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等言語把色澤漂亮的木耳蒸蛋皮放到他面前時,他詫異的抬眼看了看她。她拿起一塊放到嘴里大口咀嚼,“吃吧,沒毒!” 他抬起筷子不輕不重的敲了她額頭一下,“混賬,我是怕有毒么?”說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故作意味深長地說:“我是納悶你小子怎么比個姑娘還細心手巧?!?/br> 言語摸摸被他敲痛的額頭,對他說,“王爺,您沒聽過一句話么,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他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執(zhí)箸開動。夾起一塊送到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對著她豎起了大拇指。 言語抿唇笑了笑,把粥碗推到他面前。她擔心天熱他嫌燙不喝,把白粥分成了兩小碗,又把粥碗放涼水里冰著,溫度正好時再推到他面前。 不得不承認,不刮寒風的時候,“濕衣”還是挺讓人溫暖的。她是個細心體貼的姑娘,做的食物也蠻可口。 他本想一次全吃完了,她卻不準許。她說:“王爺,若是您喜歡,日后可以再做,睡前不易飲食過多,最好適可而止。” 他絕對不是一個不聽良言,是非不分的王爺,他聽從她的建議。剩下的食物不能浪費,他想讓她吃,她面露難色,表示自己胃量有限實在無能無力吃不下。 他笑笑,他絕對不是一個強人所難的王爺。他拿著盤子出去,分給了值夜的小兵,他是一個善待下屬,愛護士兵的王爺嚜。 救命恩人吃也吃飽了,喝也喝足了,言語想回去睡覺。誰知他不依不饒說自己不困,要她陪他說會話。 言語真的累了,無力再陪他說話。她說:“王爺,您說過準許我暢所欲言,那我有話直說了??!” 陸予騫雙手托腮,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言語捏捏肩膀,做出一副很累的樣子,蔫蔫地說:“王爺,我累了,想回去睡覺。您也早些休息,有什么話咱們明兒再說,行么?” 行么,能說不行嗎? 他想了想,云淡風輕開口說:“既然要照顧我的飲食起居。這樣吧,從今晚開始,你就在我這里睡,如此才能更便于照顧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姐弟戀怎么樣? 要不要睡了這個鮮嫩可口的弟弟呢? ☆、離去 言語錯愕不已,這是要賣身給他的節(jié)奏嗎? 她面露難色,環(huán)顧四周,問他,“您讓我睡哪兒?坐著睡?趴桌子上睡?還是去您床上睡?” 睡他床上?他倒也可以勉為其難,可她真的愿意嗎?他環(huán)顧四周,沉吟片刻,“我現在命人給你搭床鋪?!?/br> 要不要如此說風就是雨?她說:“眼下天色已晚,就不要折騰了吧。我現在回去休息,明兒一早過來也是一樣的?!?/br> 他瞪著高深莫測的美眸,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了許久,把她看的頭皮發(fā)麻。她剛想開口說點什么,就見他表情不耐煩地擺擺手,而后起身轉進屏風后面去了。 言語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心說,真是個陰晴不定的熊孩子。她回去時唐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她把他喊醒,他睡眼惺忪的望著她笑笑,說:“回來了,回來我就放心了,睡吧!” 言語點頭,微微一笑。心想:唐曄真是一個溫柔而暖心的人,誰若是嫁給他,肯定會一生幸福。 …… 戰(zhàn)事雖結束了,但還有一些后續(xù)的事要處理,因此并不能立即拔營回朝。言語既然要報恩,肯定得時時刻刻守在救命恩人身邊,隨時等候他的差遣。 陸予騫這人,怎么說呢! 他是個非常兩面性的人——卸下他將領的身份,收起他威嚴霸道的臉孔,斂起他傲然迫人的強大氣場,他就是一個長相漂亮的大男孩。 嘴巴有點可惡,但為人大氣不拘小節(jié),開得起玩笑;脾氣有點壞,但屬順毛驢的,輕輕的順著他的毛摸摸他,他的臭脾氣就消了;面對他偶爾孩子氣的情緒化,她沉默以對,他反而主動向她示好。 最初給他做使喚奴仆時,她確實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删退阍俅辣康娜耍扉L日久的做一份工作,漸漸也得心應手了。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不再對她指手畫腳挑三揀四,不再擺著他不可一世的王爺架子。他們朝夕相處,在同一張飯桌上夾同一碟菜,竟都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很多時候她被他的言辭舉止搞得苦笑不得,可是又覺得同他在一起十分有趣快樂。