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走走停停又幾天,鄭王殿下趁著被馬背廢掉功力之前主動棄馬投車,湊到了言語身邊,與她一同坐在錢堆上,顛的骨頭散架。 陸予騫指揮得了千軍萬馬,管不了他八哥鄭王殿下。他與高茁對換位置,路過言語和他八哥身邊時,看到他倆正盤著腿面對面討論抹什么樣的膏對皮膚好,吃什么樣的食物身體好。 他八哥擼起衣袖給言語看他胳膊上的皮rou,又舉著胳膊放到臉龐邊做對比,讓言語看看這半年自己這臉到底受了多少罪。 陸予騫再也看不下去,鄙夷嫌棄的看了他八哥一眼,雙腿狠狠的一夾馬肚子,揚(yáng)塵而去。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鄭王殿下,受不了軍中生活。皮嬌柔嫩自認(rèn)為吃苦能力良好的言語,也受不了烈日下這樣進(jìn)軍趕路。 短短幾日,言語身上眼看著的往下掉rou,瘦小的巴掌臉上,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像微整了似得越發(fā)的大而圓。望著人時柔暖純凈的樣子,任誰看了都忍不住生出我見猶憐的憐惜心。 身上的用來裹胸的白綾布,不知不覺間又變長了一些。她悲哀的想,再這樣下去,她恐怕真的就成變男人了。 終于走過山野,行過平原,路過樹林,睡過郊外之后,他們走到了一家占地比較廣的驛站。陸予騫大發(fā)慈悲,下令全軍休整兩日再出發(fā)。 驛站驛丞提早接到前來通報的士兵的信息,在他們到達(dá)之前,已收拾出上好的客房供王爺和將領(lǐng)們休息。 他們到達(dá)后,驛丞早已在大門口恭候多時,甫一見到陸予騫便是一個大禮。這時隔著老遠(yuǎn)聽到鄭王殿下哀嚎:“人呢?過來個人背本王下車!” 鄭王殿下話畢又轉(zhuǎn)頭對言語說:“語啊,你還好嗎?我這把骨頭要散架了!哎呦,我這臉,準(zhǔn)曬禿嚕皮啦!” 鄭王殿下一大老爺們都要顛散架了,言語這小姑娘骨頭也比他結(jié)實不了多少??扇思沂峭鯛斢谐C情的資本,言語什么也不是,不讓她腿著她就阿彌陀佛了,哪敢叫苦連天! 她強(qiáng)擠笑顏,“謝王爺關(guān)心,我還好?!闭f著慢慢的滑下錢堆箱溜下馬車,扶著木箱弓腰站了一會兒,然后朝鄭王伸出手,“王爺,我扶您下來?” 鄭王還半躺在珠寶箱上,等著人來背他下去呢!隨從小兵要背他,他不肯,嫌人家身上塵灰薄土汗臭氣熏天,非得等著驛站內(nèi)衣著干凈爽氣的驛卒來背他。 他朝言語擺擺手,氣絲游離地說:“不用,你這小身板扛不住我?。 痹捔T,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言語看著鄭王殿下這樣就直樂,她笑說:“王爺,等您回去洗洗,我給您做個面膜敷臉上,您這皮膚能好許多。” 小姑娘都愛美,言語家境不好,她舍不得買許多護(hù)膚品,平日里就愛自己調(diào)弄水果面膜,鮮花面膜之類的小玩意。 鄭王與言語一路上交流美容養(yǎng)生,早就對言語所說的水果鮮花面膜心生向往。 聽言語這么一說,他十分仗義地答:“成,回去咱們洗洗休息一會兒,我陪你采花去?!?/br> 陸予騫和驛丞過來時,看到這樣一副畫面。稀稀落落的樹蔭下,鄭王殿下趴在大木箱上,旁邊一個瘦小個子士兵半倚著箱子一角,兩人聲音低低的說著話,不知鄭王殿下說了句什么,逗得小兵笑的前仰后合。 小兵自然是言語,驛丞不知道言語是姑娘,打眼一看是個俊小伙子,又看看鄭王,心道:這位王爺真是個平易近人的和善人皇子,待小兵都能如此溫言笑語。 陸予騫看到這個畫面生氣又心疼,他八哥比個娘們還嬌氣,比個小姑娘還不如。 再看看言語瘦的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空前的大,臉皮也曬黑了,到了驛站不能進(jìn)去休息,還得站這兒陪著他八哥瞎扯。