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秦驀一張臉依舊冷漠無情,仿佛誰都欠他二五八萬,卻是對她較之以往有所不同。 “楊副將傷口沒有感染,不再高熱,情況良好?!敝x橋擦干凈手,邊說邊與秦驀一同走出營帳。 秦驀‘嗯’一聲:“天色不早,去用膳。” 謝橋婉拒:“不了,昨日里老夫人遣人來話,今兒個府里來客,我得回去?!?/br> 秦驀并未勉強,將她送回府,便去酒樓去赴約。 玉傾闌早已到了,他身旁還坐著衛(wèi)子謙與秦隱。 秦驀眉一皺,到底沒有調頭就走,靠窗的位置坐下。 雅間內(nèi),氣氛陡然冷凝。 “大侄兒?!鼻仉[斟酒遞給秦驀。 秦驀斜睨一眼,視線落在窗外。 秦隱似乎習以為常,將酒杯放在他前面。 衛(wèi)子謙左右看二人一眼,想要活躍氣氛,撿著他從母親那里聽來的話道:“昨日我姑母與我母親說給她嫡女說一門親事,今日約好晌午后相看,你們肯定想不到男方是誰?!?/br> 眾人面不改色,興致缺缺。 衛(wèi)子謙干笑幾聲道:“西伯府大爺,姬恒?!?/br> 秦隱眼角含笑,打趣道:“你表妹嫁給姬恒,你如此高興?” 衛(wèi)子謙‘啪’打開折扇,不以為意的說道:“開什么玩笑,嫣兒表妹怎會嫁給姬恒?她的長姐,你們也見過,就是那日在墨館樓的……”話音戛然而止,衛(wèi)子謙神色不自在的看向玉傾闌。 玉傾闌嘴角帶笑,面色溫潤,并未著惱。一雙美目波光瀲滟,淡掃一眼窗外,視線落在秦驀身上。 秦驀手指頗有節(jié)奏的叩擊桌面,觸及玉傾闌的目光,二人皆是面帶深意。 無人發(fā)現(xiàn),兩道身影悄無聲息的離開。 衛(wèi)子謙見玉傾闌毫無反應,一時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是她?” 秦隱微微皺眉,這樣的女子若嫁進西伯府的確可惜。記起玉傾闌與她像是舊識,正要開口。這才發(fā)現(xiàn),他與秦驀之間氣氛微妙,二人面上神色不顯,眼底皆是覆上冷冽寒霜。 第五十六章 奉陪到底 福壽堂里,淡薄金芒徐徐從窗外透射進來,散去一室清寂。 朱氏身旁坐著一位六十左右,滿頭銀發(fā)的老婦人。布滿皺紋的臉上一雙吊梢眼閃爍精光,上下打量著謝橋。目光落在她鞋履上的一層黃泥,眉頭一皺,垂頭飲茶,裊裊水霧很好的掩去眼中的輕蔑、厭棄。 “這位就是菁菁留下的子嗣容華?當年菁菁德容兼?zhèn)洌琶搽p全,求娶之人要踏平鎮(zhèn)國公府的門檻。華姐兒不說青出于藍,必然也差不了?!蔽鞑戏蛉四繋籼?,她瞧中的是有外家傍身的容嫣??尚l(wèi)氏揣著明白裝糊涂,用繼女頂項,表明她不愿將容嫣嫁進去。 西伯府雖不如從前,但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可以嫁進門,著實是李氏留下的那筆嫁妝,這才忍住心氣兒答應相看。 大夫人臉色瞬變,西伯老夫人這話分明也在奚落她! 心中不禁冷笑,她又是什么好貨? 當初西伯老夫人曾請媒婆去鎮(zhèn)國公府替姬恒求娶李菁菁,被拒之門外。一時成為笑點,西伯老夫人因此懷恨在心。如今為了錢財,還不是忍辱娶謝橋? 謝橋嫁過去,西伯老夫人斷會將怨氣撒謝橋身上,謝橋也不是好相與之人,定然窩里斗! 想到此,心中頗為痛快。 “這是自然?!贝蠓蛉四樕蠑D出一抹笑,附和道:“jiejie當年的風采旁人只能望其項背。人與人之間講究機緣,如今算是緣分到了,總算可以成為一家人?!?/br> 最后一句話說得頗有深意。 西伯老夫人仿佛聽不懂她的話,笑容不變:“你還是如此好強,不過也并非壞事。我之前就是瞧不上你這點,不然就替恒兒求娶你了,說不準你還能管束他一二?!?/br> 大夫人是極要臉面之人,西伯老夫人卻是不要臉的老貨,直接戳她痛腳,可偏生她不能這么還擊過去。 謝橋看著她們打機鋒,理出一點苗頭。 西伯老夫人是替她兒子娶繼室,方才打量她的目光分明是在相看。 眼底閃過冷芒,衛(wèi)氏要她命不成,另起心思將她嫁給做她父親的人為繼妻! “如今也不遲。大夫人也說人講究機緣,人人都知嫣兒meimei像大夫人。您如此看重,倒能將她娶進門?!敝x橋含笑建議道。 西伯老夫人笑瞇瞇的看著謝橋,并沒有應聲,只是掏出庚帖放在桌子上:“恒兒原是要來,途中將孩子送去外祖家中,適才耽擱了?!鞭D而又道:“我是看準了,便定下來?!?/br> 大夫人連忙將備好的庚帖遞過去。 啪—— 謝橋抬手按住在桌子上。 西伯老夫人抽不動分毫,臉陡然一沉:“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是干什么?” “父母之命?”謝橋譏誚的說道:“我母已亡,父又何在?” “啪——”朱氏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怒斥道:“孽障!你胡說什么混賬話?” “敢問老夫人我這孽障可在族譜上?”