日子一天天的過,他的傷口在慢慢愈合著,他們的關系也越來越熟稔。 夜深人靜時,她想著即將要離開昱軍,心里竟生出許多難以抓住的情愫。然而,她捫心自問還是想離開。 她畢竟是一個披著男人外衣的姑娘,不可能永遠的待在軍營里。也不可能真的依從鄭王的要求,跟他回峪京去他府里。她可不想有朝一日被迫變成王爺的眾寵妾之一,從此生活里除了爭風吃醋,就只剩下勾心斗角。 …… 明日便要拔營回朝,言語也該離開了,去她親手營造的那個主要世界——大沅。 她的小說接近四十萬字,大昱只是其中的一章內容,陸予騫更是寥寥幾百字便能概況的小角色。相比較而言,她更想去她的男主角靳元逸生活的地方。她想知道眼下大沅國內的情況,是不是真的按照她設定的劇情在發(fā)展著。 作者筆下的故事,最起碼注入了作者本人一半的心之向往。如果很不幸,她回不去現實,那么她也想老死在那個傾注了心血營造出來的國度。 若是有幸能再回到現實,那么她多了解大沅的國土人情,了解靳元逸身邊的人和事,對于她發(fā)展未來的劇情也有益。 所以不管從哪方面考慮,她也得離開,她得去大沅。 可是要以什么樣的理由告辭呢?不管她如何瞎編胡謅,都要以合情合理為大前提,如此才能說服陸予騫放她離去。 她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一整日,終于捏造了一個自認為合理且說服力的理由。 晚飯過后,她抽了個機會去到鄭王營帳內。兩人東拉西扯的閑談間,她看似無意往她設定好的道上引鄭王。 她的大體意思是,她本是大沅人,小時候因家道變故,父母帶著她和祖母遠離故土。后來父母雙亡,祖母也逐年老去,祖母希望自己百年以后,她能有一個可以依靠的族親,于是便有了她尋親路上誤入昱營的事。 盡可能圓滿合理的圓說自己身世的同時,為了更具有說服性,她不遺余力的發(fā)揮身為小作者的本領。竭盡可能的用最清晰生動的言辭,將尋親路上的艱難險阻,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一番。 演講的結尾處,她委婉的總結陳詞,她發(fā)誓絕不跟任何人說起關于昱營的只言片語,她想要去尋親認足,所以懇請鄭王放她離去。 最后的最后,她又厚顏無恥的提出,能不能借她些銀兩,等將來她找到親人后,一定去大昱還債。當然整個過程中,不能忘表達一下能認識他們這些好心人,她是多么的高興,多么的榮幸等溜須拍馬的恭維話。 再圓滿的謊話都有漏洞,言語不知道她這番話,鄭王聽后具體是怎么想的。他沒有說任何為難她的話,可也沒答應立即放她離開。 他告訴言語,此地距離大沅路途遙遠,而且時不時有戰(zhàn)亂發(fā)生,她孤身一人上路著實危險。如果她愿意,可以先跟著他們回大昱,日后他派人送她去大沅尋親。 當然,如果實在想立即離去,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一下。不過因為現在是特殊時期,她既然來到了這個軍營里,她的事便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事。因此必須要征得,這個軍營中最高統(tǒng)領陸予騫的同意。 言語當然也清楚,想要后顧無憂的離去,最好去征得陸予騫的同意??墒遣恢罏槭裁矗鎸χ懹栩q,那些在腦中已爛熟于心的謊言,她始終說不出口。這才轉而求其次,去找了鄭王。 可惜鄭王這里不松口,她連踏出軍營的機會都沒有。如果勉強偷跑出去,若是被抓回來,即便陸予騫再好說話,她想她的下場也定當慘不忍睹。 所以若是堅持要離開,只能去求得陸予騫放行。 磨磨蹭蹭又來到了陸予騫帳前,她停在那里躑躅猶豫,步伐纏綿的繞著他的營帳來回踱步。來回徘徊的同時,她也掙扎郁結的思考著,到底是現在離去合適,還是聽從鄭王的建議最為妥當。 作者有話要說: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除非我愛你,你也愛我。所以,她該走嗎? ☆、初次 夜,很靜,彎鉤似得銀月在云中穿行,明亮的月光灑向大地。營 帳外燈火通亮,陸予騫背靠屏背椅,姿態(tài)閑散慵懶。言語圍繞著他的營帳轉了幾圈,他的視線便隨著她走了幾圈。 軍營里的大事小事,甚至是某個將士的日?,嵥槭?,哪個都逃不過他的耳目。更何況因她身份的原因,他特別安插了人在她身邊監(jiān)視順便看護她。 關于她在鄭王那里說過的話,在她到來之前他已經知道了。大沅國都靖安人口眾多,他不能完全掌握,她話里的真實成份有多少,現在他不好下判斷。 其實對于他來說,只要她是個普通人,只要她不跟大沅或者大齊朝廷扯上關系,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帳外那個綽約的身姿,她有時單手托著下巴,有時倒背著雙手,糾結到極致時張牙舞爪搖頭晃腦。 終于,她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他靜靜的望著她,然后換了個姿勢,抬起左手松松攏攏的托著下巴。 她的視線掃到了他的左手上,白色紗布底下包裹的是為她受的傷。