容嫣委屈的看向謝橋。 謝橋皺眉道:“她在與你主子議親?!?/br> 藍(lán)星道:“并未聽主子提及?!笨粗萱萄鄣纂硽柚值溃骸昂椭髯幼h親的人太多。” 所以,沒有得到秦驀的認(rèn)可,容嫣算不得什么。 謝橋驚詫的看向藍(lán)星,好小子,埋汰人有兩把刷子! 容嫣面色青白交錯,尖利的指甲深深的掐進(jìn)掌心。目光陰沉的看著馬車駛離,不甘心的吩咐姚黃去備馬車,追著謝橋去郡王府。 謝橋下馬車見到容嫣匆匆扶著姚黃的手走過來,挑高眉梢,看一眼面色緊繃的藍(lán)星,就知她進(jìn)去的幾率渺茫??伤蛉盏拇_應(yīng)允容嫣,況且她從輔國公府追到這里來。從懷中掏出藍(lán)星給的玉牌:“進(jìn)去罷?!?/br> 藍(lán)星冷眼看著容嫣手里的玉牌,終是沒有說話,跨步進(jìn)府。 容嫣握著微涼的玉牌,眼底閃過嫉恨。 她竟有郡王府出入的玉牌! 容嫣并沒有跟著謝橋去玲瓏閣,看著熟悉即陌生的府邸,心里一陣激蕩。 她……又回來了。 前一世,她被富貴迷眼,又聽得坊間對他的傳聞,拒絕祖母給她訂下與燮郡王的親事,毅然嫁給太子。 成為太子妃,并非如她所想那般身份高貴、順?biāo)烊缫狻K嬲姷剿臅r候,他眉眼溫柔地背著扭傷腳的秦玉,耐心聽著她喋喋不休的說著與貴女之間的趣事,并非像謠傳的那么冷血無情。 往后不經(jīng)意間,見到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她漸漸傾心……可她已經(jīng)成為太子妃。 后來……后來雖是錯認(rèn)救了她,可到底叫她徹底的淪陷。 只可惜,他并沒有落得好的下場。 所以,她死后重來,是不是上天安排好的,讓她來改變他的命運(yùn)? 手指緊緊的握住掌心玉牌,目光越發(fā)堅定,按照記憶里的路線去往秦驀的無字樓。 …… 謝橋直接去往玲瓏閣,并沒有在意容嫣。秦驀這么變態(tài)的人,府中定是嚴(yán)守防備,并非她能夠胡作非為。 秦玉不能承受藥浴,謝橋只好針灸替她順通筋脈,再將毒素引至一處。 做完這一切,已經(jīng)日落西山。 謝橋抹掉額頭的汗水,拿出藥瓶遞給藍(lán)月:“郡主泡澡的時候,將藥粉化在水中,泡一刻鐘?!?/br> 藍(lán)月看著昏死過去的秦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明秀背著藥箱,不安的問道:“小姐,這法子有用嗎?” “明日才知曉。”謝橋揉了揉泛酸的手腕,臂膀一痛,被人大力拽著朝前拖去。 謝橋一個踉蹌,撞在秦驀的后背上。他背部的肌rou,硬如鐵石。 “唔——” 謝橋捂著仿佛被撞斷一般的鼻子,跟著他的步伐,甕聲甕氣的喊道:“你又發(fā)什么瘋?” 秦驀臉色陰沉,將她朝前一甩。 謝橋險些栽倒在地,看著面色蒼白如紙,狼狽的跪坐在地上的容嫣。眉頭一皺,疑惑的看向冷若寒霜的秦驀:“她怎么了?” 秦驀一雙利刃般的雙目盯著她:“你帶進(jìn)來的人?” 謝橋吞咽一口唾沫,能讓他如此動怒,看來容嫣的確是做了觸及他底線的事。靈機(jī)一動,趕忙說道:“她……她是我?guī)нM(jìn)來,要拜訪郡主。” 秦驀臉色緊繃,面龐的線條冷硬??粗萱痰难凵癫紳M嘲諷,甩袖冷笑道:“剁了她的手!” 容嫣大驚失色,慌忙解釋道:“郡王,我不是故意動你的東西。只是看見圖紙上面有幾個錯處,這才改動一下?!鄙虑仳嚥恍?,容嫣不顧臟污,用手指在泥地上將東宮與金鑾殿的地圖畫出來,指出隱秘的機(jī)關(guān)和暗道:“你的圖紙上原是機(jī)關(guān)的地方,標(biāo)注成暗道,若是觸動插翅也難飛?!?/br> 秦驀看著容嫣畫出的地圖,目光詭譎。 謝橋驚訝的看向容嫣,她一個深閨小姐,極少進(jìn)宮的人,怎么會知道皇宮里的機(jī)密? 容嫣顧不了那么多,若是不說出來,她恐怕難以脫身。只能劍走偏鋒,賭一賭! 嗖—— 藍(lán)星腰間的軟劍彈開,直指容嫣的雙手。 謝橋情急拽著秦驀的手臂:“她也是為你好,不至于剁手?!?/br> 秦驀視線落在他臂膀上的手,眼底閃過一抹異光。 容嫣忙不迭的點(diǎn)頭:“今日之事爛在我的肚子里,定不會宣揚(yáng)出去。我……我還知道太后壽辰,有人利用郡主設(shè)計你……” …… 馬車?yán)?,容嫣整個人癱軟在靠枕上,手控制不住的顫抖。白皙的手背上,一條血痕觸目驚心。 從生死線上爬回來,仍舊心有余悸。 心里止不住的懊悔,她沒有沉住氣。 閉了閉眼,深深呼吸,平復(fù)心頭遺留的恐懼:“謝jiejie,拖累你了?!?/br> 謝橋伸出手:“玉牌?!?/br> 容嫣一怔,從袖口摸了摸,臉色不禁大變:“玉……玉牌不見了。”眼底布滿焦急之色,說話的聲音里帶著哭腔:“謝jiejie,對不起,許是之前遺落在郡王府。我……我讓姚黃去找……” 謝橋掃了她一眼,勾唇道:“算了?!狈凑o秦玉治病期間,藍(lán)星會來接她。尋常無事,她也不會往那煞星跟前湊。玉牌有沒有都無所謂。 回到府中,兩人分道揚(yáng)鑣。 容嫣望著謝橋的背影,指尖拂過袖口里的玉牌,嘴角微微上揚(yáng)。雖然今日出師不利,可到底是安然無恙。 她今日的表現(xiàn),恐怕讓他記住她了罷? 而另一邊,明秀回頭看著站在那兒目送她們的容嫣,不屑的說道:“小姐,您明明知曉她沒有弄丟玉牌,為何不拆穿她?” 謝橋意味深長的說道:“人艱不拆??!” 心里卻在想容嫣在郡王府的表現(xiàn),只覺得她有古怪,仿佛知道許多旁人不知道的事? 等在院子門口的春竹,見到謝橋,通傳道:“國公爺在書房等您。” 第二十二章 布局 謝橋梳洗一番去見輔國公。 輔國公寫好奏折,朝一旁坐著的謝橋望去,只見她神情怡然,并沒有因忽略她而生出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