他看著就心煩,示意驛丞快過去把那尊大佛背回驛站去。 驛丞趕緊小跑過去,先是給鄭王行禮,而后笑瞇瞇地說:“殿下,卑職迎您回去歇著,熱湯熱飯都備好了,您的房間也打掃干凈了。” 鄭王抬腳不輕不重地踹了驛丞一下,不滿地罵道:“啥天兒啊,你給我備熱燙熱飯,嫌本王熱不死加把柴是吧?” 驛丞惶恐慌哄,“卑職不敢,涼菜冰西瓜也給您備著呢!” 鄭王殿下架子十足,“那還費(fèi)什么話,過來接本王下去?!?/br> 驛丞要背鄭王,因此背對著他,而鄭王又一副將要起不來的樣子,趴不到驛丞背上去。 見此狀況,言語只得趕緊上前搭把手想讓他借力起來。 適時陸予騫走過來,扯著她衣領(lǐng)輕輕一拽把她拖倒了一邊,他親自動手?jǐn)v扶他八哥趴到了驛丞的背上。 驛丞背著鄭王殿下一路快步往驛站走去,鄭王殿下回頭朝言語揮著手說:“小語,我先走一步,回去等你??!” 言語高高的應(yīng)了一聲,而后聽到身側(cè)的陸予騫,不懷好意的調(diào)侃她,“怎么樣啊,你能走動嗎?要不要我也背你回去?” 言語在心里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他面無表情地與她對視。她彎起眉眼對著他笑笑,“我能走動,不敢勞駕王爺?!?/br> 他目光輕蔑地瞥了她一眼,低聲嘟囔,“你是我八哥的座上賓,有什么可不敢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論蠢人多作怪。 昨晚給大衣裝飾物換位置,將大衣鋪沙發(fā)上開始逢......逢完收衣服,一提,沒提起來,又一提,還提不起來。一探究竟后發(fā)現(xiàn),我......我把大衣一塊逢沙發(fā)套上了!我...... ☆、唐曄 言語懶得理他精神分裂似的情緒,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不緊不慢地說道:“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報恩都來不及,怎能勞駕您背我呢!” 他十分不領(lǐng)情的撇撇嘴,沒應(yīng)聲。 她忽然想起他的左手,傷口本來都快愈合了,可能是這些日子騎馬時避不可免的碰到了傷口,那條刀口竟又反反復(fù)復(fù)總不見好。 她瞅準(zhǔn)時機(jī)表達(dá)對救命恩人的關(guān)懷,“您的傷口好些了嗎?” 他聞言緊繃著面孔,一副風(fēng)平浪靜的樣子,可惜順著眼角往外溢的笑意泄露了他的心聲。 他把右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待會給救命恩人換換藥?!?/br> 她看他一副一本正經(jīng)裝模作樣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但又怕他看到她笑話她,會趁機(jī)奚落調(diào)侃她,便強(qiáng)忍著沒笑出來,結(jié)果表情也變得跟他一樣古怪。 …… 驛站外種植了一排柳樹,粗壯的枝干顯示了它們飽經(jīng)滄桑的年紀(jì)。柳絲低垂,微風(fēng)曳柳,婀娜多姿剛?cè)岵?jì)。 陸予騫折了幾根軟軟的柳條編了一頂草帽,趁言語不注意,扣到了她的腦頂上。言語抬手就要摘下來,他以王爺?shù)纳矸荽蚩辶怂鲈谀X袋上的手。 他們進(jìn)驛站時,唐曄和高茁也恰巧過來。 唐曄見到言語,頷首微微一笑。 高茁現(xiàn)已把她當(dāng)做自己人看待,他熱情夸贊了一句,“草帽編的不錯?!痹挳?,莫名自己惡寒了一下。 陸予騫看唐曄幾次望向言語,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倆一番,然后萬分仗義的自行先走一步。 