她承諾過要照顧他到兩處傷口痊愈為止的,如今真的要言而無信了。 “王爺,今天感覺怎么樣?”她問。 上來就賣乖,他心里鄙視,臉上依舊是那副慵懶散漫的表情。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閑閑地開口說:“那你是想讓我說好了呢,還是說沒好很疼呢?” 這是什么話?傷口在他身上,傷口愈合看他自身的恢復能力,要別人如何說! 她知道他這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又要無理取鬧了。 她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繼而眉眼彎彎,臉上露出甜暖輕靈的笑意。她說:“我問過章大夫,他說您傷口恢復的不錯。” 如此看來,為了全身而退,她還真是做足了準備。忽然,他揚起唇角淺淺的笑了笑,緩緩啟口道:“確實恢復的不錯。怎么著,覺得恩報完了,想撂挑子不干了?” 一句話戳中了她的心坎,她愕著雙眼去看他。 他的眼眸漂亮而深邃,黑漆漆的望不到底,面上是一副懶懶散散的神情。她看不透他心情如何,計劃只能循序漸進。 她思忖片刻,而后笑說:“沒有。就算不是報恩,能伺候王爺,也是我的福氣?!?/br> 如此口是心非,虧她好意思說出口! 此刻陸予騫心里已然十分不悅,熊熊的怒火在心頭快速燃燒。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圓潤短甲狠狠的扣進掌心里,慢慢的有刺目的紅色液體,緩緩的將白色紗布渲染成了一副色彩妖冶的畫布。 他垂眸掃了一眼掌心,然后不著痕跡的把手放到了書案下。 言語見到他不說話,感覺氣氛有些凝重,怕自己一個不長眼撞刀口上去,心里開始猶豫起來。 她抿唇沉思小會兒,又說:“哪個……王爺,我剛進昱營時,高將軍說我是齊軍探子,這事您查了嗎?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相信咱們相處這么長時間,不用查您也看出了,我真不是探子。像我這種智力的人,任務剛開始,估計就死翹翹了。您說是吧?”話畢不忘沖著他溫良無害的笑了笑。 當初她勿入他的營帳,高茁說她是齊軍探子,要處置了她。她真是探子嗎?其實不用審問,單從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肯定不是。 一個訓練有素的探子,首先具備冷靜的頭腦嚴禁縝密的思維,她能在遇事的第一時間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反應。 其次要有細致的觀察力,極高的警惕性,她會選擇一個最有利于自己的環(huán)境來展開活動,從平常的事物中發(fā)現詭秘。 再次,要具有很強的偽裝能力,能在不同的危險壞境中快速調整自己。 反觀言語,她傻不愣登的躲在衣架下,完全顧頭不顧尾衣。衣裳遮住了她的身子,卻遮不到她光溜溜的白皙腳丫。被抓住的第一時間,從她的反應來看,絕對出于本能。而后她不是想辦法自救,而是傻乎乎的兩眼發(fā)直。 陸予騫甚至不用看她的眼睛,他便能從她的呼吸中,清晰的感受到來自她內心的真實恐懼。 當面對他的處決命令時,如果她懂得觀察,找人求救唐曄是最佳人選。她倒好,一下子抓住了一向最愛湊熱鬧,唯恐天下無鬧事的鄭王。 如果這樣的人是探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她倒也有聰明的地方,在被認作男人的時候,居然鎮(zhèn)定自若的順水推舟了。作為正常人,不明情況之下,看得出鄭王地位高,找他求救也算是機靈人所為。況且她出去后,他那位看湊熱鬧的八哥,確實也替她說了幾句好話。 至于最后為什么沒殺她,很簡單,陸予騫享受手刃敵軍的暢快,但他不卻喜濫殺。如此斬殺一個柔弱的姑娘,不是陸予騫的做事風格。而且當時她咬牙切齒問他名字的樣子,在他看來甚是與眾不同,也頗為可愛有趣。 為什么又要把她留下呢? 因為即便知道她不是探子,但如果讓她闖了他的軍營,事后又毫發(fā)無損的放了她,讓大搖大擺的離去,于昱軍來說確實存有隱患,不如留在眼皮底下監(jiān)視著更為穩(wěn)妥。而且當時月黑風高夜,她一個姑娘只身一人上路,他敢篤定走不出幾里地,她指定連骨頭渣都不剩。 所以把她留在軍營里,于她于昱軍都是一樁益事。 可能是緣分吧!如果當時她的姑娘身份,眾人皆知,即便留下他,他也得考慮如何處理她。因為若是留一個姑娘在軍營里招搖過市,太過于擾亂軍心。 結果就是那么巧,在大家還未考慮她性別問題時,老八語出驚人,張口就認定她是男人。雖然他一直不能理解老八的識人“本領”,但也正因為他的錯誤,給了他們日后光明正大相處的機會。 曾經他覺得,她是一件冬日濕衣,期望有朝一日她能被烘干變暖。如今她確實越來越讓他感覺到溫暖,他們朝夕相對,相處愉快。他甚至開始思考,要如何捅破阻擋在他們之間的那層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