謝橋面若冷霜,環(huán)顧眾人,眼底布滿冷嘲,仿佛她們是一場笑話。 “你……” “你只管說,在或不在!” 面對咄咄逼人的謝橋,朱氏臉色鐵青,搭在扶手上的手緊握,青筋猙獰,儼然怒到極點! 大夫人不甘道:“我們只是還沒有選好日子讓你上族譜,待親事說定,自然就張羅起來。我雖然不是你的生母,卻也有權做主你的親事。西伯府大爺年長你許多,卻是知冷熱疼人的,算是好的親事?!?/br> 謝橋恍然未聞,捻著庚帖一角,一抽—— 西伯老夫人緊緊抓住。 謝橋目光一瞥,森冷的寒芒令西伯老夫人不由得松手。 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的捏緊繡帕,正要開口,這時姬恒的隨從滿頭大汗的跑來,焦急的說道:“老夫人,大爺出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西伯老夫人坐不住,當即站起身。 隨從為難地看著輔國公府的人,一個激靈,愣著沒有吱聲。 “快說!”西伯老夫人擔憂心切,橫眉豎眼的喝道。 隨從只得吱吱唔唔道:“大…大爺他在清風樓被人打了…” 西伯老夫人一怔,緊抿著嘴唇,面色陰沉! 謝橋冷笑道:“清風樓?狎妓……被打?”嘴角微揚,看著大夫人譏誚道:“這就是你說的好親事?” 大夫人一噎,未料到姬恒如此不著調,節(jié)骨眼生出這等事! 西伯老夫人面色青白交錯,心知此刻親事談不攏,瞪了大夫人一眼,匆匆離開。 大夫人捏緊拳頭,若不是讓西伯老夫人相看,按她之意,直接私下里交換庚帖就好。 謝橋站在大夫人面前,目光冰冷地看著她道:“我原是想讓你好好看看你得來的一切如何慢慢失去,但你如此急不可耐,我也只好奉陪到底?!?/br> 大夫人背脊僵直,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躥上頭頂,死死的盯著謝橋,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果然是回來尋仇的!晉哥兒是你害的!是你害的對不對!”越說情緒越激動,伸手朝謝橋掐過來。 謝橋側身避開,看著大夫人踉蹌著跌倒在地上,拂了拂衣袖,從容不迫的走出福壽堂,對白芷道:“大夫人將地契給我,寒潭寺那座別院我要修整,你問容闕何時把他的東西搬走?!鳖D了頓,又道:“他若不搬,收拾出來扔了!” 白芷點了點頭,隨后說道:“方才管家來口信,燮郡王在等您。” 謝橋直接去往府外,一上馬車便瞧見他緊繃著臉,神色冷峻。剛一坐下,馬車疾駛著離開。 “去軍營?楊副將有事情?”謝橋想了想,也只有軍營的事情才這么著急罷? 秦驀闔著眼,緘默不語。 謝橋不再說話。 片刻,馬車停下來,秦驀倏然睜開眼,眸子里光芒凜然。 “掀開。” 謝橋一怔,掀開簾子,赫然看見大街上圍滿了人。不待看清,一道人影被從二樓扔下來??礋狒[的立即躲開,露出‘清風樓’幾字。 第五十七章 賞荷宴(上) “恒兒!” 西伯老夫人驚呼一聲,顫顫巍巍的走下馬車,扶著婢女的手走過去。 姬恒仰躺在地上,摔得齜牙咧嘴,滿臉痛苦的捂著胸口咳嗽?!蕖鲁鲆豢谘?,瞪眼瞧著傻愣著的隨從:“狗東西,還不快扶爺起來!” “恒兒,你沒事吧?”西伯老夫人看著姬恒臉上的淤青,氣惱地說道:“這是誰干的?” 姬恒眉一皺:“你怎么來了?”隨后扶著腰,佝著背,仰頭沖二樓喊道:“雪湘兒是我相中的!那商賈除了幾個臭錢,低賤的身份哪能與我相比?你們給我等著,待我將輔國公府長女娶回去,將你們清風樓給買下來!” 西伯老夫人面色陰沉,叱道:“恒兒!休得胡說!” 姬恒胡亂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陡然瞥見馬車上的謝橋。 西伯老夫人望去,臉色難看道:“她來做什么?” “母親認識?”姬恒舔了舔破了的嘴角,眼睛發(fā)亮的盯著沉香木馬車。 “她便是與你說親的人?!?/br> 聞言,姬恒一瘸一拐的走過去,滿面笑容地湊到謝橋跟前道:“容小姐,今日事出有因,我這才爽約沒有去府上相看你。你我二人有緣,在這里都能遇見。你放心,回去后我著人立即上門提親迎娶你過門!” 謝橋眉頭緊擰,姬恒如今年過四十,身材高瘦。下巴并沒有留美須,生得一雙濃眉大眼,錯眼一看倒也是儀表堂堂。近看之下,他眼神輕佻,眼白昏黃,下眼瞼吊著眼袋,面上敷著一層細粉也掩不去黑眼圈,顯見得被酒色掏空身子。 姬恒見謝橋盯著他沒有說話,嘿嘿笑著再上前兩步。步態(tài)虛浮,微佝僂著背,令他原是俊雅的面容有幾分猥瑣。 “容小姐,你若著急,今兒個天色還早,我這就遣人去府上提親……唔……”姬恒吃痛的捂著嘴,舌頭發(fā)麻,半字吐不出來。 謝橋面色冷清,一言不發(fā)的放下簾子。 “無話可說?” “說什么?”謝橋挑眉。 “怎么,怪我攪了你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