高茁見丞王終于識相了一回,他站兩人中間不合適,于是他也十分有眼色的麻溜閃人。 言語和唐曄沉默而行,臨進(jìn)驛站一樓大堂時,唐曄開口問:“怎么樣,身體還好嗎?這樣趕路有些辛苦。” 言語笑笑,很是贊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確實。不過我還好,就是鄭王殿下有些受不住了。你們跟丞王說說,幫鄭王換輛舒適的馬車吧!一位身嬌rou貴的王爺頂著日頭趴大木箱上實在不像話,畫面也不好看?!?/br> 唐曄苦笑,壓低聲音說:“他身嬌rou貴,別人的皮rou就不值錢了?誰不是頂著日頭風(fēng)吹日曬,你看看你這些日子瘦的。你不用管他,若是能給他換車,還用等到現(xiàn)在?丞王的軍中沒有搞特殊化這一說?!?/br> 言語知道陸予騫軍中紀(jì)律嚴(yán),對上對下一視同仁??墒钦章犞嵧踉诙叞ミ习ミ系慕锌嗖坏?,她的日子實在難熬。 可能是怕陸予騫當(dāng)面拒絕,他面上掛不住,他自己又拉不下臉找唐曄高茁等,在陸予騫面前說話很有分量的人給他做說客,因此才不得暗示她去找他們?yōu)樗埫?/br> 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峪京,托人換車這事鄭王歪歪繞繞已暗示她許多次。 她繼續(xù)游說:“可鄭王他不是你們軍中的人吶,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用多舒服的車,能有個擋日頭的棚子就行?!?/br> 唐曄眼神探究,覷了覷她的臉,輕笑道:“是他讓你來說的吧?”唐曄了解鄭王那人,面子上的老好人,一個王爺要求改乘豪華舒適馬車除了丞王沒人敢有異議,更何況只要求換輛普通馬車,可鄭王這人思想跟正常王爺不一樣,說句難聽的就是那啥后還想要那啥牌坊。 言語很是講義氣的,她堅決搖頭不承認(rèn),“不是,是我也想托鄭王的福,跟著他換輛車。” 唐曄了然一笑,爽快答應(yīng),“行,我抽機(jī)會跟丞王提一提,成不成就看丞王的意思了?!?/br> 言語很是感激又不好意思的朝唐曄笑笑,“那先謝謝你,我……”她“我”了半天沒出個結(jié)果,最后低低的問了一句,“我住哪兒啊?” 這是個大問題,她是個姑娘,不能跟其他人擠一處,再讓她跟他睡一屋,他倒是不介意,但她肯定不樂意吧!再讓她給丞王值夜不合適。 唐曄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四處看了看沒找到驛丞,遠(yuǎn)處看到一個正在忙著從井里往上撈西瓜的驛卒,他走過去打算讓驛卒單獨(dú)給她一間房。 當(dāng)時驛丞馱著鄭王殿下進(jìn)門時,他吩咐驛丞等待會跟他同坐一輛車的小兵來了以后,直接讓小兵進(jìn)他的屋。他的屋里有一架子床一羅漢榻,夜里他和小語,一人睡床一人睡榻,睡不著了還可以聊聊天。 丞王進(jìn)來問驛丞如何安排的房間,順便提了一句同鄭王共坐一輛車的小兵。 驛丞轉(zhuǎn)達(dá)了鄭王的意思,丞王一聽臉上頓時陰云密布,當(dāng)下吩咐驛丞在他房間隔壁另給小兵安排住處。 驛丞摸摸鼻子,心道:這個小兵不是一般的小兵?。∮谑?,臨出去辦事前特意囑咐了驛卒一聲。 唐曄聽完驛卒的話便明白了一件事,丞王知道言語是姑娘,營帳不可能單獨(dú)給言語一頂,他便明里罰她給他值夜,實際是護(hù)著她,不讓她同士兵們待一處。想想也是,他和高茁都看出言語是姑娘,丞王又怎么會看不出。 就是這個鄭王有點(diǎn)意思,他是真不知道言語是姑娘呢,還是假不知道。驛站房間寬裕的情況下,居然還想跟她一間屋,他雖是老好人,但作為男人一個禁/欲半年之久的男人,著實令人不放心。 再說丞王,他是個軍紀(jì)嚴(yán)明不好女色之人,當(dāng)初因為特殊原因留下言語還能說得過去,如今凱旋歸朝還要帶著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曄自小認(rèn)識丞王,軍營中戰(zhàn)場上兩人摸爬滾打,生死并肩作戰(zhàn)也有五年之久,丞王是什么樣的人,他很了解。他回想一路走來所發(fā)生的事,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測,陸予騫對言語動了心思。 高茁那小子,曾仗義的提醒他注意鄭王,高茁不清楚,最應(yīng)該擔(dān)心的其實是丞王。 鄭王這樣的男人,如果不是貪圖他的權(quán)力富貴,一般長點(diǎn)眼的姑娘不會看得上。這應(yīng)該也是為什么陸予騫放心讓言語和鄭王整日在一起的原因,越了解越愛不上。 可陸予騫就不一樣了,即使他沒有尊貴的身份,單憑他的長相和才華,也能征服一片姑娘的芳心。 皇子和臣子共同喜歡上一個姑娘,一般來說臣子贏面不大,不管姑娘心里裝著誰,皇子總能用他的權(quán)力壓倒一切。 唐曄慶幸他的對手是陸予騫,他這人心氣高性子傲居,從不屑利用他的身份得到他想到的。再說皇子的婚事也不是一個人的事,就言語這身份來說,他們顯然不合適。 唐曄這邊情況就不一樣了。 當(dāng)年他父親曾對他許下過承諾,人生兩件大事成家和立業(yè),立業(yè)是家族使命他被逼為之,至于成親,只要他喜歡,只要姑娘清白人家出身,家里無條件接受。 所以他能保證,言語是他此生此世唯一的妻,而處在權(quán)力漩渦的丞王,卻有許多的身不由已。 再者說,他們出征在外一待就是半年,男人們身邊許久不曾有姑娘,乍然出現(xiàn)一個姑娘,神之向往很正常。也許回峪京后,鄭王身邊美人多了,便把言語拋之腦后。丞王呢?他會怎么樣,唐曄還真說不準(zhǔn)。 言語就在不遠(yuǎn)處等著他,她不如京都里那些名門閨秀們姿態(tài)端莊,沒有她們的顯赫家世。但她恬美純凈,溫暖堅強(qiáng),真實自然,她只是純純粹粹的她自己而已。 如果將來他們成婚,他們的婚姻不是任何黨派之爭的產(chǎn)物,不牽扯任何家族利益。如果他們愿意,他公務(wù)閑暇之余,可以陪她夏日抓魚,冬日賞雪,一家三口外加一只大黃狗。 短短的一段路程,唐曄分析對手實力,尋找自己優(yōu)勝之處,憧憬未來,腦子呼啦呼啦比風(fēng)車轉(zhuǎn)的還快。他自己也覺得好笑,都說姑娘家動了情后,易心思敏感思愁多,誰又知男人動情之后各種心思不比姑娘少。 言語的房間,被安排在鄭王殿下與陸予騫的中間,她對面是高茁,鄭王殿下對面是唐曄。 房間內(nèi)干凈整潔,她回去時,沐浴用的熱水以及換洗的干凈衣裳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由于他們來時剛過申時,大家回房各自洗洗便直接午休了。 太陽像一個大火球蒸烤著大地,午后的驛站安靜的像無人居住一般,只有枝頭的知了聲聲叫個沒完沒了。 言語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溫水澡,擔(dān)心濕著頭發(fā)睡覺日后頭痛,她打算睡醒后再洗頭發(fā)。 一覺睡到烈日漸西沉,剛打濕發(fā)絲,敲門聲響了,還未等她做出回應(yīng),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言語嚇的心臟漏跳一拍,由于她在洗頭發(fā),整個一衣衫不整,如果來人是陸予騫,那…… 作者有話要說: 唐曄同志內(nèi)心戲真足,想著想著孩子都要生出來了。 ☆、攪局 慌亂中言語趕緊拿巾怕包頭發(fā),扯過一旁的衣裳往身上披,還未整理完來人已進(jìn)門。 她背對來人不敢轉(zhuǎn)身,來人不羈一笑,“嗨呀,看我,忘記敲門啦,我這就出去?!?/br>